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六月初,天氣已十分炎熱。閱讀
陽光亮的刺眼,樹木鬱鬱蔥蔥,蟬鳴聲此起彼伏,吵得人心慌意亂,靜不下心。
「你當真與霍明辰一刀兩斷了?」
月苓一聲驚呼,她看著面前悶悶不樂的好友,簡直無法相信這是真的。
追問道:「你表白了?」
她知道吳蔓喜歡霍明辰,也知道霍明辰單戀她二姐。
吳蔓點點頭,又把頭埋進了臂彎中。
她蜷縮在月苓的榻上,不想說話。
月苓嘆了口氣,將她抱進懷裡,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
吳蔓悶聲說道:「我親了他。」
「?」
「我還把他嘴咬破了。」
「……」
月苓默了,這的確像是吳蔓做得出來的事情。
吳蔓泣不成聲:「我一直知道,他不愛我,可我就是總忍不住去幻想,他心裡有我,不僅僅是對妹妹的那種感情。
從小到大,他都陪著我。」
「我難過的時候他會給我買糖葫蘆哄我。
我被母親責罵了偷偷跑出來,他會擔心地到處找我,哪怕下雨了,哪怕他摔了一身的泥,哪怕被人嘲笑堂堂霍家公子竟然如此狼狽,他都置之不理。
他會在找到我以後,溫暖地笑著,輕輕抱著我,說他來了,讓我別怕。」
「我闖了禍,都是他幫我擔著,為此還挨了老將軍不少的打。
他那麼好,怎麼會就只是兄妹之情呢?」
她聲音哽咽著,淚止不住又流了下來。
「可是那日我分明看到,她看向月芫姐的眼神,那種眼神是那麼地溫柔,有懷念,有欣慰,有歡喜。
他不是那麼看我的。」
他口口聲聲說不愛了,可他眼裡的情愫又如何解釋?
「都過了七年了,七年時光,他還不能忘了她嗎?
他是在他十五歲的時候愛上月芫姐,可我何嘗不是十四五歲的時候愛上了他?」
「他七年未將人遺忘,我又該怎麼辦?
我總不能再等一個七年,賭一個未知的未來啊。」
吳蔓哭地撕心裂肺,聲音沙啞不堪。
那痛直戳人心,讓人感同身受。
月苓的心抽痛著,她努力回想著上一世吳蔓的結局,似乎她很快便嫁了人,嫁得很遠,許是當時被傷透了心,想要遠離這個傷心地吧。
她嘴上把霍明辰罵了個遍,吳蔓的哭聲才小了些。
吳蔓失魂落魄,「我知道,這事不怨他,他沒錯,只是不愛我而已。」
月苓不知該如何勸慰她,吳蔓心思通透,她心裡都明白,所以才會快刀斬亂麻,斷了自己的念想。
「我與他都說清楚了,他既然不愛我,我也沒必要一直想著他,我會慢慢走出來,前方一定有人在等著我,我不會回頭的。」
月苓見她如此想,心下稍安。
「那往後你打算如何?」
「我也不知,且先看看吧,最近我不想看到他。」
月苓擦了擦她臉上的淚,「你可以去皇后娘娘那待幾天,五皇子他們想必也想你了。」
「你說得對,宮裡清淨,每日裡逗逗皇子,賞賞花,倒是自在。」
吳蔓笑了笑,抱住月苓,感慨道:「我真羨慕你,真的,你和陸將軍能兩情相悅、相知相守,這是前世修來的福氣,你要好好珍惜。」
的確是前世修來的福氣,可她前世也沒有抓住,遺憾終生。
她輕輕拍了拍吳蔓的頭,「讓皇后娘娘幫你挑幾個世家公子,這京城的男子還多著呢。」
吳蔓點點頭,「我也要找一個把我捧在手心的男人。」
兩個姑娘相視一笑,悲傷漸漸散去。
……
「如今你與傅家的親事人盡皆知,姚震恐怕會猜到之前的事都是你所為,你有何打算?」
蕭恆落下黑子,抬眸看著對面的人。
男子眸光銳利,薄唇輕抿,臉上的表情永遠都是淡漠的,彷佛一切都不放在心上一樣。
榮華富貴、是非榮辱,在他眼裡都不值一提。
即便此刻他手中握著的是棋子,渾身散發的戾氣與冷淡也掩蓋不住。
雲淡風輕道:「他不能奈我何。」
蕭恆無奈地看著他,提醒道:「是不能把你如何,但四姑娘……」
手中的白子瞬間化為齏粉,眼神陡然凌厲,嘴角划過猶如刀鋒一般的冰冷弧線。
語氣冰冷,「自尋死路。」
蕭恆默默地收了這盤必輸的棋局,勸說道:「姚震此人卑劣無恥,他與寧王是一對瘋子,孤不知他們狗急跳牆是什麼樣子,但你不得不防。」
如今朝中那伙老頑固成天拿他納妃的事說三道四,蕭恆本就煩躁,他知道這些多半便是出自姚震的手筆。
這老狐狸現在已經山窮水盡,黔驢技窮了。
雖然不能讓他有任何的損失,但卻能給他添堵。
若是藉此機會能讓他與虞樂瑤夫妻不和,那他們便有了可乘之機。
若是單論治國的能力,寧王不輸他多少,可他偏偏不願光明正大地和他比試,總是作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同樣是太后撫養長大的兩個人,寧王和仁景帝的性格可謂天差地別。
陸修涼皺著眉,眼底深處是絕對的肅殺和冷酷,坐了片刻,一言不發離開了東宮。
蕭恆看著那堆碎粉,嘆了口氣。
幸虧他找了個話題把人弄走了,不然這盤棋局再輸,他今日就連輸三場了。
陸修涼匆匆出宮,陸七等在宮門外,見他臉色便知主子的心情不好。
「公子。」
陸修涼冷著臉,「讓人把趙鴻救出來,然後找個由頭,把寧王引過去。」
「是。」
陸七領了命令,一轉眼沒了身影。
先前特意把趙鴻這個棋子留在嶺南,就是故意送到寧王面前,讓他分不清真相到底為何。
後來寧王尋到了人,將趙鴻囚於府中,審了一個多月也只審出個袁立軒已死的結果。
趙鴻此人跟隨袁立軒多年,深受器重,但他膽小怕死,被抓住之後必定會將所見所聞如實告訴寧王。
他曾親眼目睹袁立軒『死』了,不管寧王如何不信,他的答案也只會有這一個。
可若是趙鴻逃跑了,寧王會不會追?
他必會起疑,可若是不追,袁立軒的消息便徹底沒有了。
進退兩難,以寧王的性格,一定會明知是陷阱也要試探一二。
若不是顧念婚期將至,京城不能有大亂,他完全可以直接將寧王與姚家人一一斬殺,以絕後患。
可現如今,只能將人暫時引出去,待到一切塵埃落定,他再動手。
姚震想要算計他,他便和他們玩一玩,可若是惦記上他的妻,就別怪他心狠手辣。
……
蕭恆回了寢殿,帷幔中隱約能看到床上的隆起。
他放輕了腳步,挑開帷幔,虞樂瑤的睡顏映入眼帘。
柔了神色,他慢慢脫下外衣,半坐靠在床上,垂眸看著她。
似是心有靈犀,美人悠悠轉醒。
睡眼朦朧,最是嬌俏。
樂瑤美目半闔,臉在男人的腿上蹭了蹭,許是剛睡醒的緣故,聲音有些沙啞:「何時了?」
「還早,困再睡會,用晚膳時我再叫你。」
蕭恆語氣溫柔,眼裡滿是憐愛,他輕輕撫了撫她凌亂的髮絲,也閉上了眼睛。
樂瑤把頭枕在他的腿上,「陸將軍走了?」
「嗯。」
蕭恆淡淡應了聲,隨後笑道:「這廝心機太深,我不是對手。」
樂瑤一聽瞬間來了興趣,撐起身子靠在他懷裡,興奮道:「還有你對付不了的人?
竟如此厲害?」
蕭恆眯著眼看著她,不言語。
樂瑤自顧自說道:「先前見他只覺得冷冰冰的,很兇,竟沒想到連智謀也如此出色!怪道祖父以前常常遺憾地感慨,沒能將他收入門下做關門弟子。
她對陸修涼其實是久仰大名,數年前祖父便有心思收他為徒,卻沒想到會被拒絕,更沒想到此人後來投了軍,一去便是這麼多年。
如今他與月苓成了一對……
「他人如何?
是否可靠?
可還花心?
家中有無姬妾,有無不良嗜好?
唔唔唔……」
蕭恆惡狠狠地堵著她的唇,將一連串的問話全都吞入腹中。
半晌將人放開,樂瑤臉色緋紅,終於安靜了。
在他面前對別的男人這麼感興趣,這是當他死了嗎。
又過了許久,聲若蚊蠅,「你做什麼……」
男人聲音危險,「關心他?」
樂瑤知道他吃醋了,心甜如蜜,「我替月苓問的,這麼厲害的人物,我擔心月苓會吃虧……」
蕭恆冷笑一聲,沒回她。
傅家姑娘怕是把那人吃的死死的,要怕也該陸修涼怕才對。
「阿恆……」
「嗯。」
樂瑤臉上掛著淡淡的憂傷,「阿恆,若你有朝一日喜歡了別的女子,你要告訴我,別瞞著我。」
蕭恆皺著眉,手下用力把人拎了起來,他單手環著她,另一隻手捧住她的臉,深深望進她的眼睛。
他讀懂了她的心思。
認真道:「在胡思亂想什麼?」
可能是胡思亂想吧,自從懷孕以後,她的情緒常常波動,偶爾還會懷疑蕭恆對她的感情。
近幾日崔貴妃與母后都先後與她談過,她們說的都不無道理,她有些怕了。
雖然她也知曉,前路漫漫,一切未可知,可她還是會擔憂。
「我害怕……」
害怕你聽了那些人的話納別的人進門,害怕你見到了別的女子會心生愛意,害怕這宮中不再只有我一人被你所愛。
這世間優秀的女子那麼多,容貌出色的更是數不勝數,他是太子,將來是天子,註定不會是她一個人的。
蕭恆溫柔地笑了,額頭抵著她的,「我與你保證,發生了何事都會告訴你,倘若真的有那麼一天,你便再也別理我,也別見我,我若是做了對不起你的事,這便是對我最大的懲罰了。」
四目相對,抵過萬語千言。
她埋進他的懷裡,輕聲道:「一言為定。」
你若負我,我必不會再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