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2024-08-30 20:06:10 作者: 周鏡
  元旦一過, 沒多久便是新年。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自從在林家說出那番話後,後來幾天,紀家的整體氣氛都偏凝滯。

  紀箏的春節假期有七天, 從臘月二十九開始放起, 年前, 南城飄了幾天的小雪花, 烘托出一點過年的氣氛。

  和疏雲告別後,紀箏到門口, 卻沒看見童然的車。

  童然父母都在國外, 本來約好了來紀家過年,下班來接她的。

  等了一會兒還是沒等到, 紀箏撥她的電話, 響了十幾秒才接起:「然然,你來了嗎?」

  「箏,」童然的聲音有些慌亂:「對不起啊,我不能去你家過年了。」

  「你怎麼了?」

  童然咬牙切齒:「我讓一個狗堵住了。」

  話音剛落,紀箏敏銳捕捉到那頭一聲男人的冷笑。

  很有辨識度的,路子霖的嗓音。

  她剛想說話,童然的手機一陣雜音, 而後乾脆利落的被掛斷。

  ……

  行吧, 紀箏很有自知之明的不再打過去,從路邊攔了輛車回家。

  周司惟現在人不在南城, 今晚的飛機回來, 紀箏發信息沒得到回覆, 想必是已經上了飛機。

  她看向窗外, 處處張燈結彩, 昭示著新年的熱鬧氣氛, 大家都歡歡喜喜地採購,來獎勵勞累了一年的自己。

  她好像沒有給周司惟買過禮物。

  念頭一恍,身體已經先一步叫了司機停車。

  紀箏走進一家商場,從一排奢侈品櫃檯前轉了一圈,最後把目光鎖定在一支鋼筆上。

  在專屬燈光下泛著貴氣冷光純黑筆身,筆帽一圈鏤空螺旋式的浮雕裝飾,筆尖獨特的花紋一眼就奪去了她的注意力。

  最漂亮的是,筆蓋上嵌著一顆小小的鑽石。

  奢華內斂,太適合他了。

  導購很機靈地戴著白手套托起筆,說這款是全球限量發售,一共只有1132支,筆尖每款花紋都是獨一無二。

  紀箏拎著袋子走出商場時,收到扣款簡訊,剛到手的年終獎去了一大半。

  周司惟要敢說一句不喜歡,她估計能當場表演個吐血三升。

  她還給葉梅買了一支女款鋼筆,到家就殷勤奉上。

  葉梅在廚房盛湯,瞥了一眼湊在一旁的女兒,臉色軟下來:「放那吧,去洗洗手吃飯。」

  「好的,我爸什麼時候回來。」

  「他快了,你順便去喊紀辰吃飯。」

  紀箏只點頭,人卻磨蹭在廚房不走。

  葉梅動作停下來,覷她:「想說什麼?」

  紀箏摸摸鼻子,小聲:「就是我上次說要帶我男朋友來拜訪你們,明天……」

  見葉梅涼颼颼掃過來的眼神,她立刻改口:「後天,後天他來拜年。」

  葉梅收回眼神,繼續盛湯:「明天來幹嘛,大過年的不像話,他不用過年嗎?」

  紀箏抿唇,覺得有必要讓葉梅知道:「他父母都不在了……」

  話一出口,葉梅皺了皺眉,手裡的湯漏了半勺回去。

  紀箏知道自己媽媽最心軟,觀察著她的神色,繼續賣慘:「媽媽,你看他孤零零一個人過年多可憐,你忍心嗎?」

  葉梅放下勺子:「我有什麼不忍心的,你清川哥被你辜負不可憐嗎?他哪兒比得上你清川哥?」

  「我哪辜負清川哥了,媽你不要亂說。」紀箏維護,胳膊肘往外拐:「而且我男朋友很厲害的,你見了就知道了。」

  葉梅深呼吸一口氣:「那他是做什麼工作的?」

  「什麼什麼工作?」紀城譽在此時含笑走進來,注意力先放到妻子身上,過去輕攬她肩:「怎麼了?」

  葉梅輕哼一聲:「你女兒在這介紹她男朋友呢,說父母都不在了。」

  紀城譽眸色微揚,看向女兒:「落落,剛才是說到你男朋友工作了嗎?」

  「嗯。」紀城譽回來,紀箏稍微有了點底氣。

  「他在哪裡上班?」

  「爸,您應該知道的,」紀箏口氣里隱藏著小小的驕傲:「是風行科技的創始人,周司惟。」


  「誰?」葉梅蹙眉。

  「周司惟。」

  葉梅作為老師,自然不可能不知道這樣的現象級人物,她輕愣兩秒,皺眉看向女兒:「你是被人騙了嗎?」

  「……」

  「媽,」紀箏無可奈何:「我和他是大學同學,哪騙我去。」

  紀城譽從微微怔神中回過神來,笑著說了幾句緩和話讓葉梅繼續盛湯,自己和紀箏一起走出去洗手。

  紀箏擠出洗手液:「爸,你要幫我勸勸——」

  「落落,」紀城譽口氣溫和:「先不說你媽媽,你這個男朋友,爸爸不同意。」

  「為什麼?」紀箏揉搓泡沫的動作一愣。

  「你出國的時候既然和他分手了,現在為什麼又在一起?」

  她微微垂首:「那時候是我的問題。」

  紀城譽面色嚴肅:「撇開這個不說,周司惟短短几年走到這個位置,斷非心思平庸之輩,你心性單純,不適合和這樣的人在一起。」

  「他不是……」紀箏無奈,嘆了口氣:「你們為什麼總要把人往壞處想。」

  當年林清川也是這樣。

  紀城譽面色淡淡。

  「我有基本的判斷能力,」紀箏沖洗手上泡沫:「孰是孰非我能分得清。」

  「再說了,」她抽出毛巾擦擦,認真道:「爸爸,你要評判一個人,起碼要先見過他。」

  手機在這時候響起來,紀箏看了一眼,是周司惟的電話,於是走去花園廊下接。

  「在家嗎?」周司惟身邊有一陣一陣的風聲,想來是剛下飛機。

  「嗯,」紀箏原本心情有些不好,聽到他的聲音就止不住泛起心疼:「很累吧,回去好好休息。」

  「還好,」周司惟笑道:「我買了些禮物,到時一併帶去給你。」

  「要不別來了。」紀箏衝動地脫口而出,不想讓他如此用心期待卻被辜負。

  「家裡有事嗎?」

  「沒有。」她悶悶道。

  安靜兩秒,周司惟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麼,安撫道:「沒事的,相信我。」

  她當然相信他,他站在那裡,就擁有讓人眼前一亮的本事。

  可她就是怕,進門的時候收穫冷眼。

  紀箏嘆了口氣,也知道這關必須要過。

  紀箏的爺爺奶奶都早已不在,外公外婆遠在江南頤養天年,所以給其他親朋拜年可以放到大年初一之後。

  早起下了些小雪,紀箏昨晚輾轉難安,看到周司惟出發的消息後早早起床徘徊在大門外。

  天氣微寒,她搓搓手,哈了口氣,在空中凝結成白霧,又被她戳散。

  撐了一把傘,熟悉的黑色車輛碾著碎雪駛來,紀箏遠遠朝他招手。

  稀薄雪色中,她穿了一件白色的羽絨服,頸部一圈毛,裹著素白的小臉,兩腮凍得微紅。

  周司惟下車時帶了一條圍巾,繞到她脖子上,柔軟保暖,捏捏她冰涼的臉:「怎麼出來等,不冷嗎?」

  紀箏踮腳給他撐傘,抬手拂去他黑色大衣肩頭的雪花,彎彎眉眼:「新的一年想早點見到你。」

  清甜熱氣吹進耳邊,周司惟接過傘柄偏向她那邊,順著攔腰把人往前帶了一步,嗓音溫柔:「新年快樂,落落。」

  紀箏眨眨眼,從自己的羽絨服口袋中騰地掏出一個紅包,在他面前晃晃,微抬下頜:「想要壓歲錢紅包嗎周司惟?」

  不等他說話,她仰臉湊近一步,笑眯眯說:「親我一下,我就給你。」

  周司惟的手隔著輕軟羽絨服摩挲她腰間,揚眉:「那豈不是兩頭都是我賺了。」

  「沒關係,」她故意用紅包按到他胸膛上,隱隱驕傲道:「我發了年終獎,有錢。」

  雖然給他買禮物已經沒了大半。

  周司惟低聲笑起來,靠到她耳邊:「那不行,我不能占你便宜,你把我左邊口袋裡的東西拿出來。」

  紀箏手順著探進他大衣口袋,抽出來一個精緻漂亮的紅包。

  厚厚一沓,與之相比,她準備的簡直是單薄又可憐。

  「這也太多了吧。」紀箏咂舌。


  「壓你長命百歲,歲歲平安。」周司惟輕輕親了親她冰涼的鼻尖:「銀貨兩訖,收好了。」

  說完,他就鬆開了她,把傘塞回她手上,回車裡拎東西。

  紀箏摸摸殘留他氣息的鼻尖,跟上去在後面打傘。

  見到周司惟之後,葉梅的態度稍微轉換了一點,眼前的年輕男人長相太過出色優越,很難讓人不心生好感。

  紀城譽卻仍是不咸不淡的。

  紀辰看到周司惟,目瞪口呆,而後便是狂喜,「偶像」兩個字差點脫口而出。

  好在他生生止住了,換成了「姐夫」。

  周司惟帶了很多禮物來,給葉梅的是一隻水頭極好的翡翠鐲子,紀城譽是極品銀毫,就連紀辰,都準備了內設頂配的遊戲機筆記本。

  紀辰已經是心甘情願地被俘獲,眼裡崇拜之意明顯。

  除此之外,年貨禮品更是林林總總拿不下。

  葉梅神色緩和,不管怎麼說,表面來看,功夫倒是做到位了。

  紀箏摘下圍巾,周司惟順手接過,向父母正式介紹他。

  周司惟的手伸向紀城譽:「伯父您好,我叫周司惟。」

  他的手落空在一半。

  紀箏努嘴:「爸。」

  葉梅也碰了碰丈夫。

  紀城譽的臉上看不出喜怒,視線淡淡打量周司惟,年輕男人坦坦蕩蕩迎上,收回手,目光平靜,好似絲毫不覺得尷尬。

  「落落陪媽媽一起去清川哥家拜個年。」紀城譽說。

  「等會再去也不急。」紀箏小聲嘟囔,知道爸爸這是要支開自己,不悅,往周司惟身邊靠了一步,牽住他的手。

  周司惟摩挲兩下她微涼的細指,用掌心包裹起來捂熱,低聲說:「去吧,把圍巾戴上。」

  她抬頭看到周司惟眼裡的篤定和安撫,頓了一頓:「好吧。」

  葉梅面上已帶上了些滿意。

  紀箏出門前,回頭看了一眼,周司惟跟在紀城譽身後踏上二樓階梯,黑色大衣勾勒出極有安全感的肩背線條,頎長落拓。

  雪色清淡,映在他身後,都成陪襯。

  就像他說,放心,有我。

  萬事,她都不必擔憂。

  紀城譽的書房裡泡著一壺普洱,濃郁的深沉香氣遍布整間書房。

  兩方紅木椅,紀城譽邀他坐下。

  茶香裊裊,飄騰在周司惟眉眼之上,紀城譽靜靜端詳他,良久,率先開口:「算起來,這是我們第二次見面吧。」

  「伯父好記性。」

  「不敢當,」紀城譽面色淡淡,端起茶盞:「我倒沒想到兩次見我女兒的男朋友都是同一人。」

  「只是周總,」他突然轉換稱呼:「你和紀箏不合適,七年前我這麼說,現在我也仍然如此認為。」

  周司惟撫著茶杯:「那您的理由也同之前一樣嗎?」

  紀城譽不置可否。

  周司惟抬眸,揮散茶香:「伯父,坦白說,這是我們第三次見面。」

  「落落十歲那年,在平瀾區,感謝您救我一命。」

  紀城譽眯起眼,片刻,恍然大悟:「你就是當年那個男孩子。」

  他點點頭。

  「那你父母?」

  「如您多年前所見,我父親吸-毒車禍而亡,我母親自殺割腕。」周司惟毫無保留。

  紀城譽眉心微微一動:「那你這麼多年是怎麼過來的?」

  「這不重要。」周司惟說:「過程是已經過去的經歷,結果與未來才最重要。」

  紀城譽語氣緩和:「風行確實擔得起結果與未來這兩個詞,後生可畏。」

  「您過譽。」

  「怎麼會想走上這條路,」紀城譽輕吹茶水表面的浮沫,看過去:「畢竟看起來就很艱難。」

  周司惟靜默下去,指腹摩挲茶盞,端起來喝了一口。

  半晌,他才開口:「為了她。」

  紀城譽動作停在半空。

  「也許您不信,但我每一步,都是想配得上她。」


  談到紀箏,周司惟的眸中浮現一絲溫柔:「伯父,您七年前說得對,落落心性單純,而我從小身處環境複雜的泥沼,確實是配不上她。」

  「可她站在光下,我怎麼會把她拉下來。我只想走到她身邊去。」

  「伯父,從前我放手,是我自知不該,可如今既然到這個地步,那我斷然不會放手。」

  「請您相信我,我愛她,勝過自己千萬倍。」

  茶香安靜浮動的書房裡,紀城譽看著眼前的年輕人,怔然。

  他也沒有想到,自己如此輕易被說服。

  也許是因為,眼前的年輕男人,本就不是他想像中的樣子,七年前,是林清川憂心忡忡與他說,落落的男朋友是一個怎樣怎樣工於心計的人。

  他看到如此複雜不虞的家庭資料,下意識就會是心生反感。

  一路艱難走過來的,哪會有什麼善茬。

  可今天,他只看到了平和與沉靜,仿佛經年普洱餅泡出的一壺清茶,蘊含萬物。

  更或許,是真誠。

  打動他的,是沒有絲毫掩飾與話術的坦然和真誠。

  紀箏心神不寧地在林家拜年,一直擔憂著,等回到家,卻奇異地發現自己爸爸神色已經如常,不再表露出不贊同的模樣。

  她看向周司惟,眼睛亮晶晶的。

  還以為要和紀城譽磨很久呢。

  這一頓飯也算得上是賓主盡歡,吃過午飯,紀城譽和葉梅去拜訪朋友,紀辰也去找同學玩,家裡一時只剩下紀箏和周司惟二人。

  紀箏迫不及待,把他拉到自己房間:「你跟我爸說了什麼呀?」

  她太好奇了。

  周司惟午飯時喝了些酒,眉眼懶散,刮她鼻子:「沒說什麼?」

  紀箏拍他的手:「我不信,快告訴我。」

  他笑了笑,在沙發上坐下:「真沒說什麼,你爸爸人好說話。」

  紀箏撇撇嘴,才不信。

  她的臥室面積不小,沙發是粉白色,原本不覺得逼冗,可周司惟長身長腿往那一坐,頓時顯得狹窄了起來。

  紀箏彎腰湊過去,聞聞他身上的紅酒香:「你困嗎?要不要睡一會兒?」

  話音剛落,周司惟的手機就急促響了起來,她瞥一眼,是工作方面的事。

  大過年也不讓人休息。紀箏在心裡嘀咕著,突然身體一陣失衡,她被人攬著腰抱坐到懷裡。

  周司惟下頜擱在她頸窩處,一手按開接聽鍵,熱氣在耳垂下最敏-感的地方浮動。

  上佳紅酒,酒氣清醇,醺得她也微微迷醉。

  周司惟一邊抱著她,一邊漫不經心同對面的人講話,他說的是英文,或許是因為微醺,腔調中帶著說不出的慵懶意味。

  很勾人,紀箏忽然在一瞬間明白了什麼叫耳朵戀愛了。

  她現在就是這樣的感覺。

  甚至私心裡,她希望這通電話長一點,讓她能多聽一會兒。

  男人在成熟時期,永遠比青年時期更有魅力。

  大學時候,周司惟在電話里給她念那首詩,悅耳則悅耳矣,卻遠不如現在,一兩聲偶爾的氣音就足以讓她頭暈目眩。

  周司惟掛掉電話,捏捏她耳垂:「想什麼呢?」

  紀箏還在出神中,下意識回:「你聲音好好聽啊。」

  他又輕笑了聲,穿過耳膜,激得她渾身戰慄,徹底回神。

  「真的很好聽,」紀箏眼眸含光,攥住他衣服前襟,感嘆道:「比很多專業配音的聲線都好聽。」

  「可惜了,」周司惟說:「不能把嗓子送你。」

  紀箏不輕不重錘了一下,立馬被人捉住手,放到唇邊吻了一下。

  「你能不能再念一遍,以前那首詩給我聽啊。」她滿眼期待。

  周司惟指腹一下一下刮著她臉,嘴角噙著笑意:「好啊。」

  「不過——」還沒等紀箏去找,他又慢悠悠補充:「我早晨沒占你便宜,現在自然也得等價交換。」

  紀箏「切」了一聲:「果然是資本家。」

  她在他唇角輕吻了一下,揚起下巴:「可以了嗎?」


  周司惟眉眼染笑:「誰說是這個了?」

  「……?」

  「這是你主動的,我可沒說是我的交換條件。」周司惟抱著人起身。

  紀箏一懵,隨即掙扎:「奸商!」

  周司惟不置可否,抱著人躺到床上,手繞到她發頂,把人按回懷裡:「奸商的條件就是,陪我睡一會兒。」

  他眼下有淡淡的烏青,隱隱雪光從薄紗窗簾投進來,將他皮膚更顯白皙,於是倦色愈發明顯。

  紀箏放棄掙扎。

  她伸手環住他,仰頭在他下巴印下一吻:「好吧。」

  周司惟揚唇,閉著眼低頭逡巡親她。

  繾綣的吻之後,周司惟鬆開她的唇,低聲念出第一句英文。

  信守承諾的資本家。

  紀箏揉揉濕潤的睫毛,驚訝:「你居然會背哎。」

  鬧了一通,她也困了,在周司惟溫柔好聽的聲音中逐漸合攏眼皮。

  半夢半醒間,紀箏往他懷裡蹭了蹭,打著哈欠迷糊道:「你知道嗎,我這個老師已經辭職去做話劇了,我在倫敦看到了這齣話劇,當時聽到這首詩,我就想到了你……」

  ——明亮的光與我今生相擁,白首不渝。

  周司惟輕笑,垂首,吻烙在她額角。

  傻姑娘,我當然知道。

  資助那個團隊,就是希望有朝一日,你可以看到那場話劇。

  你看話劇。

  我在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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