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加侖說的並不是一句空話,他確實有能力復原那座傳送陣。
或者說他本來也沒將那座傳送陣破壞的稀爛,不是因為他不想,而是不能。
那是一座勾勒於皇庭監獄地下的巨大法陣,法陣中每一條紋刻都是開鑿在堅硬石板上的狹長溝槽,以這石板的堅固程度,衰老無力的加侖就算用上工具,都不可能對它造成多大的破壞。
而加侖所謂的破壞,也不過是在這無數溝槽中選取了幾條,然後在底部不起眼的位置用刻刀多刻出了幾條細微的劃痕。
可就是這幾條細微的劃痕,卻足以讓這座法陣永久失效。
「這是一座生命紀元雨林部落用來超遠距離狩獵的法陣,在上個紀元的文明湮滅之後,便很少有人知曉了。
這法陣之所以會被帝國收集,並非是為了被用於戰略目的,而是被皇室用來......
懲罰瀆神的罪囚。」
老加侖從這法陣之上的監獄中找來了一些黃土,一邊將這些黃土攪成泥團糊在他刻劃的裂縫處,一邊喘著粗氣解釋道:
「法陣的另一端,據記載,應該是一種猿類生物的聚集區,雨林部落的人靠狩獵它們為食,而在【腐朽】盛行的今日,那裡被視為瀆神者的流放地。
陛下會將觸怒他......褻瀆我主的罪人流放到那裡,讓他們在未知生物的恐懼中惶惶不可終日。
所以這次潰逃,陛下他才會帶著衛隊,不然,毫無神力庇佑的皇室大概只能淪為那些猿類生物的口糧。
而這也是我留下來的原因,我無法為逃跑的皇室提供戰力,卻還要帶著艾蓮這個被他們視為累贅的孩子,為了讓艾蓮活下去,我......」
「......」
在場的三人都感到一陣無語,他們並不是覺得羅斯納皇室的逃跑不體面,而是覺得老加侖的想法過於樸素了。
一個失去了依靠的孩子,怎麼可能會被這種背信棄義的皇室保護起來?
那個叫做艾蓮的孩子最好的結局便是真的身懷一柄神賜的【匕首】,只有這樣,在那個所謂的可以交流的匕首庇佑下,她或許還有條活路。
可如果在她帶走匕首之前出了意外,匕首流落他處,那想都不用想,在傳送過去的第一時間,這位沒有家長庇佑的孩子就會直接被當作累贅拋棄了。
程實不相信這位史官想不到這一點,他大概是實在沒有辦法,只能搏一搏最後的可能。
老加侖還沒說完,他佝僂著身子繼續道:
「而這座傳送陣使用方法便是......」
「血?」大乙突然插了一句。
其實不怪大乙這麼想,因為這法陣上四處都是乾涸的血跡,甚至在法陣的邊緣還有幾桶殘留的血液,現場一看就是經歷過海量血液的潑灑。
再結合這法陣上的溝槽,以及法陣上層那堪比人間煉獄的監獄,正常人第一反應都會是:血才是這座法陣的激活材料。
可這才是老加侖聰明的地方,儘管他無法保證羅斯納皇室會不會保下他的艾蓮,但他能保證自己堅守的這一關,一定不會放走一個滅世者去追殺那支逃跑大軍。
因為這血......本就是他破壞這法陣的手段之一!
「不是的大人,這血是污染法陣的手段。
信仰【繁榮】的雨林部落雖然不禁殺戮,但他們並不喜歡用鮮血來激發神偉,我將這些血液潑灑在這裡,為的就是混淆滅世者們的視聽,好讓他們無法激活這傳送陣。」
「......」大乙閉嘴了,他瞥了一眼旁邊的屈言,第一次覺得信仰【沉默】有時候也挺好,至少不會突然丟人。
程實哼笑一聲,問道:
「所以想要激活這法陣,還需將這些血液清理乾淨?
我看你對這些淺淺的刻痕補的用心,如果我沒猜錯,這應該是與激活之物體積有關的規則,甚至於差之分毫則會謬以千里,而這激活之物就算不是血,也該是一種與【繁榮】有關的液體。
這又讓我想起了一位故人和一些久遠的事情。
有趣,在【腐朽】的年代裡,用一座【繁榮】的法陣當作刑罰之地,你們羅斯納人的虔誠倒也算是......別具一格。」
站在程實身後的兩位非常自覺,在聽到還需要處理血跡的時候他們便已經行動起來,在清掃的時候心中還不忘猜測一下讓令使大人想起的那位故人又該是一位怎樣的存在。
可他們不知道的是,程實根本就沒有那麼一位故人,這不過是他為了穩住逼格隨口編造的一些小謊言。
他將虛假的過去與自己所知的歷史真假摻半的說出,把面前的兩個人忽悠的雲裡霧裡,從而以此保持自己的神秘。
但他的猜測不是假的,在觀察了許久之後他做出了有關這傳送法陣最正確的推論,而聽到程實看破了這法陣的玄奇,老加侖越發恭敬了。
不僅是恭敬,他的心中還升起了淡淡的恐懼,他想救孩子的心是真的,可耐不住他並沒有這個能力。
而有能力的這三位,似乎又對羅斯納,不,或者說是對凡人的生命並無什麼憐憫之心。
所以他也不能判斷自己在做的事情到底是在拯救艾蓮還是在害她,經歷了這麼多之後,老加侖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如果他們父女註定要死,不如就死在一塊吧。
法陣快修補完了,老加侖的喘息聲也越來越大,他補好了最後一處刻痕,然後站直身子對著程實恭敬道:「大人,法陣恢復完畢,現在可以激活它了。」
程實笑著點了點頭,卻沒動作,一旁的大乙不知怎的突然福至心靈,立刻開口替奧特曼大人問了一句:「激活的東西呢?」
老加侖愈發恭敬:
「大人,是圓葉冷松的樹汁,需要12桶又一半的圓葉冷松的汁,這也是羅斯納史官手中掌握的最大秘密。
坎納爾城的寬葉冷松很多,但卻沒有幾棵圓葉冷松,這是因為當皇室知曉了滅世者的存在時,滿城的圓葉冷松便都被砍成柴火燒毀了,唯一留下的少數幾棵都種植在城外,混在了其他冷松之中。
當時的我並沒有意識到這意味著什麼,到了現在我才發現,或許陛下那個時候就在未雨綢繆了。
滅世者會毀滅他們見到的一切,所以,當他們破城的時候,激活的材料或許早已被他們親手毀去。
我......不過是第二道保險罷了。」
「......」程實聽了這話無語的抽了抽嘴角,好傢夥,感情羅斯納皇室也不笨啊,莫非他們所有智慧都用來逃跑了?
不過此時滅世者還未到來,激活的材料應該還有,程實對著身後的變色龍使了個眼色,變色龍會意,一臉激動的離開了地下,執行「任務」去了。
過了好一會兒,這位敏捷的獵人帶回了足夠多的圓葉冷松樹汁,老加侖和兩個玩家很快就把這樹汁鋪滿整座法陣,量卡的剛剛好,一絲不多,一絲不少。
程實帶著三人站在了法陣中央的平台上,等待著傳送陣的激活,可等了好一會兒,傳送陣都沒有反應。
老加侖愣住了,他手足無措的四下張望,不敢置信的搖頭道:
「不可能啊,為什麼不起作用,不可能啊?
所有的步驟都是對的,陛下逃走的時候也是我來做的,為什麼不傳送呢,為什麼不傳送呢!?」
見此,程實的臉色慢慢黑了下來,他發現自己似乎算錯了一件事,那就是既然這法陣是雨林部落狩獵用的,那也就意味著在目標地點很可能會有一個類似傳送錨點的東西。
膽小的羅斯納皇室為了保險,大概不會不處理掉那個錨點,所以自己這邊的單向努力可能是在白費功夫。
不過這事兒誰也說不準是什麼情況,他不好直接下定論,可面對身後兩個小弟的疑惑,程實必須給出一些解釋。
這難不倒一個騙子,因為他能張口就來:
「有趣,祂們又開始插手了。
看來沒有誰能一直得到【命運】的眷顧。
不過......
變化不會停止,我們還有機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