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2024-08-30 20:30:43 作者: 梟藥
  其實齊茂行打小就是個傲頭傲腦、寧折不彎的頑固性子, 不信邪、不認命,就算撞著南牆,都要再狠往前擠兩下試試能不能撞破,用太子殿下的話說, 倔的惱人。Google搜索

  但是此刻認出來眼前的攬月, 就算是齊茂行, 一時間竟也忍不住疑心起了自個最近是不是八字不順?開罪了哪位過路神仙,專門給他丟了幾個檻兒?

  怎的偏偏在來的路上, 才忽的知道了大哥還有一位小侄女兒的存在?怎麼偏偏他不過就是分頭去現買一份見面禮, 就是分開了這麼一會兒功夫里,就叫磬音在蘇府的大門口遇見這麼個敗興的玩意!

  換一個時間,這事兒不會鬧在蘇府外頭,就算不換, 但凡是他當時在場, 不說立時處置了, 最不濟最不濟,也要按在蘇府外頭,決計不會將人帶進蘇府來。

  從前表妹的丫頭, 扭過頭來找他救命?卻找到了磬音的頭上, 且還是在他特意與大舅哥見禮告罪的日子, 被領進了夫人的娘家——

  這都算是什麼事!

  齊茂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對著丫頭的哭泣求肯理也不理,只是推著輪椅往前走到了蘇磬音的身旁,伸手叫了一聲:「磬音……」

  蘇磬音的手心原本是放在案上的茶盞上,見他伸手,便猛的縮了回來。

  她微微抬眸,神情說不上生氣, 當然,越發算不得高興,只是淡淡的,側頭示意地上的人:「先將正事兒解決了再說罷。」

  齊茂行的心下便又是一空,他張了張口,面上的低落之色一閃而過,再轉向廳中的攬月時,便是明顯的怒意:「可是齊君行指使你來的?」

  沒錯,哪裡有這般湊巧的事?他疑心還是齊君行這個小人故意打聽好了,專挑著在蘇府的時候派人過來噁心他的。

  「不是、不是,是趙王府,出府以後,奴婢一直與姑娘住在城西的小宅子裡,可是七天前,十幾個人忽的破門闖進來,什麼也沒說,就硬是押了奴婢與姑娘關進了趙王府,直到如今還不肯放出來,奴婢聽說,是趙王爺的郡主瞧上了大爺,要招大爺做郡馬了!」

  地上模樣狼狽的攬月又是狠狠磕了個頭,連哭帶求:「二爺,趙王府這般兇狠,定然是不會放過姑娘的,看在往日的情分,您救救姑娘吧!姑娘,姑娘還懷著身孕呢二爺!」

  聽著這話,蘇磬音與齊茂行兩個都有些動容。

  蘇磬音在意的,是這個表姑娘居然真的去做了齊君行的外室,還這麼快就有了身孕。

  而齊茂行眉心微沉,聽到的卻是「郡馬,」與「七日前」這幾個詞句。

  他直起了身子,面色冷的刺人:「齊君行要做郡馬的事兒你是從何處聽來?既是也將你關進了趙王府,這會兒又是如何出來的?」

  攬月身子一抖,哭得更慘:「滿王府的人都是這麼說,二爺,趙王府不拿我們當人看,非說我與姑娘都是王府的逃奴,關在廊下角房裡,每日還有干不完的苦役!」

  「奴婢好容易尋機逃回來,去了侯府里尋二爺,才聽說您已經不在府里住,又順著打聽了二奶奶娘家,今兒個才好容易又尋了空隙,來與二爺求救。」

  「衝撞了二奶奶,求二奶奶恕罪!奴婢實在是心疼姑娘,並不是有意冒犯的!」

  說著,又一下下的衝著蘇磬音磕起了頭。

  蘇磬音原本的性子,是一向都看不得下人奴婢這麼與她下跪磕頭的,她覺著折壽,也擔不住。

  但是這會兒對著面前的攬月,她卻是面無表情,連攔一句的意思都沒有,任憑她磕的再響,心下也是毫無波瀾。

  有什麼好攔的,都已經去過了侯府,表姑娘懷的是他齊君行的鐘,那你該去求找齊君行去啊,跑這兒來求齊二什麼?

  哼,只怕也是知道那齊君行是個靠不住的,不敢為了她們得罪趙王府。

  也對,這都這麼多天過去,這事兒齊君行想必早該聽說了,若是打算救人,想必也早就去救了。

  這個丫鬟也是裝模作樣的,還說什麼心疼姑娘,只怕是心疼自個,怕自個沒了命還差不多。

  蘇磬音這麼想著,有心質問出口,又覺著這樣倒像是為齊二開脫鳴不平一般,到底便也沒說出來,只是扭過了頭,又分三口緩緩咽了一大口清茶,想要借著這個動作,讓自己恢復平常心。

  為了這麼雞零狗碎的事生氣在意,實在是不值得!

  而聽著攬月這話,另一旁齊茂行,卻是越發發覺了不對勁之處。


  老趙王爺就是出了名的手段狠戾,眼裡最是揉不得沙子的一個人。

  京中誰不知道,趙王爺治家如治軍,甚至王府的侍衛都就是軍中挑出來的。

  趙王府的下人,一旦疏忽犯錯,那是要直接按軍法處置,拉在在院子裡,放在眾人眼皮子底下,被活活打死的都不算新鮮。

  都已經將這主僕兩個關進王府了,結果攬月跑出來一次還不夠,還能先去侯府里打聽了消息,再第二遭找到蘇府來?

  趙王府這樣的行事與手段,如果說只是跑出來一次,他還能勉強認為算是這丫頭運氣好命大,這麼屢次三番,那就只有一個可能——

  她能出來,壓根兒就是趙王府里在背後坐視、甚至默許縱容的。

  再聯想到上次見面時,小王爺的陰鷙狠厲,齊茂行的眉頭便皺的更深。

  「你——」齊茂行還要再細問,外頭便也證明一般,立即傳來了一道急促的腳步聲,緊跟著,便是老管家著急的在廳前露了面。

  「姑、故娘、姑爺……哎?德笙少爺呢?」老管家氣喘吁吁:「了不得了,外有來了幾個人,亮了身份,說是趙王府的小王爺!」

  蘇磬音聞言一驚,忍不住的便站了起來。

  相較之下,齊茂行卻顯得冷靜的多,他抬頭看向蘇磬音,聲音溫和:「趙王府的人,是衝著我與齊侯府來的,原與蘇家沒什麼干係,也不必請大哥來了,磬音,你且回小廂房裡坐一陣兒,待我打發了他,再去與你和大哥告罪。」

  蘇磬音轉身看向他,凝神思量一陣,便也搖了搖頭:「請大哥還在屋裡稍待就是了,我要留著,瞧著事了,再與你一道與你大哥解釋。」

  說罷,見齊二像是還要再勸,她便又仰頭質問一句:「還是說,你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不能叫我知道?」

  齊茂行聞言一愣,接著,便又忍不住笑了起來,一雙星眸熠熠生輝,聲音醇厚:「沒有的,磬音,你要信我,除了事關朝中要害機密,實在不得開口的,我這個人,里里外外,沒有丁點不能叫你知道的事兒。」

  他說這話時的面色與聲音,都實在是太過純粹真摯了,叫人生不出丁點的質疑,即便是眼下這樣的情形,蘇磬音就忍不住的軟了大半的心腸,面色都瞬間平和了許多。

  既是這般定下了,蘇磬音便只和齊茂行一道等在了門口。

  沒等多久,外院門口,便能瞧見一道身著玄色的身影遠遠而來,陰沉的像是離群的孤狼,自然,就是上次在狀元樓里見過的小王爺。

  「見過王爺。」蘇磬音這一次卻是十分平靜的與齊茂行一道低頭見了禮。

  趙小王爺擺了擺手:「往後都是一家人了,不必多禮。」

  齊茂行面色沉靜:「小王爺這是何意。」

  小王爺扯了扯嘴角嘴角,分明是個笑模樣,卻無端的叫人發涼:「丹城郡主對你那兄長十分中意,再過幾日,宮裡賜婚的旨意就該下來,齊君行要做我趙王府的郡馬,你是齊侯府的人,可不就是一家人?」

  果然如此,若非定下了婚事,趙王府不必屈尊降貴,折騰一個小小的吳瓊芳。

  丹城郡主情形不同常人,這為其出頭的,自然也只能是趙小王爺。

  齊茂行心下明白了什麼,面上也只又拱拱手,徑直道:「恭喜尊府喜事,只是不知道,小王爺來蘇府,又是為何?」

  小王爺大馬金刀在主位坐下,撇了一眼爛泥一般癱在地上的攬月:「來捉一個逃奴。」

  說著,他垂了眼角,面上是再明顯不過的殺意:「留著你一條命,是要你出來辦差的,本王叫你去求齊君行,誰叫你跑蘇府來的?你既是聽不懂話,認不得路,這雙招子耳朵,也不必再留了。」

  攬月渾身抖的如鵪鶉一般,但是自打小王爺出現,她就活像是被捏了脖子一般,聲兒都不會出了,用盡了渾身的力氣,也只能哀求的看向了一旁的齊茂行。

  齊茂行微微皺眉:「若屬下記得不錯,這丫鬟,還是齊侯府的奴婢,不知何時成了王府的逃奴。」

  小王爺便是陰惻惻一笑:「哦?那我一會問帶她去見見齊君行,倒要問個清楚,這一對奴婢,到底是齊侯府,還是我趙王府的?」

  他說的一對兒奴婢,顯然,值得不單是這一個丫鬟,還有懷著身孕的吳瓊芳。

  而齊君行會不會為了吳姑娘槓上趙王府,救下這為他懷著身孕的外室?

  不必問,事情都已在眼前擺著。

  齊君行但凡有一絲意思,攬月也不至於過來求他這一個「廢人。」

  要攀附王府,當郡馬,卻在賜婚前被王府查出在外有養有外室,這事兒原本就是他齊君行的錯處,就算王府將人打殺了,傳出去,也是天經地義,齊侯府都說不出哪怕一個不字,反而還得低頭認錯。

  更莫提,就算不占理,以趙王府的囂張,殿下都不放在眼裡,又怕過誰?

  齊茂行又一次沉默起來。

  「怎麼,難不成齊將軍不忘舊情,到了這份上,都還要為青梅竹馬的表妹強出頭不成?」小王爺卻還不完,仍舊嘲諷似的看向他。

  齊茂行這一次抬了頭,面色卻是格外端正嚴肅:「屬下表妹已然病故多月,小王爺雖身份尊貴,也不該這般妄議亡者。」

  表妹那邊,他是早已有言在先,只從瓊芳拋宗棄祖的一刻起,他的表妹「吳瓊芳」便已經死了,剩下的,只不過是齊君行的外室,隨她再姓甚名誰,總是與他再無干係。

  他說話,向來是算數的。

  至於攬月,這是齊侯府的奴婢,如果他還是從前齊侯府的嫡出長孫,哪怕是對上趙王府,事關齊氏的名聲體面,他也會將人要回來。

  自家的奴婢,沒有這麼不明不白的叫旁人抓去的道理,就算是處置打殺,那也該是齊侯府的事,輪不著外人來插手。

  但他現在已經自認出府兩清,再與齊侯府不相干了。

  齊侯府的爵位好處他再不沾,侯府的未來與體面,自然,也不該他繼續擔著。

  既然這小王爺故意將人放出來,是想叫攬月去試探敲打齊君行的,齊茂行自然更不會牽扯進他們的狗咬狗里。

  他抬抬手,示意對方隨意。

  小王爺見狀,便又是一聲冷笑,再不說話,只一抬手,當前出了門去,

  直到趙王府的人像是拖著一隻死狗一般,帶了攬月跟在小王爺身後走出了蘇府大門。

  蘇磬音卻仍舊有些驚魂未定,立在原地愣了一陣,轉身問道:「趙王府,是打算要了吳姑娘和攬月的性命嗎?」

  齊茂行搖了搖頭:「不會,趙王府向來目無王法,從無顧忌,他若是想殺人,早就殺了,不會再廢這個力氣將人關進王府里,還故意叫攬月出來,這般親自跟著。」

  蘇磬音便越發不解:「可是,這……他到底想要幹什麼?」

  齊茂行便看向她,面色便露出幾分複雜:「我早說了,齊君行招惹丹城郡主,就是不知死活。」

  「郡主身患痴癲之症,或許一時好哄騙,可有趙王爺父子在,只要她瞧上了什麼,趙王府就自然收拾的乾乾淨淨,送到她的面前。」

  這一句「收拾的乾乾淨淨,」像是瞬間點醒了她,蘇磬音心下一震,忽的明白了其中關節——

  不單單是為郡主處置外室,這小王爺要讓齊君行,親手將懷了身孕吳姑娘當作奴僕送去趙王府里,甚至還會叫這孩子,日後就這般齊君行的眼皮子底下出生長大。

  正常的郡馬按禮不可納妾,但暗地裡卻也可以有丫鬟有通房,也可以有庶子,只不過因為出身,會比尋常人家的庶子地位更卑微罷了。

  但齊君行當然不可能與尋常郡馬一般。

  有趙王府在,這孩子,不可能是齊君行的血脈後代。

  莫說什麼妾室庶出了,甚至連明面上的身份都不會有。

  吳瓊芳本人,都只是趙王府里奴才。

  奴婢配出來的,人都不算,當然,也是奴婢。

  趙王府要的不是殺人,是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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