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火4
在周圍幾條街混吃混喝, 風餐露宿，漂泊無依的白貓做夢也沒有想過, 今晚餵它吃鳳爪的男人會將它抱走, 給了它一個溫暖的家。
一輛純黑色奔馳駛入高速路，車內，一個灰色西裝男人腿上趴著一隻白貓, 男人寬大的掌心落在貓身上, 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動作懶慢。
在他的撫摸下, 白貓舒服得眯起眼睛。
半個小時後, 陸懷洲抱著白貓登上他的私人飛機。
自此, 白貓不僅有了家, 還跨了省, 它不知道即將迎接它的, 是怎樣富貴的貓身。
「先生回來啦。」
陸懷洲甫一從車上下來，黃阿姨迎了過來。
除了資歷比較老的楊阿姨和司機老李，還保持著喊陸懷洲「少爺」的習慣, 其他女傭保姆都喊他「先生」。
「哎喲, 這隻貓哪裡來的呀？」
黃阿姨看見陸懷洲懷裡抱了只看起來怯怯的白貓。
陸懷洲嗓音淺淡, 「撿的。」
*
晚上十一點過, 靳南弦到到陸懷洲家裡來給他打狂犬病疫苗, 陸懷洲膝蓋上抱著那隻罪魁禍首白貓。
此時的白貓已經被女傭們洗過一遍澡，全身的毛髮變得又亮又光滑。
靳南弦手裡的針管剛錐進陸懷洲的肉里, 問：「怎麼沒在雲錦灣, 小梁宜呢？」
靳南弦是陸懷洲四年的大學舍友, 陸懷洲剛跟許梁宜在一起那會他就知道。
他跟陸懷洲的關係也比較近，在他面前, 陸懷洲就沒揣著，道：「分手了。」
靳南弦反應不大，笑了聲，「沒多久吧？」
陸懷洲沒回答他。
靳南弦把針拔了，塞了個棉花給他，「捂著，五分鐘後再摘。」
陸懷洲根本沒當回事，隨便用那棉花止了下血就把棉花扔了。
靳南弦說話吊兒郎當：「小梁宜那麼漂亮，你怎麼捨得跟人家分手，這外面，不知道有多少男人等著追她呢。」
陸懷洲口氣涼涼：「打完疫苗就滾吧。」
況且分手可不是他提的。
靳南弦：「那不行，這大別墅我又不是天天能來，我可不得喝杯茶再走。」
*
周六，許梁宜從早上起來就沒出過門，中午那頓沒吃，下午吃的外賣，整個一天窩在寢室搞優秀畢業生獎學金申請資料的事，還有弄PPT。
輔導員讓她明天下午給大一的學弟學妹做一個分享，就是分享她怎麼當學霸的，學習之餘又幹了些什麼，對於本專業的學習有什麼學習技巧和心得，常規活動了，她大一那會，也經常有輔導員叫高年級的優秀學長學姐給他們分享。
天徹底黑盡的時候，她終於把這兩樣事情都弄完。
許梁宜拿上新買的水杯準備接杯水喝，發現飲水機里沒水了。
之前剩下的那半桶水，這些天都被她喝完了。
宅了這麼久，許梁宜本來想宅到明天再出門的，但口渴讓她把睡衣換了，隨便從衣櫃裡拿了條裙子穿上出門下樓。
都出門了，她想去教超買桶泡麵當儲備糧，明天早上可以吃。
路上遇見一對情侶，男孩一隻手臂摟著女孩，親密無間，正微低著頭跟她說話，偶爾發出笑聲來。
從他們身旁走過時，許梁宜微快了些腳步，夜晚清涼的風揚起她的衣裙。
他們這個宿舍樓附近就有個小商店，但沒有她喜歡吃的泡麵口味，就純當作散步，許梁宜走出宿舍區，去了在外面那個大一點的教超。
一身白裙，扎著馬尾的女孩兒不管是走在路上，還是進到超市里，似乎都有不少男孩的目光側到她身上。
許梁宜通常更關注自己要做的事，沒有發現那些目光，她站在貨架前安靜地拿了瓶水，然後準備去拿泡麵，這時候身後傳來一道聲音：「梁宜。」
許梁宜頓了下，轉過頭去。
那邊貨架旁邊站著一個男生，他身穿白色連帽衛衣，個子瘦高，手裡拿著一瓶罐裝可口可樂。
「杜宇？」
許梁宜沒想到會在學校里碰見杜宇，杜宇也是明大的嗎？
杜宇走過來，笑：「買水啊？」
許梁宜「嗯」了聲。
杜宇道：「好巧，我也來買水，不是，我買可口可樂。」
旁邊發出一道笑聲。
許梁宜才注意到，剛才在杜宇旁邊往貨架上拿東西的黑框眼鏡男生，是跟杜宇一起的。
見許梁宜因為自己的笑聲看過來，男生雙頰微紅了分，道：「你好，我，我，我是杜宇的朋友，我叫陳杭。」
男生看起來似乎有些緊張起來，說話的時候，臉頰上的顏色也在加深。
許梁宜道：「你好。」
杜宇道：「他跟我是燕理本科的室友，研究生是在明大讀的，他今年延畢，所以還在學校，我今天來學校找他。」
「誒，這人家剛認識我，能不能不要說我延畢的事兒？」
陳杭用胳膊撞了一下杜宇。
杜宇笑：「你還有形象包袱了？」
陳杭理直氣壯：「怎麼沒有！」
兩個人的對話中，許梁宜才知道杜宇本科讀的燕理，她剛才還以為他也是明大的。
「為什麼會延畢？」
許梁宜倒不是真的好奇，只是找不到話回，所以這樣問道。
陳杭摸摸頭，道：「嗐，有門課掛了。」
跟許梁宜說話的時候，他臉又紅了。
杜宇問：「你還在明城日報社實習嗎？」
許梁宜道：「還在。」
杜宇道：「對了，我記得那天你說你想去燕城發展，這個計劃有變嗎？」
杜宇不提，許梁宜都忘記她跟他說過這個事，頓了下，道：「沒變。」
杜宇笑：「你這麼優秀，可以去《簡談》試試，《簡談》的雜誌社在燕城。」
跟杜宇不算特別熟悉，所以許梁宜沒跟他說她已經早就拿到《簡談》offer的事，道：「嗯。」
可能是因為許梁宜的回應稍顯簡單，問完那個問題，杜宇沒再問什麼，他道：「那個……梁宜，我們等會還有事，先走了啊。」
許梁宜也還要去買泡麵，道：「好。」
「再見梁宜。」
「再見。」
「再見同學。」
陳杭也跟許梁宜再了一聲見。
這時候杜宇道：「你應該喊人家學妹，梁宜今年大四。」
「啊，原來是本科大四的小學妹啊。」
陳杭紅著臉笑。
「再見陳杭。」
許梁宜也禮貌地跟他道了聲別。
之後分頭走，杜宇和陳杭往收銀台去結帳，許梁宜往泡麵區走。
離得遠了些，陳杭對杜宇道：「誒，她好溫柔啊。」
杜宇道：「嗯，她挺文靜的，不太愛說話。」
杜宇和陳杭還在排隊等結帳，一個銀灰色長髮，身穿紫色泡泡袖和高腰直筒長褲的女生風風火火闖進超市。
她似乎喝了不少酒，雙頰發紅，有個皮膚很白的男生跟在她後面。
許梁宜剛拿了一桶方便麵，一陣風過來，有人往她手裡的方便麵用力打了下，方便麵掉落下去。
泡麵滾了一圈，可憐兮兮地扁了一個角。
許梁宜不知所措地抬起頭。
「你是不是叫許梁宜？」
銀灰色頭髮女生氣勢洶洶地對許梁宜問。
「張丹，你別鬧。」
旁邊皮膚很白的那個男生拉了下她。
可銀灰色頭髮甩開白皮膚的手，視線盯在許梁宜身上。
許梁宜根本不認識眼前這個人，她旁邊的白皮膚許梁宜倒是好像在哪裡見過，這個白皮膚好像是他們財新學院的，但是許梁宜一時想不起來他叫什麼名字了，學院裡一共一百多號人，很多人她只認識臉，根本對不上名字。
「是啊。」
許梁宜道。
「不要臉你！」
銀灰色頭髮張口就罵她。
許梁宜：？
銀灰色頭髮滿臉染著醉意，上前推了下許梁宜，「你為什麼要勾引我男朋友！」
「張丹，你喝醉了，跟我回去。」
白皮膚走過來拉住銀灰色頭髮，並且對許梁宜道：「不好意思，我女朋友喝醉了，她，她認錯人了。」
銀灰色頭髮聲音帶了哭腔，手指許梁宜，「她就是許梁宜！你手機里好多她的照片！她就是你們學院的許梁宜！」
白皮膚突然吼了一聲，「張丹，你別發瘋了！」
銀灰色頭髮愣在那，瞪大眼睛。
「你竟然吼我？
龔子峰，你竟然為了她吼我！」
銀灰色頭髮音量加大。
龔子峰……
許梁宜好像終於把人和長相對上了，這個龔子峰，她平時上課的時候的確見過。
「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寢室。」
龔子峰拽著張丹就想離開，張丹卻用力掙脫開了他，朝許梁宜撲去，「你個bitch，你算什麼東西，竟然勾引我男朋友！」
張丹抬起手，似乎就想抽許梁宜一巴掌，掌心落到一半，被人抓住了手。
張丹抬起頭，是個身穿白色衛衣的男人。
「同學你清醒點，她有男朋友的，怎麼會去勾引你男朋友。」
杜宇道。
張丹看看杜宇，「呵」了聲，「她男朋友是你？」
杜宇道：「不是我。」
張丹道：「那你管什麼閒事，走開！」
她掙脫開杜宇的手。
杜宇不想跟女人動手，睇旁邊的龔子峰一眼，「過來管管你女朋友啊。」
如果可以，龔子峰只想掉頭就走，現在超市裡的人幾乎沒人在買自己的東西，都停了下來往這邊看，他覺得丟人。
龔子峰臉色一陣紅一陣青，快步走過來拉住張丹，「求你了，別鬧了，出去我跟你解釋。」
張丹：「我不要你解釋，你跟我解釋什麼！解釋你喜歡她？
手機里有好多她的照片？
！呵，龔子峰，她到底給你灌了什麼迷魂藥！」
「張丹。」
這時候，一道清潤的女聲傳來。
張丹轉過頭去，是許梁宜在喊她。
許梁宜把手裡的水，放到了旁邊的貨架上，道：「你過來。」
杜宇看了看她，「梁宜……」
他還沒說出什麼來，張丹已經再次甩開自己男朋友的手，衝到許梁宜面前，「你還有臉喊我？」
「長得漂亮就是好啊，你看，這麼多男人護著你，不過你也別得意，今天之後，你不會有什麼好名聲了，勾引別人男朋友的女生都是婊……」
剩下的話，隨著一聲清脆的巴掌聲戛然而止。
張丹一懵。
許梁宜冷冷看著她，聲音情緒不大，「張丹，清醒點了嗎？」
「如果還不清醒，我可以再打一巴掌。」
許梁宜笑了下。
所有人：「……」
「你，你打我？」
張丹不可置信地看著許梁宜。
許梁宜摸出一張紙巾擦手，「化了那麼濃的妝，都把我的手打髒了。」
之後許梁宜朝皮膚很白的龔子峰走過去，「她說，你手機里有很多我的照片？」
龔子峰頓時從額頭紅到了脖頸，他根本沒法回答許梁宜這個問題。
「那些照片不管是你從哪裡弄到的，還是偷拍的，麻煩你都刪除了，不然會讓我覺得噁心，我不想我的照片被保存在一個根本不熟悉的男生手機里。」
許梁宜一點也不知道給人家留點情面地說道。
那些照片，的確有很多是龔子峰自己偷拍的，跟許梁宜上一節課，或者在其他地方遇見許梁宜的時候偷拍的。
都是一個學院的，會有很多碰見機會，龔子峰不知道許梁宜能不能將他的人和名字對上，但許梁宜的名字，和她的樣子，這四年來，都在他腦海里占據了很多位置。
龔子峰曾給許梁宜寫過情書，只不過他寫的情書都石沉大海了，沒有得到許梁宜的一點回應。
「今天對不起。」
龔子峰道。
張丹衝過來，「你對不起她什麼？
這個賤人剛才打了我！」
「夠了你！」
龔子峰氣急之下，也朝張丹打了一巴掌。
他是男生，這個巴掌的力道自然比許梁宜重，張丹差點沒站穩，被陳杭上前扶住。
場面頓時變得很難看，圍觀的群眾越來越多。
可幾乎只是幾秒鐘後，又一個清脆的巴掌聲響在空氣里。
這一巴掌是打在龔子峰的臉上。
許梁宜打的。
「打女人？
你是男人嗎你。」
本來許梁宜不怎麼生氣的，她只是覺得那個張丹很傻逼，但此時，她生氣了，她最看不慣男人打女人。
龔子峰愣在那。
「我，我……」龔子峰從來沒遇見過這樣的狀況，變得慌亂，「不是的，許同學，我，我這是第一次……」
「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以後都不許打女人！」
許梁宜道。
「是，是……」龔子峰傻愣愣地點頭，他身上沒有酒氣，但許梁宜那一巴掌，似乎把他打暈了一樣。
許梁宜沒想到她今晚只是出門想買瓶水和買桶泡麵，會碰見這樣的糟心事，都影響到她心情了。
她走回張丹面前，「還有你，喝醉了用冷水洗洗臉，或者喝醒酒湯去，別跑來超市撒酒瘋，今天超市老闆因為你，少賺好多錢，你還影響了大家買東西的心情，更影響了我的心情，你男朋友跟你談戀愛的時候，手機里竟然有我的照片，說明什麼？
說明他就是個不專一的渣男，這種男人你要來幹什麼？
而且不分清紅皂白污衊我勾引你男朋友？
這種男人送給我我都不要，我勸你也別要了，今晚就跟他分了，不，現在就跟他分了吧。」
許梁宜一席話，基本句句如刀，刀刀戳人的心，只是不見血罷了，圍觀群眾們無不錯愕地看著她。
一個看起來溫溫柔柔的漂亮女孩，原來完全可以有另一副面孔。
許梁宜並不想再杵在這多面對這兩個傻逼一分鐘，抬腳離開，離開時不忘自己此行的目的，不慌不忙地重新拿了桶泡麵，以及拿走之前被她放到貨架上的那瓶水。
她路過穿著超市店服的服務員時，對她禮貌地說了句：「掉在地上的那桶，是那個銀灰色頭髮拍到地上的，麻煩你叫她賠。」
「……」
*
陳杭回過神，臉上還有沒散盡的難以置信，扭頭對杜宇道：「我收回我之前那句話。」
「哪句話？」
杜宇問。
「她很溫柔……」陳杭說。
杜宇笑了下，眼睛很亮，朝許梁宜追去。
*
「梁宜。」
杜宇和陳杭都是高個，他們腿長，三兩步就追上了許梁宜。
許梁宜心情似乎真的受到影響了，兩個人來到她面前，她沒忍住爆了粗口：「那兩個傻逼……」
「噗，對，那兩個傻逼。」
陳杭笑。
「你別生氣，那個女生喝多了，跟一個酒鬼計較沒意思。」
杜宇道。
許梁宜道：「我是氣那個龔子峰，他竟然打女人。」
「你剛才……不也打了？」
杜宇忍不住說了句大實話。
許梁宜很雙標，她道：「我是女人啊，女人打女人有什麼，男人就不能打女人，反正動手打女人的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就像陸懷洲這個痞子，他那麼痞，那麼混蛋，可從來沒打過她，她也沒見他對別的女人動手過。
杜宇道：「也是因為那個張丹太過分了。」
剛才鬧了那麼久，讓杜宇都記住那個銀灰色頭髮女生的名字了。
許梁宜道：「那也不能打啊。」
「好吧，對女人動手的男人，的確沒素質。」
杜宇道。
這時候陳杭笑著問：「學妹，你手疼不疼？
剛才你可太威武了，現在我都成你粉絲了。」
許梁宜道：「我也不想打他們，是他們太傻逼了。」
剛才的那個插曲，似乎讓三個人的關係都近了些，吹了幾秒的微風，杜宇對許梁宜問：「梁宜，想吃夜宵嗎？」
許梁道：「你們不是還有事嗎？」
陳杭道：「現在沒了，我現在跟小宇宇一樣，就想請女豪傑吃夜宵哈哈哈。」
「別叫我女豪傑，受不起。」
許梁宜道。
杜宇道：「一起去吃個夜宵唄？」
說完這句，杜宇撓了下頭，「對不起梁宜，我忘記你可是有男朋友的人，等會肯定有約啊，那我和陳杭就不打擾你了。」
「男朋友」這個詞，對許梁宜來說，是好幾天前的事情了。
許梁宜道：「我沒有約，不過，我沒有吃夜宵的習慣，你們去吃吧，謝謝你們了。」
「謝什麼啊，我們哪有幫到你什麼。」
杜宇笑。
這時候許梁宜兜里的手機響了，她準備把農夫山泉夾到腋下，好騰出手摸手機，陳杭很熱心，道：「我幫你拿吧。」
許梁宜跟陳杭只不過剛認識，不想麻煩他，準備說「謝謝不用」，但陳杭話落，就抽走了她手裡的水，許梁宜只能接受他這個幫助，忙把手機摸出來。
來電顯示：陸懷洲。
她沒刪掉陸懷洲的任何聯繫方式，也沒拉黑，連備註都沒有改。
不過不管什麼社交軟體，她對陸懷洲的備註都是他的大名，也沒有改的必要。
「你……男朋友？」
杜宇道。
許梁宜道：「不是。」
「可是……」杜宇的問音很快止住，沒好多問，因為他剛才看見了來電顯示的備註名字。
那天他們下班，他準備想送許梁宜一程的時候，碰見許梁宜的男朋友來接許梁宜，那個時候杜宇沒認出陸懷洲來。
但其實之前那個金融峰會，他也去了，聖瑞地產副總裁陸懷洲，是嘉賓之一，那天他回家之後，才反應過來，許梁宜的男朋友，不是一般富少，是陸懷洲。
許梁宜不可能在兩個不算熟悉的男生面前接陸懷洲的電話，況且她的農夫山泉現在在陳杭手上，她將電話掛掉了，對陳杭道：「謝謝你。」
「沒事沒事。」
陳杭把水遞還給她，只是隨口一問：「怎麼不接啊？」
許梁宜道：「不想接。」
【如果您喜歡本小說，希望您動動小手分享到臉書Facebook，作者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