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影在小院裡休養了兩天才離開,陳姣姣則在醒來的第一天,就辭別蘇郁,一個人去了臨武郡。
她心裡不安,總覺得要出事。
昏睡三年,當初對徐五和丁沐白的承諾全都成了空,依徐五和丁沐白的性子,他們肯定失望極了。
特別是徐五,他偏執陰翳,陳姣姣沒去娶他,不知道他又會鑽什麼牛角尖,陳姣姣真擔心他犯傻,不好好照顧自己,每天活在悲傷之中。
她還真是了解徐五,她失信的這三年,正是徐五的身體被『五行顥天術』反噬的時間,如果不是思陳一再地想辦法治療他,不惜跟不死族合作,替他要來保命的神藥,他早就不在人世了。
但是,不死族給思陳的藥,對徐五的作用越來越小。他剛開始吃一回藥,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十天半個月,身體不會有任何不適。現在吃一回藥,只能管半天。
徐五讓思陳放棄,說他不想活了,這樣每天靠藥物維持才能活下去的日子,沒有樂趣可言。
思陳每次都會紅著眼睛,問他:「爹爹,你是要丟下我嗎?你如果不在人世了,這世上還有誰是真心愛我的?你就放心把我一個人留在世上受苦?」
因為思陳,徐五才堅持著活到了現在。
前幾天,思陳為了徹底治好徐五的病,聽從不死族的安排,去了臨武郡。
徐五得知真相後,無法安心在京都等他回去,隨後也趕到了臨武郡。
不死族的人還想讓奕然和可可也進入臨武郡,如果陳姣姣的三個女兒都去了臨武郡,就算她們沒有覺醒血脈,憑她們三個人的力量,也能解封天師長睦。
臨武郡有一座終年被毒氣籠罩的古村落,村子裡已經幾百年沒人住了。村道上全是無人掩埋的屍骨。那裡的泥土焦黑髮臭,連土壤都被毒物污染了。
思陳幾天前在不死族的帶領下,率先進入村子。
徐五是自己一個人偷跑來的,他在村口徘徊數日,等不到思陳出來,心急如焚之下,也跟著進了村子。
陳姣姣隨後趕到,正好比徐五進村的時間,晚了兩個時辰。
古村落因為被毒煙籠罩,行走在裡面很難看清路。陳姣姣戴上防毒面具,穿上防塵服,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在裡面行走自如。
那些地地道道的古人,採用的是最原始的防毒方法,用打濕的棉布捂住口鼻。
陳姣姣以為這村子裡肯定無人踏足,但是不知道不死族的人在外面放出了什麼謠言,村道上竟全是人群走過留下的腳印。
陳姣姣順著腳印往前,很快便找到了第一道封印之門。
這道門鎖住的是一棟古宅子,幾百年沒人居住的古宅子,房梁倒塌,牆壁破損垮塌。到處都是腐朽之氣,潮濕陰冷,很像鬼宅。
陳姣姣抬腳進去,越往裡走,光線越暗,周圍還有一些淅淅索索的奇怪聲響。她摸出手電筒,剛把手電筒打開,就看到一道黑影從前面一閃而過。
一眨眼就消失不見了。
陳姣姣不信鬼神,她猜測那人的身手十分了得,行動才會如此迅捷。
她追尋著那道人影繼續往前走,越走越深。
這座古宅,最裡面竟鋪滿了未入殮的屍骨。
陳姣姣仔細觀察,發現這些屍骨的頭都朝著一個方向。看來他們並不是死了之後,才被人歸置在這裡的,而是在他們活著的時候,被什麼人召集在這裡,朝著前方跪拜的時候,集體中毒身亡。
陳姣姣抬頭看去,前面果然有一個像宗祠一樣的地方。
她繼續往前,才走到一半。身後黑影一閃,一柄長劍朝她後心刺來。
陳姣姣現在這身裝扮,還戴著防毒面具,看在其他人眼裡,比鬼還可怕。
她一腳踢開黑影襲向她的手,等黑影倒地不起時,她用手電筒照向黑影的臉,竟發現襲擊她的人是徐五。
「徐五?」陳姣姣剛才那一腳踢得非常狠,徐五的手腕已經抬不起來了。
徐五沒有認出陳姣姣,他痛苦地用另一隻手抓著受傷的手腕,匆忙往後退去。
從另一邊,又湧出幾個拿著劍的村民,看起來他們跟徐五是一夥的。
陳姣姣這次手下留情了。
把他們打倒後,迅速轉向徐五,摘下防毒面具,欣喜地看著徐五說:「徐五,是我呀,沒想到能在這裡碰到你,我一直很擔心你和思陳,幸好來得及時,你沒有出什麼事。」
徐五看到她的第一眼,眼睛跟著亮了亮。不過轉瞬間,目光就黯淡下去,就像不認識陳姣姣一樣,默不作聲地從她面前走過去了。
陳姣姣追在他後面問:「徐五,你怎麼了?你怎麼不說話?」
徐五回頭,惡狠狠地看著她說:「還請陳祖自重!」
陳姣姣……
這是生氣了?
那幾個村民,是跟著徐五一起進來尋寶的。不死族的人放出消息,說這座村子裡有寶藏,附近好多膽子大的村民,這幾天都前赴後繼地跟著進了村。
徐五身邊帶了一個老御醫,他身體的病痛隨時都會發作,老御醫可以在危急時刻,照顧他的身體。
這也是思陳不願帶他一起來的原因,徐五的身體隨時都需要服藥,進了村子,裡面環境惡劣,如果有什麼不測,徐五很容易丟掉性命。
有了陳姣姣做嚮導,大家就像找到了主心骨。隔了沒多久,所有人都開始以陳姣姣馬首是瞻,除了徐五。
徐五不跟陳姣姣走在一起,他們進入祠堂,推開第二道封印之門,祠堂裡面,竟是一座古墓。
古墓的石門開著,顯然已經有人進去了。
村民們都很迷信,他們不敢進入墓穴,便決定在外面等陳姣姣他們。
徐五擔心思陳,想也不想就率先進入了古墓里。
陳姣姣剛要跟上去,老御醫突然叫住了她。
「陳祖,留步。」
「什麼事?」陳姣姣現在還不知道,徐五的身體情況有多糟糕。
「陳祖,老臣這把老骨頭,經不起折騰,我就不進去了。這是太皇的藥,還請陳祖在太皇身體不適的時候,勸他服下。」老御醫給陳姣姣的藥,是一種稀有的植物葉子,葉片很小,邊緣呈鋸齒狀。
陳姣姣疑惑地問他:「為何要勸他服下?他不想吃藥?」
老御醫:「因為這裡面不方便煎藥,老臣便帶了新鮮的神草葉片給太皇。這葉片需要在口中嚼碎了,才能發揮出最大的藥效。奈何這葉片太苦,太皇寧願忍受病痛的折磨,也不願服藥。」
陳姣姣不信邪地吃了一片御醫給她的神草葉子,只嚼了一下,苦得她一口把葉片呸了出來,嘴裡殘留的苦味,直擊天靈蓋。
還真是,如果生病了要吃這麼苦的東西,還不如病著。
「這麼苦的東西,他當然吃不下,你拿走吧。」陳姣姣嫌棄地把神草葉子往御醫懷裡一丟,剛要走,御醫又叫住了她。
「陳祖,太皇的身體如果不吃藥,恐怕很難撐過今晚。」
陳姣姣腳步一頓,神情嚴肅地轉身看著老御醫:「什麼意思?」
老御醫:「太皇因為強行修煉『五行顥天術』,身體遭到反噬,命不久矣,現在只能靠藥物強行撐著,才能多活些時日。」
陳姣姣頓時明白過來,為何短短十年,徐五的身手就能如此了得,原來是因為他強行修煉了五行顥天術。
陳姣姣又從御醫那裡把神草的葉片拿了過來:「有沒有什麼法子,能讓這藥不這麼苦?」
老御醫思忖道:「還真有一個辦法,不過這種辦法,只適用於夫妻之間,太皇他沒有妻主……」
「誰說他沒有妻主?我就是他的妻主,趕緊說,什麼方法?」陳姣姣對徐五的感情越來越深厚,她現在只想好好愛他、疼他,跟他天荒地老地在一起。
她喜歡徐五全心全意喜歡她的樣子,跟徐五呆在一起,那種時刻被人注視著,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覺,讓陳姣姣無比貪戀。
她不想失去徐五,她對徐五產生了一種類似愛情,又像情親的東西。她懷念以前的他,想擁有今後的他,喜歡他呆在自己身邊,想每天都看到他,逗逗他。
老御醫欲言又止地看著陳姣姣:「這……這……法子不好說,陳祖你跟太皇沒有成親……」
陳姣姣的拳頭豎了起來,老御醫一下老實了,不再含糊其辭,直言道:「這種方法就是,陳祖可以幫太皇把神草藥片嚼爛吞下,運功催生成乳汁……餵給太皇……這樣太皇喝藥的時候就不苦了。」
老御醫說話的時候,瞟了一眼陳姣姣的胸口。
陳姣姣會意,她孩子都有好幾個了,因為這事,竟羞紅了臉。
「這是什麼破方法……」陳姣姣紅著臉拿著神草葉片下了墓。
徐五在前面走,陳姣姣看著他單薄的身影,想到他這些年的不容易,默默地拿出神草葉片咀嚼起來。
真的好苦,陳姣姣機械地嚼著嘴裡的葉片,噦了好幾次,手拼命的捂著嘴,不讓自己把藥汁吐出來。
接著把藥汁吞下肚,她一邊往前走,一邊運功將藥汁催生成乳汁,替徐五好好的溫著。
片刻後,她追趕上徐五,問他:「思陳走了多久了?」
「我們父女倆的事不勞陳祖費心。」徐五頭也不回的說。
陳姣姣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把人拽到自己面前:「你生我氣了?」
徐五一下甩開她的手,不讓陳姣姣碰他:「陳祖說的是什麼時候的事?恕我年紀大了,容易忘事,以前的事我都不記得了。」
如果他態度再強硬一點,陳姣姣說不定還真的會以為,他已經把陳姣姣放下了。
可是他泛紅的眼眶,噙著委屈的淚。說出口的話,一聽就是在賭氣。
陳姣姣若真的不理他,不知道他會有多傷心。
他現在的樣子,讓陳姣姣既愧疚又心疼。讓他多等了三年,這三年他一定每天每夜都在盼著自己兌現當初的承諾。
「對不起,我來晚了,讓你久等了。」陳姣姣主動道歉,不管事情的真相如何,道歉的話總是要說的。
徐五沉默不語,腳步卻停了下來。
陳姣姣可是家主,她從不需要給徐五道歉。她願意接受徐五,對徐五來說就是莫大的恩賜。
徐五以為自己在她心目中可有可無,所以她才會失約。
可是她現在放下架子,誠懇的對徐五道歉,她沒有找藉口搪塞徐五,也沒有威逼他順從。
這聲道歉真的很打動人,至少她讓徐五知道,她已經知錯了。
「當初你離開的時候,是怎麼說的?你為何今天才出現?」徐五朝陳姣姣怒吼,這三年他等的心灰意冷,晚上躺在床上,默默垂淚到天明。他無數次責問自己,為何生的如此平凡,勾不起家主的興趣。
他把錯都怪在自己身上,一天也不肯放過自己。
苦苦煎熬了三年,身體越來越差,陳姣姣如果再晚些來,他說不定就見不到她了。
「徐五,你聽我解釋,我發誓我接下來說的話都是實話,絕對沒有撒謊。」陳姣姣不想徐五覺得她是在胡說,提前表示道。
徐五還真用一種懷疑的眼神看著她怒懟道:「你別說你回去以後就昏睡了這種鬼話,我派人打聽過了,你回去後分明好好的,每天都會巡城。」
陳姣姣……
「我……我真昏睡了,昏睡了三年,巡城的是奕然,她為了穩定軍心,故意扮成我的樣子巡城。我一醒過來就來了臨武郡,我擔心你和思陳出事。」陳姣姣現在的解釋雖然顯得蒼白無力,但是她必須得解釋清楚了。
徐五壓根就不信她的話:「你就別再騙我了,你根本不想娶我,你直說就行,我不會再纏著你。」
陳姣姣再次捉住他的手,將他拉到自己面前,強勢的說:「你看著我的眼睛。」
徐五猶疑的看向她。
陳姣姣提高音量,凝視著他,一字一句,無比堅定的對他說:「徐五,你相信我,三年前,我在東溟山被毒障侵蝕,回去後就昏睡了。我想娶你,是真心的。我喜歡有你在小院的日子,你對我來說,是情人是家人是朋友,是我離不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