星燈14
雖然陸懷洲今晚喝了酒，但他酒量好，其他人都醉了，他沒怎麼醉，不過他沒法再開車，他的司機老李來接的他們。
說他沒醉，可今晚，他滿身的酒氣，又比以往要瘋，折騰她了許久，到凌晨才罷休。
第二天早上，她從陸懷洲懷裡醒來，鼻息全是他的氣味，他手臂環在她肩膀上，另一隻手搭在她腰上，還睡得很熟。
許梁宜看著他，心想，陸懷洲，還有五天。
今天是五月十二日。
她的生日，是五月十七日。
還有五天，他們再也不可能像現在這樣親密接觸了。
許梁宜心裡好像有不捨得，有難過，有不甘心。
但更多的，是期待和迫不及待。
她終於可以結束這段關係了。
盯了好一會陸懷洲那張臉，許梁宜湊過去一些，在他朱紅的唇上吻了口。
好像在提前告別。
*
周六許梁宜不用上班，陸懷洲也沒什麼事，吃過早飯後，許梁宜陪陸懷洲去他的私人馬場騎馬。
許梁宜走進更衣間，剛準備換騎馬服，兜里的手機振了下。
她摸出來看，是報社的總編申文林。
話癆總編（備註名）：【小許，你明天下午有空嗎？
】
明天是周日，按理說，明天下午她是有空的。
許梁宜道：【怎麼了總編】
話癆總編：【哦，是這樣的，明天有個新電影上映，我想約你一起去看】
話癆總編：【然後，我們還可以一起吃晚飯】
許梁宜：？
花了幾秒鐘，許梁宜才隱隱明白什麼。
她一直以為申文林因為她寫的文章好，才對她與別人有所不同，現在看來，好像不完全是。
她沒有斟酌太久，回復過去：【不好意思總編，周日下午我有其他事情】
*
陸懷洲的馬場有片環境很好的林子，樹葉森綠，花香撲鼻，兩匹馬兒在林中奔跑，一前一後。
許梁宜好不容易追上陸懷洲，陸懷洲回頭看了她一眼，對她道：「我明天要去巴西。」
「出差？」
許梁宜問。
陸懷洲嗯了聲。
「跟我一起？」
陸懷洲道。
許梁宜道：「我要上班。」
陸懷洲瞭起眼皮，懶懶看她一眼，「我也能給你開工資。」
許梁宜：「誰稀罕你開工資。」
陸懷洲就沒理她了，穿著黑色馬靴的長腿夾了下馬肚，馬兒向前，許梁宜又被他遠遠地甩開。
終於再次追上他，許梁宜問：「你這次要出差多久？
不會又是半個月吧？」
以前她不會多過問他，但這一次她必須要問。
陸懷洲道：「要不了那麼久。」
許梁宜道：「那大概是多久？」
陸懷洲轉頭看她，淺扯了下唇，「捨不得我？」
許梁宜嗡嗡地嗯了聲。
陸懷洲懶慢道：「一個星期吧。」
一個星期……
許梁宜攥緊了手裡的馬繩，當下她什麼話也說不出來，直到兩個人一起吃晚飯的時候，許梁宜道：「陸懷洲，五月十七日是我的生日，我希望那天你能回來。」
她知道陸懷洲肯定是忘了過幾天就是她生日，所以她還是打算提醒一下他。
陸懷洲看她一眼，道：「看情況。」
*
轉眼到了許梁宜生日這一天。
這天是周四。
今天雖然是她的生日，但也跟以往沒什麼不同，她起床後，離開學校，趕地鐵去報社上班。
只是今天她下意識頻繁盯手機。
她希望今天陸懷洲能回來。
突然聽見有人喊她，許梁宜抬起頭，謝麗枚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她的工位前，她對她道：「小許，總編讓你去一下他辦公室。」
*
許梁宜去到申文林辦公室，發現林樂佳也在。
申文林將一份報紙丟到她面前。
攤在她眼前的那一頁報紙上，有處地方被紅色的水性筆畫了個大圈，畫圈的人似乎很用力，報紙都戳破了。
許梁宜問：「怎麼了？」
申文林道：「你自己看！」
許梁宜拿起來掃了眼，道：「看了。」
申文林道：「你沒看出什麼毛病來？
！」
許梁宜道：「看出來了，這篇關於豐業電子每年平板產量的數據寫錯了，多寫了一個零。」
申文林道：「你怎麼現在才發現？
！」
許梁宜道：「你把那顆多出來的零劃得那麼明顯，我不看出來也不行。」
「……」
「許！梁！宜！」
申文林氣不可遏，「你竟然一點都不知道羞愧！」
自從那天許梁宜拒絕了申文林之後，他對她的態度就完全變了，不過申文林也沒有刻意刁難她，或者找她茬，只是對她的態度變成對其他員工一樣，想發火就發火，其他員工能忍受，許梁宜自然也能，但今天，申文林好像終於歹著機會可以更激情地罵她。
許梁宜道：「我為什麼要羞愧？」
申文林將許梁宜手裡的報紙搶回來，砸到桌上，「這麼馬虎大意？
不應該羞愧？
！今天豐業直接把電話打到我辦公室，罵我們報社不專業！」
許梁宜道：「這篇報導不是我寫的，我只負責排版。」
這時候林樂佳道：「這篇報導是我寫的，可是總編，我說過了！我反覆檢查了好幾遍，尤其是裡面的各項數據，我確定當時上面的每一個數據都沒有問題，才拿給小許排版的。」
許梁宜睇她一眼：「所以樂佳姐，你的意思是，你的數據沒弄錯，我排版的時候，把它排錯了？」
林樂佳道：「誰知道呢。」
許梁宜道：「排版相當於給文章加相框，只動皮不會動內容，你覺得我用的哪個排版軟體，能把你的數據多排一個零出來？」
林樂佳面色僵了一下，道：「可能，可能是你故意弄錯的啊。」
「我是得多閒，才會浪費時間陷害你，你以為你是誰，你很重要嗎？」
許梁宜冷聲。
「你——」林樂佳終於知道那天在廁所，為什麼周欣那麼怕許梁宜了，這個小妹妹，看起來又乖又溫柔，可她真實性格可跟表面的氣質太不搭了，嘴巴伶俐得很。
「哼，反正我確定當時數據沒錯。」
林樂佳道。
許梁宜道：「可報導是你負責，我只負責排版，最後數據錯了，不管你當時有多確認，這個責任都應該你來擔。」
「好了你！」
申文林打斷她，「這個報導不是你寫的又怎樣！就算你只負責排版，但是報導不也經過你的手了才發出去的？
！你也有責任！以後排版，也要把文章檢查一遍！」
許梁宜道：「總編，就算排版的時候我把文章看一遍，也不可能看出數據有問題，因為我沒有負責這篇報導的人了解她報導的東西，難道我還得把裡面的數據都查一遍嗎？
這樣不是加大工作量？
那分工的意義在哪？」
其實申文林不說，許梁宜也有每次排版的時候，把內容看一遍的習慣，這個習慣她知道是應該的，這樣更能排版出契合內容的版面，但這樣最多只能看出語句通不通順，或者捉蟲，不可能看出數據有錯誤，除非是賞識數據。
申文林沒想到許梁宜這麼難搞的，他道：「行了行了！給我說這麼多沒用！我也不罵你了！你現在去跟我寫份檢討去！」
許梁宜手指林樂佳：「她寫嗎？」
申文林氣得臉紅，「她當然也要寫！」
從申文林辦公室里出來，許梁宜走到林樂佳旁邊，對她涼涼道：「樂佳姐，今天這個鍋我就和你一起背了，以後想找人排版，找別人去，千萬別再找我。」
林樂佳臉一陣青一陣白。
*
下班後，許梁宜坐地鐵回學校。
她已經不抱著陸懷洲會為了給她過生日從巴西趕回來的想法了。
今天沒法分手，也可以明天後天。
她只是想選個特別的日子跟他提分手。
這個願望實現不了，就算了吧，她的人生本來就有很多遺憾，再多這一件，也沒有什麼不能接受。
*
或許是為了給自己慶祝生日，許梁宜去一點點買了杯奶茶。
是杯烏龍瑪奇朵。
先入口的，是稠綿的甜，微膩。
而後是烏龍茶淡淡的澀。
她還準備去買臭豆腐和雞排回寢室吃，排隊買臭豆腐的時候，排在她前面的兩個妹子在討論一個綜藝。
這個綜藝名字叫《女兒和媽媽》
她們主要討論的是裡面的兩個嘉賓，當紅小花易芷嫣，和她的母親梁蘭。
「嫣嫣的媽媽也超級好看！我覺得比她還好看！她們站在一起哪裡像母女啊，就是姐妹啊。」
「對啊對啊，她媽媽保養得太好了。」
「富太太嘛，當然了，嫣嫣好像家境挺好的，八組有人扒過她的家庭背景，她爸爸很有錢。」
……
她們嘰嘰喳喳實在太吵，許梁宜決定今晚不吃臭豆腐了，她離開排隊的隊伍，朝賣雞排的方向走。
走到一半，手機振了下。
她摸出來看，是陸懷洲發的信息。
陸懷洲：【在學校？
】
許梁宜只是安靜了幾秒，回復他：【嗯。
】
陸懷洲：【學校哪？
】
許梁宜垂了下眼睫毛，發了個地址給他。
【我在這個麵館等你。
】
*
是家牛肉麵館，就在明大校園裡面。
這家店味道其實並不怎麼好，但它對許梁宜來說，是特別的。
陸懷洲沒讓她等多久，可能他給她發信息的時候，已經就到他們學校門口了。
幾分鐘後，他也來到這家店。
他身穿一件黑色T恤，個子高大，眼尾狹長稍懶。
「還沒吃飯？」
他問。
許梁宜嗯了聲。
正好，她還沒吃飯。
陸懷洲道：「讓你跟我回雲錦灣吃你不回，來這麼一個破地方。」
走過來剛準備問他們點什麼的牛肉麵館老闆：「……」
許梁宜道：「我今晚就想吃牛肉麵。」
可能看在她生日的份上，陸懷洲依她，對牛肉麵館老闆道：「要兩碗牛肉麵。」
想到有錢賺，老闆大度地原諒了陸懷洲剛才那句話，問道：「要辣椒嗎。」
陸懷洲：「一份重辣，一份微辣。」
許梁宜能吃辣，陸懷洲不太能。
「好嘞。」
等牛肉麵的時候，許梁宜道：「你還記得這家店嗎？」
陸懷洲道：「這家店怎麼了？」
她就知道他忘了。
也是，他怎麼可能還記得。
……
四年前，她蹲在花壇邊哭，他來到她面前。
他說，她做他女朋友，他就幫她救活他的父親。
那天很晚了，快十一點。
他們抱了會後，他問她是不是沒吃東西，然後帶她就近選了家店。
選的那家店，就是這家牛肉麵店。
他們還沒吃上牛肉麵，他突然扣住她腦袋，狠狠地吻了她一通，而後滾燙的呼吸在她耳邊，差點讓她發暈，他得逞又囂張地笑：「如果那天你就答應我，不是好？」
她那個時候眼睛還是紅的，被他親過之後，臉也紅了。
那是她的初吻。
她曾經幻想過自己的初吻，可能會是蜻蜓點水，或者青澀悸動，但沒想到會是那樣。
那個時候他其實在洋洋得意，也高高在上，但那時候的她，將他視為星燈。
哪怕他灑給她的光芒是施捨的，她也迫切地需要，並對此充滿感恩。
*
「這家店我們來過。」
許梁宜道。
這時候，麵館老闆叫到了他們的號，她和陸懷洲起身去拿面，她那句話，就這樣被打岔了。
吃完面，兩個人一起走出麵館。
初夏，夜晚的風微涼。
陸懷洲道：「我車在那邊。」
許梁宜道：「我今天就不跟你回雲錦灣了。」
？
陸懷洲轉過頭看她。
許梁宜道：「陸懷洲，我們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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