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正陽宮內,嚴皇后滿面怒容,她坐在首位,痛心疾首。
「你怎能在這個節骨眼做這樣的決定?
!你不知道樂瑤馬上便要臨盆了嗎?
她現在如何能受得住這種刺激!」
蕭恆一臉灰敗,啞著聲音:「不是我說的,我原本打算等她生下孩子再說,誰料被宮人聽了牆角,消息就這樣漏了出去。」
嚴皇后氣笑了,「你那東宮像鐵桶一般,何人能越過你的管束,將如此重要的消息散到樂瑤的耳邊?
是不是那個崔楚雲?
她究竟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你初次見她時還一臉不屑,怎得人家追到你宮門口,你便鬆口了?」
蕭恆臉上有些不自在,吞吞吐吐道:「兒臣與崔姑娘相談甚歡,她不同於一般女子,才識胸襟當屬世間罕見,兒臣覺得……」
頓了頓,他往後退了幾步,硬著頭皮,「她還不錯。」
話音落,一個茶杯摔在他面前。
蕭恆繼續火上澆油,朗聲道:「原先是兒臣淺薄了,不知這世間有如此才貌雙全之人,清河崔氏女當真名不虛傳。」
說這話時,眼睛若有似無地往邊上瞟著。
「滾出去。」
她沒有如此薄情的兒子。
樂瑤也算她半個女兒,從小養在她的身邊,這感情不比對蕭恆的少。
況且樂瑤現在還懷著孕,聽了這消息,不知要有多傷心。
她聽說樂瑤現在都不願意見蕭恆了。
嚴皇后搖了搖頭,長嘆口氣。
蕭恆從正陽宮走出,嘴角掛著微笑,迎面遇上了崔楚雲。
福了福身子,「殿下。」
「嗯。」
蕭恆的心情還不錯,對著她淡淡地點了點頭。
越過她時好心提醒了一句,「皇后娘娘正在發火,你近幾日還是別往她身邊湊了。」
崔楚雲瞭然,「謝殿下。」
轉身回去。
蕭恆朝著東宮的方向腳步匆匆,他心中掛念著樂瑤。
不知人醒了沒有,昨夜她做了噩夢,一夜未曾睡好,哄了半天,直至天亮才得以入眠,他得趕快回去瞧瞧。
男人臉上的愉悅又消失不見,恢復了來時的頹廢與失意。
……
新婚過後沒幾天,陸修涼每日都日落時分才回來,現下並無戰事,也不知他成日都在忙什麼。
月苓一個人守著這偌大的將軍府,實在無聊,這府上的一切越看越不順眼。
她托著腮,坐在屋外的階梯上,「實在是太單調冷清了,一點人氣都沒有。」
流月正給阿念上藥,假裝沒聽到姑娘的話。
若是原來她肯定會自作主張將這府上裝飾得熱熱鬧鬧的,可她現在不敢。
月苓看著被夕陽染紅的雲彩,喃喃道:「中秋快到了,得裝扮裝扮,還要種些花草,再養個寵物,和以前一樣……」
「什麼和以前一樣?
和我們在府中時嗎?」
流月手指頓了頓,不小心按疼了阿念,聽著她倒吸了口涼氣,一臉抱歉,轉過頭對月苓道:「還是別了吧,姑爺會不會不高興?」
月苓搖搖頭,「無事,他不會的。」
只要她開心,就算把家拆了,也無事。
他非但不會責怪她,甚至可能幫她動手。
「這事容我再想想吧。」
月苓收回了視線,目光落在了阿念紅腫的手腕上,「你這傷怎麼弄的,看上去好嚴重。」
阿念面露羞愧,「和陸九比試輸了。」
她是個不服輸的,陸九武功高強,能感覺到他對她只用了五成功力,可是她太不爭氣,這樣都過不了百招,心中氣悶地很,纏著他打了一天。
流月好奇道:「陸九是天天來無影去無蹤的那個黑衣服的侍衛嗎?」
阿念點點頭。
流月哦了聲,奇怪道:「是他啊……我以為他喜歡你,會讓著你呢。」
阿念愣了半晌,「啊?」
她下意識去尋屋頂上的那人,臉上難得露出了痴傻的神色。
悄無聲息的,原先還守在屋頂上的男人瞬間消失不見。
阿念沒看到人,不可置信地看著流月。
開玩笑呢吧,殺手怎麼能有感情呢?
阿念陷入了沉思,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她要跟公子說,陸九這樣相當不專業。
月苓看著阿念的樣子,默了默,這丫頭怕是永遠也開不了竅了。
昨晚睡前她問過陸修涼,為何是陸九在暗中保護她。
陸修涼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這是他主動要求的。」
她還想繼續追問,他再沒給她這個機會。
「本不想動你,看來你並不睏倦。」
翻來覆去,又是一夜無眠。
後來她想明白了,她夫君不喜從她嘴裡說出任何一個男人的名字,哪怕是他的下屬。
「在想什麼。」
一道低沉的男聲將她從回憶中拉了回來,月苓呆呆地抬起頭,男人隔著三步遠的距離站定,靜靜地看著她。
月苓臉微紅,怎好意思說她剛剛在想什麼。
轉頭看了看周圍,流月和阿念都已不知所蹤。
咬著唇猶豫了半晌,起身迎了上去。
若是往常,他早就將她抱入懷中,總要痴纏些時辰才肯放她離開,可今日他非但沒有上前抱她,見她走近還後退了兩步,頗有轉身就走的架勢。
月苓冷了臉色,「站住。」
她想起曾經在破廟躲雨時,他也是避而不及。
「是否受傷了?」
男人將手臂背至身後,「並無。」
「那你過來。」
陸修涼猶豫了片刻,走到她面前,順從地將手臂張開,任由她仔細地檢查。
「當真並未受傷,只是沾了血,不願污了你的鼻子。」
他的袖子上沾了少許血跡,可渾身的血腥氣卻十分濃郁。
「你做什麼去了?」
像是從屍身血海中走了一遭似的。
陸修涼見她並未流露出厭惡的神色,鬆了口氣,「去審了一個人證。」
月苓哦了聲,沒再深究。
「我先去沐浴更衣,你去床上等我。」
陸修涼傾身向前,在她額頭輕輕印下一吻,很快抽身離開。
月苓叫住他,「你……還未用過飯?
可要吃些什麼?」
男人笑了,「不了,吃不下。」
月苓看著他離開的背影,鼻頭酸澀。
她不管他做些什麼,只要人平安無事便好。
陸修涼沐浴完,衣衫半敞,散著頭髮回到臥房,月苓正好端著吃食進門。
二人四目相對,她沖他莞爾一笑,將餐盤放在桌子上,走過去拉著他坐下,「還是吃一些吧。」
見他看著她發呆,她湊到他耳邊,「不然怎麼會有力氣呢?」
話音落便閃身脫離了他的懷抱,如願地看著男人眼神變得兇狠,自顧自坐回床邊。
陸修涼眸色深沉盯著她,「夫人是在暗示我不夠賣力嗎,原來陸某讓夫人失望了。」
月苓見他要起身,連忙瞪著他,「你若不吃完,休想過來睡!」
陸修涼緊抿著唇,一步一步朝她走來。
月苓紅著臉,小聲嘟囔,「你就算聞過了血腥味沒胃口,也多少給點面子嘛……那都是我親自做的啊……」
陸修涼愣在原地,回頭看了看桌上的飯菜,放輕了聲音,「你做的?」
「對呀。」
她有些不好意思,這是她第一次下廚,不知做的如何,只希望他多少能吃一些。
陸修涼心潮起伏,他朝著床上的嬌妻走過去。
「你……」
男人單臂將她從床上拎了起來,抱著她走到桌前,將人放在腿上,啄了啄她的紅唇,「一起。」
月苓圈著男人的脖子,晃著小腳,她看著他一口一口吃掉自己做的飯菜,忐忑道:「如何?」
「甚好。」
月苓眼睛亮了亮,「我嘗嘗!」
她一口吞掉送到嘴邊的菜,嚼了嚼,臉色垮了下去,「難吃。」
一臉沮喪,搶過他手中的筷子,「你別吃了,再吃壞了肚子。」
他大掌按住她,不讓她亂動,「我喜歡,甚合我的口味。」
月苓小聲嘟囔著:「怕是我如廁你都覺得是香的。」
「正是。」
「……」
月苓見他吃的開心,也不再說什麼,把頭埋在他脖頸處,深深地吸氣。
深深地吸,緩緩地吐,循環往復。
陸修涼被她的小動作弄得心猿意馬,他放下筷子,側頭看她,唇貼著她的臉頰,「有何異味嗎?」
月苓眨了眨眼,無辜道:「並無。」
那為何像小動物一樣,趴在他身上嗅呢。
「好聞。」
似是為了證明自己並未撒謊,又埋首聞了聞。
陸修涼不急不徐抱著她站起身,「如此,便解了衣裳,聞起來也更為方便。」
「……」
怎麼說話間就又滾到一起去了呢……
帷幔放下,女孩含糊道:「你吃飽了?」
男聲沙啞低沉,帶著濃濃的眷戀,「正要開始。」
紅燭搖晃,氣氛旖旎,一室纏綿。
驟雨初歇。
月苓懶洋洋靠在男人的懷裡,任由他為自己清洗。
當真是一回生二回熟,現在她已經被他伺候習慣了,嫁給他之後,許多事都不用再自己做。
她習慣性地蹭了蹭他的胸膛,閉著眼睛睡得安穩。
陸修涼緩緩吐出一口氣,面露一絲苦笑。
將人抱回到床上時,女孩悠悠轉醒。
男人輕聲哄著:「還早,繼續睡。」
月苓閉著眼,緊緊摟著他,「夫君……」
「嗯。」
「你今日……見了何人啊?」
陸修涼輕拍著她,毫無保留,「碧海閣青龍堂堂主,袁立軒。」
他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說與她聽。
「所以便是他帶人屠了陸府。」
「是。」
月苓睜開眼,親了親他的眼睛,「你會殺了他嗎?」
「不會,他還有用。」
袁立軒是重要的人證,此人今日終於鬆了口,待時機成熟,他與二皇子都會是扳倒姚家最重要的一環。
月苓心下瞭然,她對陸府的人並無什麼感情,但這三十三口人命皆因姚震的私仇被無辜殘害,著實可憐。
她的夫君雖然並未打算報仇,但他現在所做的事,應是能讓那些人在九泉之下瞑目了吧。
「你心中無恨嗎?」
恨陸家的人,抑或是恨袁立軒。
他總該有些情緒在其中的,可為何這樁樁件件的事,他都如此雲淡風輕。
「無恨亦無怨,這些感情早在幼年之時已消失殆盡。
我已有你,只要你平安無事,我便別無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