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火12
燕城的天沒有明城那麼藍。
這是飛機落地時, 許梁宜看著窗外，腦海里冒出來的第一個想法。
「餵, 媽, 到了到了，還沒下飛機呢。」
方沁的手機剛開機，接到她媽媽打的電話。
許梁宜也把手機開了機, 只不過她關機的這段時間, 沒有人聯繫她，她不需要給誰回復「她到了」。
點開微信, 目光投到列表里唯一躺著的那個頭像。
他之前問她「在哪」, 她還沒回復他。
「一一, 前面動了, 可以下飛機了。」
許梁宜正準備敲字的時候, 聽見方沁說。
「好。」
她把手機收了, 起身往頭頂的儲物櫃拿包。
兩個人一起走出機場，方沁道：「一一，去我家吃飯。」
許梁宜道：「不去了, 我還得收快遞, 還有收拾住的地方。」
方沁道：「吃了飯再弄啊, 我都跟我爸媽說了, 今天要帶你回家裡吃飯的。」
許梁宜道：「真不用, 我想直接去我住的地方。」
方沁：「哎呀一一，去我家吃頓飯嘛, 你還不讓我盡下地主之誼？」
許梁宜道：「下次吧, 今天真不想去。」
方沁道：「要不然我陪你去你住的地方, 幫你一起收拾了，然後再去我家吃飯？」
許梁宜：「你剛才不是還喊餓嗎？」
方沁：「中飯隨便吃點啊, 下午去我家吃。」
對於方沁的好意，許梁宜心裡很暖，不過她現在的確想快點去把住的地方收拾好，沒有心思還要跑方沁家一趟，道：「不了，我收拾完應該想睡一覺再吃東西，就不去你家了。」
方沁：「懶一一。」
許梁宜：「是的，沒錯。」
「……」
「好吧，那我不管你了。」
方沁道。
「你不是要考公務員嗎，考試準備得怎麼樣了？」
許梁宜問。
「就那樣啊，回燕城又要開始刷題了。」
方沁道。
許梁宜道：「加油。」
方沁道：「別加了，我爸媽也天天給我加油，我感覺我的油要滿出來了，55我壓力好大，最煩考試了。」
許梁宜道：「考完就解脫了。」
方沁：「是啊，考完就解脫了，可要是考不上怎麼辦。」
許梁宜：「不會考不上的。」
方沁：「嗐，借你吉言。」
兩個人閒聊著，幾分鐘後，在路邊各自打到一輛計程車。
方沁回家，許梁宜去租的地方。
在此之前，方沁已經幫許梁宜親自去實地看過，她給她找的住處沒什麼問題後，許梁宜就跟房東談妥了，今天過去，房東會把鑰匙給她。
計程車司機是個喜歡嘮嗑的，跟許梁宜東拉西扯。
「小姑娘，聽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司機一口純正的燕城腔，從後視鏡瞥了眼許梁宜，問。
許梁宜道：「不是。」
「哪兒的啊？」
司機問。
許梁宜道：「惠城的。」
「惠城我去過的，一個青山綠水的好城市，夏天很涼爽的。」
司機道。
「是很涼爽。」
被司機這麼一說，許梁宜有些想念家鄉了，或許，如果哪天在燕城待膩了，她會回惠城去。
跟司機閒聊了一會兒，許梁宜想起她還沒有回陸懷洲的那條微信。
眼睫毛垂下，許梁宜點開手機。
反正她也已經來燕城了，現在，她在燕城，他在明城，隔得那麼遠。
今後，他們可能再也不會見面了。
對於這條微信，許梁宜便沒有選擇置之不理。
完成任務一般，她回復了過去。
回復的內容，跟他發給她的一樣簡單。
【幹嘛】
*
房間裡，陸懷洲坐在一張單人沙發上，背懶靠著，雙腿交疊，手裡夾著根煙，吞雲吐霧。
他稜角分明的臉看不清神色，漆黑的眼底晦暗不明。
桌上的菸灰缸里躺了五六個菸頭。
他好像抽了許久的煙，窗外的太陽都升到了頂。
楊阿姨出現在房間門口，敲了敲門，「少爺。」
陸懷洲瞭起眼皮。
楊阿姨道：「老張送來只貓，他說那隻貓是您吩咐送過來的？」
陸懷洲問：「在哪？」
楊阿姨道：「樓下呢，剛送過來。」
陸懷洲把沒抽完的煙砸菸灰缸里，懶懶起了身，他從楊阿姨身前走過時，楊阿姨抬頭看他：「哎喲少爺，你額頭怎麼冒了顆痘痘？」
陸懷洲嗓音悶渾：「有嗎？」
「這裡，」楊阿姨指了下，「你去照鏡子就看見了。」
陸懷洲抬手摸了下，還真長了顆痘，一點感覺沒有，只有摸上去，才感覺到有些疼。
楊阿姨道：「要不要給您安排個醫生看看？
您從小到大，臉上從來不長痘的呀！」
陸懷洲道：「不用。」
他沒當回事，抬腿下了樓。
一樓客廳多了只白貓，它還在寵物背包里。
通過背包的透明罩，能看見它毛絨絨的貓腦袋在裡面警惕地四處張望。
張叔帶著幾個人在搬它的貓糧和貓玩具。
白貓看見陸懷洲時，在背包里喵喵喵地叫。
陸懷洲慢悠悠來到它面前，打開背包，將它抱出來。
「這隻貓也太可愛了。」
楊阿姨忍不住說道。
在她的記憶里，陸懷洲對小動物從來是沒什麼興趣也沒什麼耐心的，唯一養過的寵物，還是和許梁宜從惠城接過來的那條狗，叫大黃。
可惜那條狗福氣薄，失蹤了一直沒找回來。
陸懷洲讓人把白貓的貓爬架零件都搬到客廳，親自給白貓搭架子，白貓很激動，在旁邊一個勁搗亂，用爪子抓來抓去。
陸懷洲便讓楊阿姨把它抱走餵點吃的。
起初白貓不讓楊阿姨抱，很警惕，但楊阿姨一拿來吃的，它就放下了尊貴的貓身。
「少爺，給它取名字沒有呀？」
楊阿姨終於想起來問。
陸懷洲搭著架子，聲音很淡：「小二。」
「……」
楊阿姨抽了下唇，心想這名字取得也太隨便了。
為什麼要叫小二呢，叫雪團或者小白，都要比「小二」好聽多了啊。
「少爺，您中午要在雲錦灣吃飯的吧？」
楊阿姨問。
陸懷洲沒回答她，似乎把貓窩搭得太認真。
「少爺？」
楊阿姨喊了喊他。
「做什麼？」
陸懷洲沒聽見她剛才說的話。
楊阿姨只能重複一遍：「少爺，您中午飯要在雲錦灣吃的吧？」
陸懷洲聲涼：「我不在這吃，去哪吃？」
「……」
楊阿姨終於看出來陸懷洲今天的心情異常不好，她道：「好的好的，那您中午想吃什麼？
我現在去給您做，不早了，該吃中飯了。」
陸懷洲道：「隨便。」
「好，好的。」
這時候，被陸懷洲放在茶几的手機振了下。
他目光投過去。
楊阿姨道：「少爺，我去給您拿過來。」
陸懷洲沒反應，但他搭貓窩的動作沒繼續，似等在那。
楊阿姨很快就拿上手機，朝陸懷洲走回去，她沒往手機屏幕上看，走到陸懷洲面前，把手機遞給他。
陸懷洲接過，懶懶地把視線投到屏幕上。
冰冷的手機界面上，是條微信新消息。
一一：【幹嘛】
*
視線在這條回復上停滯兩秒，陸懷洲擦了下唇。
而後他把手裡的一塊圓圓的小墊子塞給楊阿姨，道：「架子叫人搭完，那隻貓，幫我照顧好。」
男人說完這句，抬腳往外走。
「誒少爺，您不在雲錦灣吃飯了？
這是要去哪？」
楊阿姨忙問。
陸懷洲沒回答她，徑直朝外走。
正在舔罐頭的白貓抬起頭。
它看了看，仿佛還是罐頭更吸引它，低下頭去繼續吃。
過了會，楊阿姨發現陸懷洲折了回來，快步朝二樓走，進了臥房。
他好像是忘了拿什麼東西，很快從房間裡出來，下了樓，重新朝外走。
白貓又抬頭看了看，然後低下頭去繼續沉迷罐頭。
*
如許梁宜所料，她那句回復像投進大海里的石子。
沒有下文。
她過了這麼久才回復他，他肯定也懶得理她了。
或許他只是心血來潮，隨便問一問。
許梁宜很快也忘了這個事，到了租的地方後，陷入忙碌之中。
方沁給她找的這個地方環境還可以，離市區不遠，坐地鐵到她即將要去上班的地方大概四十多分鐘。
房東是個很好說話的胖女人，她有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兒，都還在上小學，住在一樓。
許梁宜估的時間很準，之前打包郵寄的那幾個快遞，跟她同一天到達的燕城，許梁宜到住處不久，就接到快遞員的電話。
快遞員服務周到，送貨上門，把她的快遞都送到了家門口，許梁宜沒麻煩人家幫她搬進家，只放在門口。
衣服鞋子一包，書一包，雜物一包。
也就三包。
但都很重，三大個，尤其是裝書的那一包。
許梁宜一包一包往家裡拖時，對門有人開門，走出來一個帶眼鏡卷頭髮的阿姨。
她推推眼鏡，看了看許梁宜，走過來問：「新搬來的呀？」
許梁宜「嗯」了聲。
卷頭髮道：「我姓丁，就住你對面，以後我們就是鄰居了呢，歡迎你住進我們樓哈。」
許梁宜笑了下，「謝謝。」
卷頭髮很熱心：「哎喲，你這些東西看起來好重，要不要我叫我兒子來幫幫你呀？」
許梁宜道：「阿姨不用，謝謝。」
她已經拖進去兩包，也只剩下一包了。
「你是做什麼工作的呀？」
卷頭髮問。
許梁宜喘了口氣，彎下腰，拖著最後一包東西，回道：「我還沒有工作。」
她這是實話，新工作明天才開始。
卷頭髮「啊？」
了聲。
「還在讀書呀？」
卷頭髮問。
「畢業了。」
許梁宜道。
「哦……」卷頭髮沒再問什麼，道：「那個，我不打擾你了小姑娘，我下樓扔垃圾去了，把門關上吧。」
許梁宜「嗯」了聲，「阿姨再見。」
「誒，再見。」
卷頭髮笑了聲，朝樓下走。
*
許梁宜鋪好床，才想起來自己還沒吃中飯，肚子咕嚕咕嚕叫了聲。
她瞅了下時間，竟然也下午三點過了。
不知不覺中，時間過這麼快。
她租的這個地方沒有空調，再加上剛才她一直在收拾，全身出了一層汗，之前買的水已經喝完了。
許梁宜拿上手機和鑰匙，便準備下樓買點吃的，還有水。
她走出樓時，沒注意到一輛計程車停在不遠處。
車裡，后座，男人身上還是那件深藍色西裝，坐姿懶散，嘴裡咬著煙，目光淡淡。
「帥哥，你下不下啊？
我可還要跑下一單的。」
司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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