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裡。
沈執的黑眸亮如星辰,隱著笑意,此刻二十七歲的成熟男人的模樣竟是與十七歲那個慵懶不羈的少年漸漸重合起來。
紀染望著他呀,突然笑了起來。
她喜歡的人,其實骨子裡一直都沒變。這一刻她所有的擔心和忐忑都消失不見了,哪怕沈執真的不記得那段屬於他們的回憶又怎麼樣,她記得就可以。
她了解他,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也明白自己喜歡著一個什麼樣的人。
於是紀染毫不猶豫地接下他手裡的高爾夫球桿,雖然這玩意確實挺嚇人的,但這是目前她看見最趁手的工具了。
她舉起來之後,直接在對方的擋風玻璃上敲了敲,噹噹當地巨大聲響。
眼鏡男一看她手裡拿著這麼長的棍子,而且看起來是金屬材質,在黑夜裡散發著銀色光輝,心頭一顫。
紀染衝著他豎起食指勾了勾,示意他趕緊下來。
結果這人還不見棺材不落淚,居然還死賴在車裡坐著。
於是她繼續敲了下玻璃窗:「還不下車,真等著我拿這個敲你的腦袋。」
終於眼鏡男受不了了,他看著紀染無奈道:「這位小姐,我跟我前女友的事情到底管你什麼事兒,你…憑什麼多管閒事。」
「她是我閨蜜,你欺負她就是欺負我。」紀染態度強橫道。
眼鏡男有點兒懵,他跟聞淺夏談戀愛三年了,但絕對沒見過紀染。哪怕就是一次,他也不可能沒印象。
畢竟面前這姑娘是個超級大美人的類型。
別說他懵,其實聞淺夏比他還懵逼,畢竟她也不知道自己從哪兒就跳出來一個這樣的閨蜜,不過紀染是一直幫著她的。她不可能給紀染拖後腿,這會兒跳出來說不認識她。
於是聞淺夏怒道:「對呀,我姐們就是來跟我一起抓你的。看見那賓利沒,你今天要是不下車,我就讓他們不挪車。咱們在這兒耗著。」
說完,她直接伸手從裡面把車門打開。
這下眼鏡男徹底無處遁形,聞淺夏情緒也慢慢冷靜下來,她說:「你下來,我們不打你。」
眼鏡男:「……」
這話說的紀染都有那麼點兒不在習慣,這就好像回到了高中時代一幫挺混的人下課堵著別人,要跟人家聊聊。
不過之前紀染沒幹過這事兒,這次吧,還挺習慣的。
聞淺夏吼道;「你還不下來。」
她突然拔高的聲音把對方又嚇了一跳,終於眼鏡男從車裡走了下來。
紀染看著他這個唯唯諾諾又黏黏糊糊的模樣,實在是厭煩的很,轉頭看著沈執,低聲說:「你高中時候堵過別人嗎?」
沈執輕飄飄地朝他睨了一眼。
紀染眨了眨眼睛,她就是想知道她認識的那個沈執,跟這一世時十七歲的沈執是不是一樣的。
可沈執看著她,淡淡道:「沒有。」
紀染嘆了一口氣,無奈地想了下,不是也沒關係……
「相較於嚇唬,我覺得動手更有效果。」
男人低沉的聲音在夜色之中格外地撩人,紀染仰著頭看他,心臟噗通噗通地狂跳,仿佛有什麼東西想要從胸腔衝破而出。
她突然想要開口,哪怕他不記得自己又怎麼樣,她就是想要告訴他。
她喜歡他。
不,是愛他很久了。
可是突然旁邊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聞淺夏此刻拎著自己的包,看起來隨時準備把她的包當作是兇器砸在對面男人的頭上。
在一起三年的男人,居然到了分手的時候這麼慫。
他們過完年之後就在討論結婚的事情,對方看起來還是挺正常,可是從上個月開始莫名其妙地聯繫不到對方。
他們並沒有像普通情侶那樣同居,上班也不是在一個地方。
因此一周見不著面是正常。
誰知上個月聞淺夏發現自己居然一個月沒見著他,而且也總是隔三差五聯繫不上。這個月更是厲害,居然直接發了簡訊跟她提分手。
聞淺夏打電話對方不接,去他家裡找了,人也不在。
甚至她發現自己手裡那把他家大門的鑰匙打不開門了,看起來是他換了鎖。
聞淺夏特別受不了這種不負責任的行為,哪怕是分手,見面說一聲這是最起碼的禮貌。現在這麼直接簡訊通知,她沒辦法忍下去。
所以她特地去他工作單位找,發現人家居然還跳槽了。
她這才發現,只有她自己是傻子。
此時眼鏡男氣急敗壞地說:「我都說了分手了,你還來糾纏我幹嘛,你就算死纏爛打我也不會再回頭的。我不想跟你結婚。」
砰地一下,終於聞淺夏再也受不了他這麼bu負責任的話,拎起包甩起來就給他一下子。
女生的包本來裡面裝的東西就多,聞淺夏今天提著的還是個硬質地的包。
這一下眼鏡男都砸懵了,等他跳起來想還手的時候,紀染趕緊衝過來用高爾夫球桿抵著他的胸口,「往後退,想幹嘛呀。」
「你們這是犯罪,我要打電話報警。」
聞淺夏冷笑:「好呀,報警呀,你還可以去驗驗傷看看我是不是把你打出腦震盪了,畢竟你的腦仁比瓜子仁大不了哪兒去,可千萬別打壞了呀。」
紀染本來是想這麼嚴肅的唱歌,她不太適合笑。
可是聞淺夏的話,讓她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聞淺夏望著他,眼底都是失望和難過,可是現在的女孩再也不是那些被渣男傷害之後,只會哭的無助可憐模樣。
她昂著頭傲氣道:「你以為我這麼千辛萬苦的來找你,是因為我想跟你複合。」
「你他媽做夢呢,你見過誰會把扔掉的廁紙重新撿回去的。」
眼鏡男登時臉上出現錯愕,他…他真以為聞淺夏這麼不依不饒地找自己,就是來想求他,想跟他重新和好。
他心底雖然煩,但也透著那麼點兒得意。
畢竟你看,一個女人這麼離不開自己呢。
聞淺夏:「我來找你,只是因為你欠我一個道歉。哪怕是分手,你也應該跟我當面說清楚,一個簡訊就準備打發我。你到底把我什麼了?」
「我沒有說錯,你就是慫包軟蛋,你今天要還是個人,你就老老實實地站在這裡,跟我說一聲對不起。咱們以後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我聞淺夏要還是纏著你,我就自己把自己打死。」
眼鏡男是真的震驚於聞淺夏說的話。
在他看來,他這個女朋友居家有餘但是不夠刺激,對於他來說,跟她結婚就是生活可以一眼看到底的那種。
無趣。
可是他不懂的是,沒有心是看不見一個有趣的靈魂。
最終眼鏡男還真的站在她的面前,微微鞠躬:「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
聞淺夏看著面前的人,猛地別開眼睛,這幾天她就是像是吊著最後一口氣,她無法接受自己第一段感情以這種可笑的方式結束。
所以她努力想要找到對方。
現在她要到了她想要的對不起,可是她也覺得好悲涼。
「你走吧,以後我們……」她頓了下,冷淡道:「不是,是我和你再也沒關係了。」
她說完轉頭看著沈執,輕聲說:「能麻煩您把車挪來,讓他走嗎?」
沈執沒說話,只是轉頭重新上了車,把車子往後倒了倒。這時眼鏡男還沒上車,他朝聞淺夏看了一眼似乎還想說點兒什麼。
聞淺夏瞪大眼睛,不耐煩地說:「趕緊滾吧。」
終於眼鏡男上了車子。
等他的車子發動,一直到車子駛離,這短短的不到一分鐘時間,度秒如年。
直到紀染突然聽到聞淺夏問:「他走了嗎?」
「走了。」紀染看著奔馳車漸漸匯集在車流之中,最後慢慢消失在夜幕之中。
突然身邊一聲壓抑不住地抽泣聲,將紀染的思緒拉了回來。
紀染見她居然哭的泣不成聲,立即有些慌神,她說道:「別,你別呀,你怎麼哭了。」
「我就是特別難受,為自己覺得特別不值。你知道嗎?上個月的時候我還在看結婚要用的東西,結果人家已經準備離開了。這就是我喜歡的男人,我覺得我自己好眼瞎。」
當吊著的那口怨氣被徹底發泄出來後,突然心底的支柱仿佛坍塌。
她整個人都處於崩潰的邊緣。
明知道這全都是對方的錯,但是感情並不是說收回就能收回的東西,她付諸了三年的心血,她以為能跟她相伴走到老的人,就這麼沒了。
而且是以這種讓人覺得噁心的方式結束的。
委屈、難過、卑微還有怨恨,這麼種的情緒一下子全聚集在她的心尖。
紀染趕緊從自己的包里拿出紙巾,塞到她手裡,小聲說:「你剛才不是挺帥氣的,怎麼現在哭成這樣。」
「對不起,我說好了再也不為這種渣男流一滴眼淚的,沒想到還是沒忍住。我剛才是不想在他面前丟臉,想著哪怕是分手,也是老娘不要他的。」
紀染笑了起來。
此時聞淺夏才想起來,她還沒謝謝紀染呢,她一邊抽泣一邊說:「我還沒謝謝你。真的太感謝你了,你就是天降正義。」
紀染聽著她說的話,特別是聽到最後四個字的天降正義時,她突然又有了那種熟悉的感覺。
雖然大家都不再是十七歲的模樣,可是好在他們身上依舊還有著十七歲時的影子。
紀染看著她的小可伶模樣,小聲說:「你別哭了,要不我請你吃飯吧。」
聞淺夏望著她,突然說:「幸虧你是個女的,你要是個男的,我一定覺得你是想要泡我。」
紀染:「……」
此時把車子交給門口泊車服務員,又重新走回來的沈執,在聽到這句話時,眉梢忍不住輕挑了下。
額頭更是突突地跳動。
幸虧這次沈執預定的是榻榻米包間,所以三人一塊進去。
只不過他們訂的懷石料理是雙人份的,現在多出來一個人,需要跟廚師商量。有些食材這裡每天只會提供幾份。
等聞淺夏在對面坐下的時候,朝四周看了一圈,這種地方哪怕她沒吃過,都知道肯定是貴的離譜。
這家店在大眾點評上都搜不到的那種。
不過當她看著對面的沈執時,還裹著眼淚的眼睛忍不住定睛,她眉頭輕皺著,終於還是忍不住小聲說道:「您高中時候是不是四中的」
紀染看著她小心翼翼的模樣,像極了剛開學的時候,聞淺夏看見沈執時就瑟瑟發抖的小模樣。
突然在這一瞬,紀染覺得,她的青春又回來了。
一切都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染妹:還是熟悉的人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