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曲1

2024-08-30 15:41:15 作者: 宋墨歸
  夜曲1

  許梁宜拿了兩桶泡麵, 和一瓶水,還有一包薯片。

  她準備去收銀台結帳時, 目光猝不及防地捕捉到一個身影。

  男人個子高大挺拔, 身著深藍色西裝,外表矜貴,模樣卻痞懶不羈, 正夾著根煙抽, 站在馬路斜對面。

  他旁邊是個富有年代感的軍綠色垃圾桶。

  車輛川流不息,一輛一輛, 從他身前駛過。

  許多年以後, 許梁宜都沒法忘記這一刻的場景。

  大學不像高中, 室友和同學天南地北, 分別時那一面, 可能是相互的人生里最後一面, 許梁宜登上前往燕城飛機的那一刻,就做好了再也跟陸懷洲沒有交集的準備,可是, 她來到燕城還沒過去一天, 見到他活生生的站在對面。

  他抽菸的樣子, 跟記憶里熟悉的樣子重疊, 狂傲又囂張的男人, 生動得讓她確定,看到的不是幻覺。

  陸懷洲的目光和她對上時, 扯起唇笑了下, 帶著輕嘲的意味。

  許梁宜收回目光, 不動聲色地去到收銀台結帳。

  收銀員將她買的東西一樣一樣掃描時,許梁宜餘光注意到陸懷洲穿過斑馬線, 往這邊而來。

  「要袋子嗎?」

  收銀員問。

  「要一個。」

  「十九塊二。」

  收銀員說。

  許梁宜摸出二十塊錢。

  收銀員從錢箱裡拿出一張五毛和兩塊一毛的硬幣,遞給許梁宜,「拿好小姑娘。」

  許梁宜接錢的時候,聽見一道悶渾的男音:「買包煙。」

  她扭過頭,看他。

  「要什麼煙?」

  收銀員問。

  男人報了個牌子,收銀員把他要的煙拿出來給他。

  「八十五。」

  收銀員說。

  陸懷洲接過煙,遞了張一百過去,他道:「不用找。」

  而後,才將目光投到許梁宜身上。

  「你怎麼在這?」

  兩個人幾乎是同一時間出聲。

  收銀員瞥他們一眼。

  「出差。」

  陸懷洲聲音懶淡淡地,先回答她。

  許梁宜「哦」了聲。

  陸懷洲經常各地跑,她對此沒有什麼懷疑,許梁宜提上袋子,準備離開,陸懷洲拉了下她。

  許梁宜轉過身,疑惑。

  「幹嘛。」

  她問。

  陸懷洲道:「你還沒回答我。」

  「……」

  「我畢業了啊,來燕城發展。」

  許梁宜道。

  陸懷洲道:「那你住哪?」

  「你管我住哪。」

  許梁宜道。

  「我沒管你,只是問問,問問也不可以?」

  陸懷洲淡扯唇。

  「我的意思是,住哪不關你的事吧?

  所以我不想回答你!」

  許梁宜道。

  更多的是,她覺得他只是問問而已。

  陸懷洲嗤了聲。

  許梁宜道:「我走了。」

  她不想耽誤他太多時間,原本也只是碰巧遇見。

  她走了幾步,卻發現陸懷洲跟在後面。

  許梁宜轉過身。

  「做什麼?」

  陸懷洲問她。

  許梁宜安靜了兩秒,才道:「這個問題應該是我問你。」

  「你跟著我?」

  「是啊。」

  陸懷洲竟然大大方方地承認了,痞意寫在他囂張狂妄的臉上。

  「你很閒?」

  許梁宜無語。

  他手裡的煙猩紅燃燒著,快燃至煙屁股,陸懷洲抽了最後一口,吐出口煙,把煙準確無誤地砸進不遠處的垃圾桶里,聲音透著一股懶勁:「在另外一個城市也能遇見,說明咱倆有緣份,不敘敘舊?」

  「……」

  他在說什麼玩意。

  「誰要跟你敘舊!」

  許梁宜覺得陸懷洲莫名其妙,提著袋子快步走了,只把一個冷漠的背影留給他。

  偏生這個人跟無賴一樣,還跟在她後面,跟著她一起進了樓里。

  許梁宜回頭看了他一眼,這次沒搭理他,繼續走自己的。

  他想跟,就隨他跟。

  相處四年,許梁宜了解陸懷洲是個什麼樣的人,她跟他其實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以至於,哪怕他們已經分手了,她也沒辦法完全把他當成一個陌生男人提防。

  他又能覬覦她什麼。

  來到家門口,許梁宜掏出鑰匙開門,門打開後,她還在猶豫讓這個男人進去,還是絕情地把他關在門外,旁邊的人卻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把這裡當成自己家一樣。

  許梁宜:「……」

  他到底有沒有一點他們已經分手了的認知?

  !

  陸懷洲走進去後,環顧四周,沒打量多久,聲音懶慢:「你怎麼住在這麼破的地方?」

  「……」

  「你管得著嗎?」

  許梁宜道。

  陸懷洲看她:「我管不著?

  許梁宜,我好歹也談過四年的戀愛,就算我們分手了,你住在這麼破的地方,是寒磣誰?」

  「你,可是我陸懷洲的前女友。」

  他聲音有股沙啞感。

  「……」

  許梁宜罵他:「那又怎樣?

  還覺得我丟你的臉了?」

  陸懷洲道:「我重新給你找個地兒。」

  許梁宜:「誰稀罕啊。」

  陸懷洲抬起手,薅了下她腦勺後的小啾啾,「聽話。」

  許梁宜打開他的手,「你毛病啊,都分手了,還想讓我聽你的話?」

  陸懷洲盯了會她,沒堅持讓她搬個新地這事了,他悶笑一聲,「行,住哪隨你。」

  許梁宜道:「那你現在可以走了吧?」

  陸懷洲插著兜,懶洋洋走到窗邊看了一眼,而後在窗邊書桌前的那張椅子坐了下來,道:「外面太熱,坐會再走。」

  「……」

  許梁宜:「你把我這當什麼地了!」

  「這么小氣?」

  陸懷洲掀眼皮看她。

  這時候許梁宜肚子叫了聲,這聲叫聲成功喚起許梁宜飢餓的記憶,她懶得管陸懷洲了,從袋子裡掏出桶泡麵,動身朝廚房走。

  她進廚房的時候,對陸懷洲道:「我只給你五分鐘。」

  想坐會可以,五分鐘最多了。

  陸懷洲眉宇緊繃了剎。

  廚房雖小,但設施還算齊全,電磁爐、冰箱和鍋碗,樣樣都有。

  不過許梁宜剛涮完鍋,準備接水燒的時候,聽見陸懷洲在外面發出一道聲音:「日」。

  許梁宜心想,他日什麼日。

  有點不耐煩地把鍋放下,走出去,發現陸懷洲臉色很不好看,正皺著眉盯著她床邊的某處。

  「怎麼了?」

  許梁宜問。

  陸懷洲沒回答她,彎下腰去看她的床下,好像在找什麼東西。

  「到底怎麼了?」

  許梁宜問。

  陸懷洲道:「剛才看見只蟑螂。」

  「……」

  怪不得他剛才那種反應呢,陸大少爺從小到大,見到蟑螂的次數,手指頭都能數得過來。

  許梁宜不由想起她剛跟他在一起那會。

  他陪她回惠城接她的父親,沒當天去,當天回明城,而是在她惠城的家裡住了一晚。


  那晚上,他看見她房頂上,有隻蜘蛛在爬,也是「日」了一聲。

  她正幫他鋪著被子,說:「等我會。」

  她準備幫他把枕頭也套好後,再去打蜘蛛,可他出了房間,找了個掃帚回來,踩在凳子自己在那打蜘蛛。

  沒打著,蜘蛛躲沒影了。

  許梁宜道:「都叫你等會了,不聽,現在好了吧,這些小蟲子都很狡猾的。」

  她又說道:「等你睡著了,它們才會跑出來叮你的肉。」

  陸懷洲掐了下她的後頸,低笑了聲:「嚇唬我?」

  「沒嚇唬你,我高中同學被叮過,還有那種特別小的蜘蛛鑽進她耳朵里,然後怎麼掏也掏不出來,只能去醫院用消毒水灌進耳朵里,然後用小鑷子……」

  她話沒說完,他扣住她的腦袋吻了她。

  攪了會才鬆開,他道:「給我說點好聽的!」

  許梁宜似笑非笑:「你害怕了?」

  陸懷洲嗤了聲:「有什麼好怕的。」

  後來那隻蜘蛛有沒有消滅,被她,還是被陸懷洲消滅的,許梁宜記不清了。

  許梁宜回神,也跟著彎下了腰,但她沒在床底下看見蟑螂的身影。

  「沒有啊,你是不是看錯了?」

  許梁宜道。

  「我眼瞎?」

  陸懷洲道。

  一隻蟑螂而已,許梁宜沒找著,就沒繼續找了,準備等它自己冒出來再打,轉身朝廚房回去。

  這時候,看見陸懷洲一骨碌脫了他的西裝外套,往她床上掄。

  「別——」

  她剛換的床單!

  下一秒,許梁宜鬆了口氣,因為陸懷洲沒掄中,蟑螂咻地不見了。

  不然,她美麗的床單就要多一攤噁心的血。

  「你這麼大方,犧牲自己的西裝去對付一隻蟑螂?」

  許梁宜冷嘲熱諷。

  「那用你的?」

  陸懷洲道。

  「你敢。」

  許梁宜道:「還有,你別往我床上打,髒不髒。」

  陸懷洲道:「你還知道髒?

  你的床早就被蟑螂爬過了,剛才就是在你床上發現的。」

  「……」

  「你租的這什麼破地方。」

  他罵了一句。

  「……」

  「好了你,你以為這裡是大別墅嗎,我剛搬進來,還沒有好好打掃,有蟑螂很正常,你要嫌破,別在這待了,趕緊離開,要是等會再碰見蜘蛛老鼠什麼的,我怕你嚇得跳窗。」

  「還有,你是智障嗎,沒看見我桌上有書?

  用書打蟑螂不行?

  非要脫自己的衣服,覺得這樣很帥?」

  小姑娘伶牙俐齒,通常都是他說一句,她能頂十句。

  陸懷洲抬眼看她,竟然還挺享受這滋味。

  「讓開你,一隻蟑螂都搞不定,長這麼高有什麼用,是個男的有什麼用?」

  許梁宜似乎也懟他懟上癮了,推了下他,開始自己去找蟑螂。

  她很快發現那隻蟑螂躥到書桌後面去了,許梁宜找來一個衣架,往書桌後面捅了下,蟑螂想躲到另一邊,許梁宜沒給它機會,用衣架快速地捅了另一邊,而後看見蟑螂從書桌後面溜出來,她抬起腳準備踩上去,一隻大腳比她快了一步。

  「啪嘰。」

  「……」

  她能想像得到那隻蟑螂在陸懷洲腳下,死得有多麼慘烈,鮮血四濺。

  她居然也,心疼了下陸懷洲那隻肯定很貴的皮鞋。

  陸懷洲挪開腳,沒看,問許梁宜:「死了嗎?」

  「廢話,當然死了啊,你那一腳下去,它能不死嗎?」

  許梁宜道。

  陸懷洲臉色有些沉,沒說話。

  許梁宜拿來掃帚和簸箕,把蟑螂慘不忍睹的小屍體處理了。


  陸懷洲看著她。

  廚房裡還燒著水,許梁宜快速處理完,朝廚房回去。

  撕泡麵袋子的時候,許梁宜有些走神。

  陸懷洲的突然出現,讓許梁宜覺得沒這麼簡單。

  只是偶遇嗎?

  這也太巧了吧。

  他不是來明城出差嗎?

  閒成這樣?

  許梁宜腦海冒出一個猜想。

  又覺得這個猜想不可能。

  他會為了她才來燕城的嗎?

  那條詢問她「在哪」的信息,或許可以作為一個推斷這個可能的證據,可許梁宜很快就打消了這個想法。

  乾脆不再想這個事,注意力回到手裡的事情上。

  雖然麵包和薯片也可以充飢,可許梁宜現在就是想吃桶泡麵。

  水還沒燒開,許梁宜實在餓得不行,準備先吃點薯片。

  薯片放在外面,她朝外走。

  走出廚房時,看見陸懷洲竟然蹲在那,手裡捏著張紙,在擦地板。

  許梁宜愣了下,道:「廁所里有拖把啊。」

  陸懷洲道:「你不早說。」

  「……」

  「你沒長嘴嗎,不會問?」

  許梁宜道:「算了,反正你也擦完了,也用不了拖把了。」

  陸懷洲瞭起眼皮看她,扯了下唇:「真是每句話都想氣死我?」

  許梁宜道:「並不,我對你的屍體不感興趣。」

  「那你對我的人感興趣嗎?」

  男人問她。

  「……」

  這個人有毛病?

  許梁宜沒理他了,拿了薯片後,朝廚房回去。

  她繼續守著鍋里的水,忽聽見腳步聲。

  陸懷洲也進了廚房,他打量了下廚房,眼睛裡儘是嫌棄,道:「廚房也這麼破。」

  「……」

  「那你快點走啊,誰讓你待在這!」

  許梁宜忍無可忍了。

  陸懷洲卻沒臉沒皮,目光懶懶落到電磁爐的鍋上,問她:「在做什麼?」

  「燒開水啊。」

  許梁宜皺著眉。

  「燒開水做什麼?」

  他又問。

  「……」

  「你說幹什麼,煮東西吃啊。」

  許梁宜無語。

  陸懷洲嗓音痞懶:「給我也煮一份。」

  許梁宜:?

  男人道:「看什麼,我中飯還沒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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