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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仙神的認知中,十數年時間不過彈指一揮間。
或許隨便閉個關、參個禪,耗去的時間都不止十數年。
自李慕成為劉家村的書院先生,已是十五年過去。
李慕看著沉香跟其他孩子一樣,一天天長大,從蹣跚學步,粉妝玉琢的幼童,長成一個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的俊秀少年。
這十五年來,李慕全心扮演著自己的角色。
從一個年輕英俊的教書先生,變成一個溫文儒雅,頜下留著一縷清須的中年夫子。
劉彥昌倒是沒有多大變化,應該是當初跟三聖母在一起時,得了不少好處,年近四十卻依舊不見老。
這一日,劉彥昌正如往常一般,在開蒙班教導剛剛入學不久的學童。
忽然一名大班的少年,火急火燎的衝進開蒙班,神色惶然的道:「劉先生不好了,沉香把狗蛋打死了。」
「什麼?」劉彥昌聞言愣了一愣,似乎沒反應過來對方所言的概念。
那長得牛高馬大,體型肥碩,名喚柱子的少年又道:「剛剛上武課時,在休息間隙沉香跟狗蛋私下切磋武藝。」
「不知怎麼的,沉香突然就像是變成了武林高手,一拳把狗蛋打飛三四丈遠,狗蛋吐出幾口血後,就沒了動靜。」
聽完柱子的話,劉彥昌終於明白髮生了什麼事,不由臉色劇變,大步走到柱子面前,急問道:「李先生呢?」
柱子道:「我過來的時候,李先生已經在救治狗蛋,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救過來。」
劉彥昌再也忍不住,著急忙慌的衝出教室,往書屋後面的習武場奔去。
那些大的不過七八歲,小的只有五六歲的開蒙班學童,呼啦一聲紛紛跟著沖了出去。
待得劉彥昌趕到演武場,便見李慕和狗蛋都盤膝坐在地上,李慕雙掌按在狗蛋背後。
一股本是無形,卻因為扭曲了空氣而變得肉眼可見的氣流,籠罩在狗蛋身上。
而狗蛋此時面如金紙,雙目緊閉,腦袋揚起朝天,嘴角還帶著一縷血跡,在他身前的地面上,同樣有一攤血跡。
三十餘名身穿書院制服的少年學子,圍在旁邊,靜靜看著李慕施為。
沉香則是癱坐在一旁,滿臉失魂落魄的低聲喃喃:「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為什麼會這樣……」
劉彥昌看了看現場的情況,也不說話,一把拉住沉香的手臂將他拖起來,往遠處拉去。
待得離開李慕救人的圈子十數丈後,劉彥昌才嚴厲的問道:「究竟怎麼回事?你做了什麼?」
面對父親的質問,沉香更顯慌亂,他顫聲道:「我不知道,我……我跟狗蛋切磋武藝,用的都是先生教的拳腳。」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為什麼我會突然變得這麼厲害,爹,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沒想傷他。」
聽完兒子的話,劉彥昌心裡大致有了猜測。
他很清楚三聖母的身份,所以這孩子與尋常孩子不一樣,他是半人半仙。
劉彥昌心裡暗嘆一聲,道:「此事也怪不得你,但不管怎麼說,狗蛋終究是你打傷的,無論結果如何,你都要負起責任。」
沉香眼中有水光凝聚,目光恐懼的道:「爹,如果狗蛋……死了,我會不會……會不會要償命啊?」
劉彥昌無言以對,只是默默拉著沉香走迴圈子中,靜靜等著結果的來歷。
好在看狗蛋的情況,似乎有所好轉,原本沒有絲毫血色的臉上,出現了紅潤,微弱的呼吸也重新變得悠長。
劉彥昌心下稍安,看樣子狗蛋應該不會死,只要不出人命,事情就還有挽回的餘地。
又過得半刻鐘左右,狗蛋竟緩緩睜開了雙眼,劉彥昌提起的那顆心,終於放了下來。
在狗蛋睜開眼睛後,李慕收回雙掌,做了個收功的動作。
迎著劉彥昌的目光,李慕給了他一個讓他安心的眼神。
隨後扶起狗蛋,對他笑道:「你小子算是因禍得福,沉香這一拳,竟無意中打通了你的任督二脈,生死玄關。」
「再加上老夫幫你疏通全身經脈,你現在已是反後天為先天。」
狗蛋聽完李慕的話,雙目發亮的對李慕問道:「先生,這反後天為先天,有什麼好處啊?」
李慕解釋道:「反後天為先天,首先就是壽元大漲,活個一百二三十歲不在話下。」
「然後就是,你變成了武學奇才,無論修煉什麼武功,都能一日千里,進步神速,有一代武學宗師之姿。」
圍觀的眾學子聞言皆是驚嘆不已,狗蛋自己更是驚喜交集,連聲追問道:「真的嗎?我能成為一代宗師?」
李慕微微一笑,指著不遠處一張石桌,對狗蛋道:「你現在過去,對著石桌打一拳。」
狗蛋一聽,立刻興致勃勃的跑過去,提起拳頭就對著石桌砸去。
「彭」
「哎呀……」
一聲悶響,狗蛋痛呼一聲,收回拳頭放到嘴前又吹又搓。
他委屈巴拉的看著李慕道:「先生,這什麼情況?」
李慕呵呵笑道:「你看看石桌。」
狗蛋和眾學子定睛望去。
「卡卡卡……嘩啦。」
便見那石桌的桌面,竟出現蛛網一般的裂縫,一息之後,桌面直接碎裂一半,變作幾塊掉落在地。
場中頓時一片譁然,狗蛋興奮得又蹦又跳,還一把抱住懵逼的沉香,歡笑道:「沉香,多虧了你這一拳,太謝謝你了。」
還有學子叫道:「沉香,要不你也打我一拳吧!」
在眾學子鬧成一團時,劉彥昌卻注意到,李慕腳下似乎踉蹌了一下,抬手抹去了額頭上的汗珠。
他心知有異,不動聲色的過去扶住他,輕聲問道:「李兄,你怎麼樣?」
李慕擺擺手,輕聲道:「我沒事,只是功力消耗過甚,這裡交給你了,我去休息一下。」
劉彥昌連忙道:「你快去吧,我會看好他們。」
李慕做出一副強撐著離去的模樣,劉彥昌看著他的背影,眼中充滿了感激之色,他似乎明白了什麼。
下午申時三刻,學堂放學,待學子們離開後,劉彥昌帶著沉香來到李慕平日靜修的靜室。
他敲了敲房門,道:「李兄,你怎麼樣,可以進來嗎?」
靜室內傳出李慕的聲音:「進來吧!」
劉彥昌這才推開房門走了進去,李慕此時盤坐在蒲團上,劉彥昌和沉香都注意到,李慕那滿頭青絲之間,竟多了幾許花白之色。
劉彥昌大驚失色,急道:「李兄你……」
李慕擺擺手打斷了他的話,道:「我沒事,坐吧!」
劉彥昌忽然轉身,對沉香喝道:「跪下。」
沉香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但看到李慕的樣子,也隱隱知道,此事跟自己有關。
是以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心下滿是驚慌失措。
李慕皺眉道:「你這是幹什麼?不關沉香的事,你讓他起來。」
劉彥昌不為所動,而是看著李慕道:「李兄,狗蛋那所謂的反後天為先天,究竟是怎麼回事?」
李慕沉默了片刻後,才苦笑一聲,道:「就知道瞞不過你。」
「沉香那一拳,幾乎將狗蛋的心脈震斷,若不救治,一時半刻便要氣絕身亡,我沒辦法,只得以自身元氣,幫他接續心脈。」
「為了讓這件事大事化小,甚至變壞事為好事,避免狗蛋父母找麻煩,我乾脆將他全身經脈打通,反後天為先天。」
「因此我一身功力十去七八,沒有十年之功,怕是恢復不了。」
劉彥昌和沉香聽完李慕的話,胸腔中頓時被一股感動之意填滿。
狗蛋畢竟被沉香打得吐血,這是所有人都看到的事。
若只是幫他接續好心脈,不給他一些好處,他的父母勢必追根究底,不會善罷甘休。
「伯父,我……」沉香哽咽著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得重重一個頭磕在地上。
平時在課堂上,他跟其他學子一樣,稱呼李慕為先生,但私底下卻是一向叫他伯父。
劉彥昌也淚流滿面的道:「李兄,你對我父子的恩情,叫我如何償還?」
李慕站起身來,上前扶起沉香,對劉彥昌道:「不必如此,我沒有孩子,沉香是我看著長大的,我一向將他視如己出。」
「不過是再修十年而已,只要沉香能平平安安的長大成人,區區功力又算得了什麼?」
說到這,他重新看向沉香,道:「不過沉香那突然冒出來的一股力量,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可有頭緒?」
劉彥昌默然,片刻之後他才誠懇的道:「李兄,有些事不是我不肯說,而是說出來對誰都沒有好處,希望你能諒解。」
李慕點點頭,道:「好,此事我不再追問,不過沉香體內那股力量,若不能完美掌控,實在太過危險。」
「他自小修習易筋鍛骨之法,淬體已成,也到了可以修習內功的時候,我打算將一身所學,盡數傳授給他。」
「如此不僅能助他掌控住體內的力量,不再發生今日這等意外,也能讓他擁有安身立命,保護自己的本領。」
「你可願意讓他拜我為師,成為我的入室弟子?」
劉彥昌沒有絲毫猶豫,徑直對沉香道:「還不跪下給師父磕頭?」
他雖然一心希望,沉香能好好做個凡人,平平安安的度過一世。
可他終究是半仙之體,生而不凡,也許那股力量,會隨著年紀的增長越來越強。
想要如普通孩子那樣度過一生,基本上是一種奢望。
能有李慕這樣一個師父引導他,對他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是以劉彥昌沒有多作考慮,便決定讓沉香拜李慕為師。
沉香見此痛快的重新跪倒在地,抱拳道:「師父在上,請受弟子一拜。」
李慕欣然道:「起來吧,從今日起,我傳你真正可以高來高去的絕學。」
「不過你要記住,我教你絕學,不是讓你去炫耀顯擺的,更不可恃強凌弱。」
沉香恭敬的道:「弟子謹記師父教誨。」
李慕滿意的點點頭,道:「起來吧!等吃過晚飯後,為師教你修煉內功。」
「是。」
直到此時,劉彥昌都始終以為,李慕只是個凡間武林高手,傳授給沉香的,無非也就是一些凡人武者的練氣之法。
然而事實上,李慕傳給沉香的,是改良優化版南明離火訣,品級不在孫悟空的大品天仙訣之下,是直指大羅的修煉法訣。
日後還會傳給他蜀山御劍術,點蒼劍訣等等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絕技。
晚飯過後,李慕正要帶沉香前往靜室傳法,狗蛋的父母帶著狗蛋上門來了。
狗蛋娘提著一籃子雞蛋,還有兩塊豬肉,臉上帶著恭敬的笑容。
原來狗蛋回家後,把今日發生的事告訴了父母,還當著父母的面,一拳砸碎了家裡磨麵的石磨。
這一下頓時讓狗蛋的父母又驚又喜,他們也明白過來,李慕絕不是看上去那麼簡單。
李慕歷來都只教學子們一些強身健體的拳腳功夫,村民們也以為他只是個普通武師。
可今日發生的事,卻打破了他們的認知。
兩口子一合計,就決定讓狗蛋拜李慕為師,好學到李慕真正的本事。
李慕在決定將狗蛋反後天為先天時,就已經做好打算。
不出意外,沉香和狗蛋被他收為入室弟子這事一出,其他村民也定然會讓自家孩子來拜師。
他正好趁此機會開宗立派,把劉家村打造成一個門派基地,如此未來手底下也能有可用之人。
事情正如李慕所想的這樣,在那些學子回去把今日的事一說之後,第二天早上他們的父母就來了書院,紛紛請求李慕收徒。
面對熱切的家長們,李慕正色道:「不瞞諸位,以前老夫傳授給學子們的拳腳功夫,其實都是易筋鍛骨的築基功夫。」
「無論如何,老夫這一身絕學終究要傳承下去,若能發揚光大,那自然更好。」
「眾學子都是老夫看著長大的,也算知根知底,所以老夫打算正式開宗立派,將這一身絕學傳授下去。」
此話一出,村民們頓時沸騰,個個喜笑顏開。
有學子家長笑道:「慕哥兒啊慕哥兒,你藏得可真夠深的,這麼多年愣是一點都沒露相。」
又有人道:「那是當然,所謂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不過慕哥兒,今天趁著大家都在,你能不能露兩手真本事,好讓大伙兒開開眼界?」
李慕聞聽此言,微微一笑,道:「既然已決定開宗立派,自然要證明,老夫不會誤人子弟。」
他請家長們讓出場地,隨後道:「一套風神腿,請諸位品鑑。」
說完這句話,李慕撒開架子,施展開風神腿,一邊施展還一邊喝出招式名稱。
「捕風捉影……風中勁草……狂風暴雨……雷厲風行……風卷殘樓……神風怒嚎……」
看著李慕甩開雙腿,如一陣旋風般在場中席捲,速度之快,讓村民們只能看到一團虛影,同時在場中留下道道殘影。
憑空帶起的狂風,讓家長們連連後退,幾乎站不住腳。
家長們看得心潮澎湃,激動不已。
如此絕技他們長這麼大,還從來沒見過,今日算是大開眼界了。
不過風神腿雖強,威力卻不算直觀,因此李慕在收招時,躍至半空,凌空一腳踹向地面。
「轟」
腿勁落在地上,頓時泥土四濺,竟生生轟出一個半丈大小,深達六尺的大坑。
這一下就十分直觀了,無論是家長還是學子,盡皆興奮得臉上通紅,拼命鼓掌,大聲喝彩。
在李慕施展過一套風神腿後,他開宗立派的事再無任何問題,得到了全村的支持。
村民們紛紛備下豐厚的拜師禮,工匠們主動幫忙擴建居所場地。
兩個月後,李慕舉行了開派大典,改浩然書屋為浩然宗,以沉香為開山大弟子,浩然宗大師兄。
隨後李慕便開始了浩浩蕩蕩的授徒大業,劉彥昌則是被李慕任命為浩然宗長老,依舊負責為年幼弟子開蒙,教他們讀書認字。
半年時間轉瞬即逝,沉香即將年滿十六,而他的命運,也即將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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