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2024-08-30 19:29:12 作者: 柚一隻梨
  第44章

  六月初五,京城腳下。

  「姑娘……」

  小丫鬟抱緊了手中的包裹,惶惶不安地看了看城門口來來往往的百姓。

  京城之氣派,遠不是清河能比的。

  又轉頭看了看身旁的女子。

  這女子十六七的年紀,膚白似雪,眉目如畫,顧盼流轉之間,自有一種輕靈秀雅之氣。

  她凝望著城中的方向,秀拳緊握,緩緩吐出一口氣。

  既已來到京城,便會奮力一搏,決不退縮。

  眼神堅定邁進了城門。

  「妾攜族女崔楚雲,給皇后娘娘請安。」

  崔貴妃滿臉笑意,眉梢眼角的風情盡顯。

  嚴皇后淡淡地看了眼跪在殿中的女子,「抬起頭來。」

  崔楚雲垂著眼,微微抬起頭。

  嚴皇后神情微滯,心慢慢沉了下去。

  容貌不是最佳,但此女通身的清雅才氣才是最吸引人的。

  「聽聞你是清河崔氏一族中最有才貌的女子。」

  崔貴妃連忙應道:「正是正是,楚雲自小便受教於族中最有才學的族長門下,才情品德都是極佳,娘娘定會喜歡!」

  崔氏一族今年選出來的女孩是近五年乃至十年都難得一見的極品,族長把重任教到了她的手上,她一定得讓太子把崔楚雲留下。

  吳蔓在一旁逗六公主,聞言心底暗暗翻了個白眼。

  崔氏這是把自己族中的姑娘當貨品來賣啊,這麼上趕著把姑娘往宮裡送,好像女兒天生就是要作為工具用以鞏固家族的地位和財富的。

  崔貴妃迫不及待的樣子,當真叫人不喜。

  吳蔓知曉自己出身世家,沒有經歷過那些矛盾,沒有設身處地體會那些艱辛,不該如此鄙夷一般豪門大族的做法。

  但她依舊無法感同身受,無法認同這種做法。

  不可否認,這世間的大家族都是這樣維護自己的榮耀的,但如此便是對的嗎。

  男子可以參加科考入朝為官,女子便只能用一生的幸福去換一個家族的錦繡前程。

  倘若她來做皇帝,第一件事便是讓女子也可以入仕。

  當她們有了能實現自己價值的機會時,就不用再遭受這樣不公正的待遇了。

  吳蔓側臉看過去,那女子雅致脫俗,在人群中一眼便能瞧見,撇開她的出身,吳蔓十分喜歡。

  這樣的女子,不該以色示人。

  崔楚雲不卑不亢,向主位叩首,「民女拜見皇后娘娘,願娘娘風體康健,福澤萬年。」

  「賜座。」

  兩人落座,皇后上下打量著崔楚雲,心中大概有了數。

  看上去是個沒有壞心眼的孩子。

  「家中可還有什麼人?」

  「回娘娘,父母離世,家中已無親人。」

  原來也是個命苦的孩子……

  嚴皇后點點頭,又隨意聊了聊,問了問學問。


  吳蔓在一旁聽的頭昏腦脹,崔楚雲談吐得體,進退有度,出口成章。

  她對崔楚雲很有好感,但一想到她來京城的目的,吳蔓心中的好感便消失殆盡。

  實在無趣,領著六公主偷偷溜出了正陽宮。

  「表姐……表姐……」六公主的髮飾歪了,頭墜的難受,她的小胖手拉了拉吳蔓的衣擺,奶聲奶氣地叫著。

  吳蔓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

  這崔楚雲來勢洶洶,不知樂瑤能不能招架得住。

  六公主見吳蔓不理她,小嘴一噘,鬆開手,邁著小短腿跑向了奶娘。

  吳蔓心事重重往前走著,眉頭緊蹙,毫無察覺地走到了御花園。

  一名男子坐在遠處的鞦韆上,眉目幽深,看著少女慢慢走近。

  崔楚雲看上去純良無害,但人都是一樣的,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絕無可能不知曉此行的目的,既願意來,便是有野心的。

  吳蔓想不通,為何連崔楚雲這樣才情出眾的女子都甘願臣服於命運。

  她的臉色越來越凝重,面前的男子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有趣。

  眼前突然出現一雙男靴,吳蔓順著看上去,對上了那人的眼睛。

  片刻的怔忡。

  那雙眼睛深邃似海,裡面仿佛有萬千的故事要訴說,她從未見過如此好看的眼睛。

  一聲輕咳,才恍然回神。

  吳蔓悄悄打量著他的穿著,當是皇親貴戚,可面生的很,從未見過。

  男子看上去十八、九歲,很年輕,腦子飛速轉著,沒有對上的人物。

  兩個人一直沉默地對望著,旁邊的太監小聲提醒,「吳姑娘?」

  眼神懵懂又迷茫,仿佛一直在狀況外,「嗯?」

  男子輕輕笑了,那笑容純粹又耀眼,像冬日裡的陽光,寒夜中的燭火,數日籠罩在她心中的陰霾竟消散了些。

  「不知閣下,是哪位貴人?」

  太監瞧了瞧男子的臉色,見他心情不錯,鬆了口氣,輕聲答道:「吳姑娘,這位是康王世子。」

  康王?

  康王……不是在封地康城嗎?

  吳蔓歪著頭看著他,眨了眨眼睛,這幅樣子又把男子逗笑了。

  終於開口,「我奉旨回京,要在京城待段時間。」

  哦,對。

  回到封地的王爺們會定期讓自己的孩子回京住一段時間,一是為了鞏固關係,二是防止各王離京太久,心生異念。

  這聲音竟也如此好聽。

  低沉有磁性,很迷人,聽的人耳朵發癢。

  吳蔓福了福身子,「世子安好。」

  頓了頓,有些窘迫,垂著眼睛,「抱歉擾了您的清淨。」

  吳蔓行了禮,這才意識到一個問題。

  康王世子從始至終一直坐在鞦韆上,沒有站起來。

  這是一個很沒有禮貌的行為,但吳蔓並未察覺到這位世子的狂妄。


  她不著痕跡地打量著他的腿,心生疑惑。

  蕭琸的笑漸漸淡了,垂下眼眸,輕聲道:「姑娘見諒,我這腿……不太好,站不起來。」

  吳蔓心下一驚,眼睛瞪得老大,很快察覺到自己的失禮,連忙擺手,一臉抱歉地看著他。

  她這才瞥見旁邊有輛輪椅,眼裡的歉意愈發濃重。

  「無礙的,姑娘不用抱歉。」

  蕭琸強忍著眼底受傷的神色,對著她笑地溫暖。

  吳蔓心中湧出一絲心疼,年紀輕輕的,如此好看的人,當真可惜了……

  寒暄了兩句,吳蔓離開。

  蕭琸收了那純真的笑容,眼中閃著興味。

  他淡淡地看了眼正在擦汗的太監,逕自站起身,撣了撣落在身上的花瓣,邁步離開。

  「當真是個有趣的姑娘。」

  他走得四平八穩,步履如飛,身後的小太監忙推上輪椅,小跑地跟在後面。

  ……

  「公子,阿念姑娘來了。」

  陸七輕輕敲了敲書房的門,小聲稟報。

  「何事。」

  門外兩人對視一眼,陸七將門推開。

  「公子,這是姑娘托我交給您的東西。」

  阿念將東西遞了過去,轉身與陸七一同退了出去。

  房門關閉,陸修涼拆開了荷包。

  是一封書信。

  字跡秀美,但內容更加動人心魂。

  是一首情詩,月苓摘抄的一首詩。

  他拿著信的手微微顫抖,心中久難平靜。

  呼吸發顫,喉結艱難地滾動著。

  他的眼眶微熱,翻來覆去看了無數遍,直到夕陽西下,夜幕降臨。

  區區一張薄紙,分量卻重如千金,一字一句都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頭。

  長舒一口氣,將信放到桌子上,手背抵在眼睛處,笑了。

  她的心意,總是這麼誠摯又熱烈,一次次撩撥著他的心。

  無法抑制,令人發狂。

  他們又有幾日未見,她這是……想他了。

  思念的滋味竟比刀劍穿胸還要讓人難以忍受。

  萬千情愫哽在心頭,無處釋放。

  火熱的情感日復一日壓抑著,亟待噴涌而出。

  他向來順從自己的心意,更何況他與她都彼此想念,思之如狂。

  將情書妥帖地放回荷包,塞到了衣衫中,將它放在離心口最近的地方。

  胸前彷佛放了一粒火種,燙得人就要失去理智。

  陸修涼一襲黑袍,一路疾行,輕車熟路又跳到了月苓的院子裡。

  「我就知道你會來。」

  少女背著手,站在月色下,沖他笑。

  她給他寫了那樣的情話,他一定忍不了。

  「可你來得有些晚了,我空等了你好幾個時辰。」


  原來不是幻覺,不是做夢。

  信是真的,念是真的,她也是真的。

  他上輩子一定做了天大的好事,今生有幸得她相伴。

  陸修涼定在原地,艱難地平復著呼吸,緩緩張開雙臂。

  少女飛快撲了過來,男人抱了個滿懷。

  熟悉的清香鑽入肺管,陸修涼一點一點收緊手臂。

  戀人緊緊相擁在一起,嚴絲合縫,仿佛懷抱整個世界。

  月苓帶著哭腔,「想你了。」

  幾日未見,每夜輾轉反側,腦海里都是他的身影。

  男人的心微微抽痛著,他用力把她揉進懷裡,貼著她的耳朵,耳鬢廝磨,「那我天天都來看你,好不好。」

  他顧念她的閨譽,定親後很少會再無所顧忌地翻她的院牆。

  可今晚她的委屈明明白白告訴他,不需要,她也在等他。

  這個念頭讓他體內的血液瞬間沸騰,這快、感從未有過,這種興奮感比殺人還要痛快。

  他向來能忍,此刻卻要忍到極限了。

  真恨不得現在就要了她。

  「你要說話算話,每天都要來,我等著你。」

  月苓一無所察,她笑地滿足,玉蔥般的手指輕輕撓了撓他的後腰。

  男人渾身僵硬,再也忍耐不住,將人打橫抱起。

  月苓毫無防備,差點尖叫出聲,陸修涼低頭狠狠堵住她的紅唇,只余些許破碎的聲響從口中溢了出來。

  他急不可耐地衝進她的閨房,一邊走一邊吻得急切。

  阿念躲在角落,看著猛然關上的房門,搖頭嘆了口氣。

  轉身將手中茶壺裡的水盡數倒掉。

  還好她提前給流月和崔媽媽下了藥,此刻她們正睡得香甜,不然這動靜,怕是要把人都驚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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