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爵將話說完,便恢復了沉默,站在窗邊,跟展昭對視,兩人似乎劍拔弩張,氣氛有些緊張。
白玉堂看了看展昭,知道他是擔心,之前展昭就曾懷疑自己的身世,鬱悶煎熬了很長時間,就是因為深知這其中的懊惱和痛苦,展昭自然堅決不想讓白玉堂也陷入這種困境之中,因此對趙爵很是不滿。而趙爵冷冰冰站在那裡,似乎也有些解氣,白玉堂突然覺得,趙爵其實是嫉妒展昭的。兩人境遇才智幾乎相同,還有一樣的天賦,只不過趙爵的境遇似乎要悽慘一些,展昭處處有人守護,父輩朋友都不願讓他面對命運的重壓,這在於趙爵看來,自然是很不痛快的……想了想,白玉堂搖搖頭,除了展昭之外,自己應該也是讓他怨恨的,他倆全心全意做著自己想做的事情,自由自在活到了二十多歲,從沒被任何過去所困擾,直到趙爵的出現……不過趙爵有句話還是說得挺對的,命運這種東西,遲早會來的,避是避不開的。
其實,此時白玉堂心中倒沒有剛剛那種忐忑和焦躁了,甚至沒有想太多關於身世的問題。相比起來,倒是之前趙爵故弄玄虛讓展昭懷疑自己身世那次,讓白玉堂生氣得多。可想而知展昭也必然是如此,上次,他也沒有如此激動。
伸手拉了拉展昭,白玉堂道,「貓兒,回去吧,你書還沒看完呢。」
展昭一愣睜大了眼睛看白玉堂。
白玉堂笑了笑,道,「沒什麼大不了的,身世啊,命運啊之類的東西,又不是可控制的,知道了也無所謂,最多咱倆都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也不影響咱們什麼。」
展昭微微震愣,看了看白玉堂,火氣立刻將了下來,變回了原先的溫馴樣子,而且有些蔫頭耷腦的。
白玉拉住他的手往外走,對趙爵道,「你也早些睡吧,等看完了書,明早再詢問一些關於案件的事情,我們就告辭了。」說完,拉著展昭打開門。
門外,來不及逃走的SCI眾人,都藏起了杯子看兩邊,像是在面壁。
白玉堂看了看眾人,道,「都幹什麼呢?證據收集完了就撤吧。」
眾人趕緊飛也似的跑了,白馳小心翼翼地將小獅子還給展昭,然後也跑了。
回到了房間之後,白玉堂將床鋪檢查了一下,道,「貓兒,你到床上看吧,外頭挺冷。」
展昭抬眼看了看白玉堂,不說話。
白玉堂回頭看他,微微一笑,抬手對他招了招,道,「過來。」
展昭緩緩走了過去,白玉堂伸手,接過他手裡的小獅子,放到了床上,然後將展昭拉到身前,低頭親他
「你不生氣麼?」展昭低聲問白玉堂。
「為什麼要生氣?」白玉堂笑問。
展昭輕輕嘆了口氣,道,「仔細想想,的確沒有什麼好生氣的。」
「應該高興才是。」白玉堂笑。
展昭仰臉看他,「為什麼高興?」
白玉堂想了想,道,「要我說的話,咱倆真幸運,幸運難道還不值得高興?」
展昭眉頭緩緩紓解,「咱倆也算來歷不明……你心倒挺寬。」
「那又如何?」白玉堂聳聳肩,「都說了,管他哪兒來的,就算石頭縫裡蹦出來的,也不要緊,沒什麼大不了的。」
展昭看了白玉堂良久,點點頭,「你說得對,沒什麼大不了的。」
白玉堂見展昭想開了,心情也好了起來.
……
白玉堂給展昭蓋上被子,拉過被子給他蓋好,拿過書來放到他手裡,讓他繼續看。自己則走到窗外,就看到趙虎他們已經將該拿走的證物都裝箱了,公孫也跟車回去,洛天和白馳依舊留下來和白玉堂展昭一起等候。
馬漢在上車前,仰臉看了一眼,就見白玉堂正站在二樓平台的圍欄後面看他們,就擺擺手,「頭兒,我們走了。」
白玉堂點點頭,目送著車子開走,又大致地審視了一圈四外。白玉堂很早之前就發現了,這座別墅並非只是地處偏僻而已,在周圍,布滿了監控攝像頭,而且外面還有一些神秘的黑衣外國保鏢,將別墅看守得非常嚴密。因此趙爵才會說這裡是安全的……只不過,既然有如此安全的保衛措施,剛剛那個人是怎麼進來的呢?還有,如果安保疏忽被他遛了進來,為什麼他逃走的時候,沒有一個人去阻止?這太不尋常了,最終解釋大概只有一個——那人是保安放進來的,他們認識他。
白玉堂輕輕嘆了口氣,想了想剛剛那個男人的長相和剛剛發生的一切,甩甩頭,覺得跟做夢似的。
關上玻璃門,小心地落鎖之後拉上窗簾,白玉堂走到了床邊,掀開被子靠在展昭身邊。
展昭瞄了他一眼,放在床邊的小獅子躺在兩人中間,選擇了一個舒服的角度,趴在枕頭上睡了起來,白玉堂伸手捏捏它耳朵,小獅子舒服地哼哼了幾聲,很快睡著了。
「貓兒,真可愛。」白玉堂翻身,盯著小獅子看,道,「明天跟趙爵要了吧。」
展昭轉臉看白玉堂,小聲嘀咕,「他才不肯給呢。」
白玉堂笑道,「我看未必,不肯給他也不會拿出來給你看了。」
「他那是氣我。」展昭不滿地翻了一頁書。
白玉堂笑了笑,摸小獅子的尾巴,「書看得怎麼樣了?」
白玉堂深知展昭看書不是用看而是用翻的,一般正常人一頁頁地翻完一本書的時間,展昭已經將書看完並且全部記住了……非人類的智力和記憶力。
「嗯,快看完了。」展昭嘆了口氣,道,「小白,我們這次的案子,的確是很有些蹊蹺。」
「跟那個家族有關麼?」白玉堂問。
「嗯。」展昭點點頭,道,「這個家族其實相當的顯赫,只不過因為它的存在和家族歷史太過血腥邪惡,因此被歷史抹殺了,所以我們從一般的文獻記載上看不到,而這本書貌似後來也被列為了禁書,就絕版了。
白玉堂枕著胳膊,很感興趣地問,「講的什麼?」
「這個家族是巴托里家族。」展昭道,「非常的古老,已經存在了幾個世紀,祖先是匈牙利最顯赫的貴族,聚集了大量的財富,並且世代經商,多年輾轉,到了德意志定居,最後在當地被消滅。」
「那家人幹什麼了?」白玉堂有些納悶。
「嗯……據說這家人是魔鬼後裔。」展昭摸著下巴,道,「曾經的歐洲大陸上,有不少信奉人類能通過某種力量得到永生的。」
「就跟中國古代皇帝鍊金丹似地?」白玉堂好笑地問。
「嗯。」展昭將最後一頁書翻完,搖搖頭,將書放下,躺下來蓋好被子,面朝白玉堂,道,「嗯……古代歐洲對於永生不死的狂熱很難想像,特別是那些有權力者。主要分為兩個時期,一個時期更早一些,是對於古鍊金術的迷戀,類似於我國古代,想要憑藉藥物或者某種神奇的自然因素而達到永生。」
白玉堂點點頭,伸手給展昭將被子拉好,展昭把已經開始打呼嚕的小獅子拉過去,摟到懷裡,小獅子往展昭胸前蹭了蹭,繼續睡。
「還有一種,就是後期比較流行的,惡魔的力量,類似妖術。」展昭道,「中世紀的時候,對於吸血鬼的痴迷,大多是因為有人相信吸食人類的血液,可以得到永生。」
「不說是一種病麼?」白玉堂微微皺眉,問。
「嗯,是醫學上十分罕見的血卟啉病,嚴重的卟啉病患者,會強迫自己去吸食人類的鮮血,這樣可以讓他在精神上得到緩解。卟啉症病患很容易被太陽灼傷,臉和手指都會產生變形,然後牙齦銷蝕牙齒變長,似乎染血……跟小說裡頭出現的吸血鬼一模一樣。」
「嗯。」白玉堂點點頭,「那個巴托里家族的人是卟啉症麼?」
「這本書的主角,巴托里家族的一個傳奇的人物,巴托里伯爵,應該就是這個病症的患者。」展昭大致地給白玉講了那個伯爵的境遇,「據說巴托里伯爵年輕英俊,參加過戰爭立下功勳,又是貴族出身,受到很多人的尊敬,享有殊榮,還有數不盡的財富。他非常害怕老去,因此痴迷於當時貴族之中流行的吸血鬼傳說。他曾經嘗試著飲用動物的血液,覺得並不排斥……直到有一天,他在一場高熱之後,突然產生了一種莫名的心理變化,開始極度地渴望吸食血液,並且是活人的血,然後身上也產生了那種卟啉症的奇怪變化。」
白玉堂挑挑眉,「當時的醫學水平,他一定以為自己被吸血鬼化了吧。」
「巴托里伯爵本來還有些猶豫,但事後來他發現了他們家族的古老秘密」展昭微微一笑,「匈牙利的巴托里伯爵夫人,這個名字聽過麼?」
「哦……」白玉堂一下子想了起來,「我說聽著耳熟呢,就是跟萊思男爵和德庫拉伯爵齊名的三大吸血鬼裡頭那一個,在城堡里虐殺了五六百個少女,用血洗澡就為了青春永駐的那個妖婆?」
展昭點點頭,「沒錯,而且,據說還有一個人幫住巴托里伯爵下定了吸血的決心。」
「什麼人?」白玉堂更加好奇了起來。
「當年伯爵夫人是和四個僕人一起殺死那些少女的,後來伯爵夫人被終身監禁,三個僕人被殺死……有一個卻跑了,而那個逃跑的僕人的後人,正好在做伯爵的園丁。」展昭道,「伯爵根據姓氏和當年留下來的秘密記載,找來了園丁,園丁告訴了他父輩們流傳下來的,有關於人血駐顏術的傳說。」
「所以他就開始殺人了?」白玉堂皺眉,問,「沒有被人發覺麼?」
「嗯,最開始的時候自然是沒有被人發覺的。」展昭道,「因為在當時,吸血鬼是被人懼怕的,而且教會也堅決地抵制,一旦抓住,就會施以火刑。」
「所以他開始偷偷殺人?」白玉堂問。
「對。」展昭點頭,巴托里家族的莊園後面,有一片茂密的森林,他將綁架來的人吸食了血液之後,就拋屍在那裡。吸完血之後,他覺得異常的滿足,因此便將自己的家族也定為了吸血鬼家族,家裡世世代代都把吸食血液作為生存的一個需要。」
白玉堂微微皺眉,「真變態,那後來呢?那個伯爵得了怪病,沒有很快死了麼?」
「很奇怪。」展昭道,「那個伯爵非但沒死,反而活到五十多歲,依然和二十多歲的時候一樣的年輕,而恰恰就是因為他的這一個特徵,才引起了當時周圍人們的猜疑,後來才發現了他的罪行。」
「啊?」白玉堂睜大了眼睛,問,「這是為什麼?」
展昭搖搖頭,道,「至今都沒有人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