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睿十二歲離港留英,此後一直旅居歐洲,及至快而立之年才回國接手林氏。閱讀城中媒體對於林氏這位太子爺的了解,除了漂亮的留學履歷,其餘一無所知。如今回來半載不到,唯一拍到他的畫面,不過是在林兆明葬禮上,可見此人繼承了其父低調之風,甚至堪稱神秘。
這回林氏的慈善宴,除了邀請城中諸多名流,也邀請了數十家媒體,算是林子睿第一次正式在公眾場合亮相。
酒店金碧輝煌的宴廳,衣香鬢影,暗香浮動,人人臉上掛著虛與委蛇的笑容,是上流社會最典型的縮影。
陳迦南向來不愛這類場合,好在他和喬文坐的這桌,都是相熟的人,包括林子暉和關真寶蘇芝芝伉儷,以及幾位圈中名流,倒也不至於如坐針氈。
晚宴先是司儀上台簡單介紹今晚的主題,緊接著今晚的主人林子睿登場。
他穿一身筆挺的黑西裝,戴著領結,頭髮梳得一絲不苟,笑得溫文爾雅,看起來十分英俊,是個典型貴公子的模樣。
「謝謝在座各位賞臉蒞臨今晚這場慈善晚宴,半年前家父故去,我匆忙接管林氏,此後一直忙於工作,鮮少參加本城活動,今日藉此機會,一是想為當今還在遭受饑寒的兒童們做點力所能及的事,二是希望能藉此機會與大家熟悉,今後一起攜手為港城發展貢獻力量。」
一番客套寒暄的話下來,底下自然是同樣禮貌客氣的掌聲。
之後便是記者提問。
「請問林先生,因為此前你一直在國外,大家都說你很神秘,可否多介紹一下自己,以滿足大家的好奇心?」
林子睿笑道:「我的履歷報上應該都寫過,溫徹斯特公學之後,進入牛津學習,碩士畢業便在歐洲遊歷,所謂神秘,不過是因為經歷乏善可陳罷了。」
「林先生太謙虛了,據我們所知,林先生還是單身對嗎?」
「沒錯,尚且單身。」
「像林先生這樣年輕英俊的豪門公子,是港城很多女孩子的夢中情人,只怕今晚酒會就有不少名媛小姐對您傾慕有加。不知林先生喜歡什麼類型的女孩子?」
林子睿笑了笑:「沒什麼特定標準,投緣便好。」罷了又道,「今晚的主題是慈善捐贈,各位記者朋友還是不要太關注我個人,多關心需受到幫助的人們才好。」
他這樣說,記者自然不好繼續八卦,象徵性問了幾個慈善晚宴相關的主題,然後進入拍賣和捐贈環節。
這幾年,喬文和陳迦南做慈善不算少,光是答應歐陽遠建造的兩棟廉租屋,便為幾百戶貧困人家提供了安心住處,一直以來捐贈的錢款也不算少。
喬文還準備過兩年等內陸一開放,便去大力支持內陸教育。
今晚他拍了一幅字畫,陳迦南拍了一雙體育明星捐贈的球拍。待到拍賣結束,舞會開始,陳迦南被他幾個名媛乾姐姐強拉硬拽去跳舞,喬文趁此機會趕緊開溜,去了樓下透氣。
「阿文!」
他正坐在泳池邊的躺椅,拿了一杯果汁慢條斯理地享受,忽然響起一道低沉的聲音。
「傑弗瑞,」喬文有些意外地看向旁邊椅子坐下的人,笑道,「舞會還沒結束吧?你這個主人開溜是不是不大好?」
林子睿無奈地嘆了口氣,笑道:「其實我不是太喜歡這種場合,但是沒辦法,有些事情總得硬著頭皮做。阿文你怎麼不去跳舞?我看阿南和幾個千金跳得還挺開心的。」
喬文笑說:「實不相瞞,我不擅長跳舞,有阿南應付就好了。」
林子睿道:「阿南好像很受女孩子歡迎。」
喬文沒正面回答他,只笑說:「傑弗瑞才是真的受女孩子歡迎,你這樣的貴公子,不知多少名媛千金盯著呢。」
林子睿好笑地搖搖頭:「別人對我感興趣,無非是因為我姓林罷了。與你和阿南比起來,實在是相差太遠。」
喬文不動聲色瞥了眼夜燈下那張熟悉的臉,心道這個人好像過于謙虛了點。
林子睿歪頭看向他,輕輕蹙起眉頭道:「阿文,不知怎麼回事,我總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你。」
喬文心頭猛然一跳,但旋即反應過來,自己頂著的是小喬的臉,便釋然般笑道:「沒準從前什麼時候打過照面,只是不認識。」
林子睿點點頭道:「可能這就叫做投緣吧,第一次見到阿文,就有這種感覺,好像在夢裡見過很多回。」
喬文總算聽出點不對勁了,摸了摸鼻子,訕訕笑道:「是嗎?」
林子睿稍稍傾身,定定看向他:「阿文不是說我長得像你的一個故人嗎?這是不是意味著我們冥冥之中早已經相識。」
喬文撞進這張臉上,唯一與林南不相似的眼睛。那雙黑沉沉的眸子,幽深如深泉,仿佛能將人吸進去。
「大哥阿文不好了,阿南跟大哥你那位靚仔保鏢在洗手間打起來了!」
就在他微微怔愣時,一道聲音忽然打破兩人之間的沉靜。
喬文驀地回神,抬頭看向氣喘吁吁跑來的林子暉:「什麼?」
林子暉又喘著氣重複一句:「阿南跟大哥保鏢打起來了。」
林子睿起身道:「走,阿文,我們去看看。」
兩人跟著帶路的林子暉,疾步走到宴廳那層的男洗手間。那門緊閉著,門外站著幾個穿馬甲的侍應生,焦頭爛額地小聲說著什麼。
而門內果然是響著正霹靂嘭咚的打鬥聲,光聽聲音,已經能猜到裡面的激烈戰況。
喬文扶了扶額頭,推門,沒推動,顯然是從裡面被鎖上。
「南哥!飛哥!」他用力拍了兩下,大聲喚道。
裡面的打鬥聲頓了片刻,但也只片刻,然後又咚咚咚響起來,並沒有人來開門。
喬文深呼吸一口氣,準備踹門,卻被林子睿拉開,只聽他對旁邊的侍應生道:「將門踹開!」
侍應生見他發話,趕緊點頭,上前狠狠踹上兩腳,砰的一聲開了門。
裡面戰況赫然入目。
大概是空間太狹窄,不方便施展拳腳,陳迦南和秦雲飛正在地上滾成一團,你一拳我一拳掄得正起勁,聽到開門,也置若罔聞,繼續你來我往找對方臉上招呼。
趁著陳迦南滾在上方,喬文上前拎住他的後脖頸,在他哇哇抗議聲中,將他拉開。
而秦雲飛原本想趁此機會補上兩拳,被林子睿適時攔下:「住手!」
兩個面目全非的傢伙,狼狽站起身,各自不甘心地朝對方啐了一口。
陳迦南抹了把臉上的血跡,道:「秦雲飛,老子遲早弄死你!」
秦雲飛不甘示弱,哂笑一聲:「陳迦南,咱們倆的這筆帳,遲早也得算,不是我死就是你亡。」
陳迦南跳起來道:「行啊,現在就算清楚!」
喬文頭大地將他拉開,道:「行了南哥!」
陳迦南哼了一聲,到底還是消停下來。
林子睿冷冷看了眼秦雲飛,道:「阿飛,阿南是我的客人,你怎麼能對他動手?」
秦雲飛默不作聲。
林子睿:「給他道歉。」
秦雲飛依舊沉默。
喬文看了對方那面目全非的一張臉,道:「算了算了,這兩個人八字不合,見面就得打,傑弗瑞,我先帶南哥回去了,你也不用為難飛哥。」
陳迦南不忿道:「你替他說什麼話?」
林子睿道:「行,你帶阿南回去處理一下傷,好好的一個人來我晚宴,掛一身彩回去,實在是我的錯,改天我上門賠禮道歉。」
「不用不用,這跟你沒關係。」喬文抬手揮了揮,拉著心不甘情不願的陳迦南走了。
兩人匆匆出門上了車,等候在車內的司機看到陳迦南的尊榮,嚇了一跳,問道:「南哥,你這是怎麼了?」
陳迦南沒有回答。
喬文將人推進去,自己再跟上,在車內坐定後,瞥了他一眼,林子睿說得沒錯,好好一個英俊小伙來參加宴會,回去豈止是掛了一身彩,整張臉眼見已經要紅腫成豬頭。
他看著心疼,伸手摸了摸那張慘不忍睹的臉,對方吃痛地嘶了一口涼氣:「疼疼疼!」
「你還知道疼啊?」喬文無奈道,「有沒有傷到骨頭?」
陳迦南搖搖頭:「沒有,就是皮外傷。這王八蛋肯定嫉妒我靚仔,專指著我臉砸。不過他那張娘們兒臉也被我打花了。」
喬文嘆了口氣:「你怎麼跟他又都打起來了?我不是說過不要招惹他嗎?」
陳迦南道:「我沒招惹他,在洗手間撞上,我都沒想搭理他,是他先招惹我,我忍無可忍才動手。」
喬文問:「他招惹你什麼了?」
陳迦南看了看他,嚅囁了下唇,低聲訕訕道:「他問我是不是和你搞了,還問我搞你是不是很爽?」
喬文:「……」那確實挺欠揍。
陳迦南又小聲道:「雖然是很爽,但關他屁事,他就是還對你賊心不死。」
雖然他聲音很低,只有兩個人能聽到,但喬文還是緊張地看了眼前面開車的司機,輕咳一聲道:「我知道了,以後不管他對你說什麼,你都不要搭理他,不然你們這架是永遠都打不完了。」頓了下,又道,我說了他就是個不把命當命的亡命之徒,真打出什麼事,吃虧的是你不是他。」
陳迦南惱火道:「他想幹什麼我都無所謂,就是受不了他惦記你。」
「他惦記我又不會讓我少一塊肉,你管他呢。」喬文不以為然道,想了想,又湊到他耳邊,小聲哄他,「反正每天跟我睡一起的是你又不是他,這樣想你是不是好受多了?」
「倒也是。」陳迦南果然被他哄住,愉悅地咧嘴一笑。
只是因為笑得太過,不小心牽扯到嘴角的傷口,不禁疼得怪叫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