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白
第72章表白
如同一個驚天巨雷在面前炸開, 賀時禮頓時大驚失色，渾身僵直。
「什麼？」
他不敢置信地問。
季喬的睫毛顫了顫, 鴉羽般垂下, 遮住眼睛裡的神色。
「想必他不會和你說這個……」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明明他什麼都夢到了，但是他卻只挑了前半部分和你說。」
常寧遠知道自己不會主動向賀時禮提起前世的事, 便想出這麼個歪招。
他難道不知道這樣只會把自己越推越遠嗎？
也或者, 他根本就對自己不抱希望，只想著破壞了？
季喬發覺現在的常寧遠真的很陌生, 自己完全搞不懂他在想什麼……
思忖間, 她的身體再次落入一個炙熱的懷抱。
「我不知道……」
賀時禮的聲音很輕, 手下卻是用了大力, 環著季喬的手臂隱隱顫抖。
他緊緊扣住季喬的脊背, 恨不能將人嵌進自己的懷裡。
賀時禮的腦子一片混沌, 混亂中想起前世的幾個畫面。
郎才女貌，琴瑟和諧。
常寧遠那時候表現得那麼好，所有人都覺得他們是一對神仙眷侶, 怎麼會……
賀時禮的心臟狂跳, 額頭的青筋突起。
如果連自己一個外人都覺得難以接受, 那身為當事人的季喬呢？
恐怕天塌地陷也不過如此吧？
來不及想太多的事情, 心臟已經開始隱隱作痛。
賀時禮深吸了幾口氣, 勉力定下神。
他稍稍鬆開對季喬的桎梏，雙手捧著季喬的臉和她對視。
「喬喬, 你把事情仔細和我說說好不好？」
季喬的眼神閃了閃, 表情有些遲疑。
她的心思也很混亂。
從前世到今生, 好漫長的一段時光啊。
一時之間，她竟然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也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和心情來回憶。
「別怕。」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猶豫，賀時禮捧著她的臉親了親她的鼻尖和唇瓣。
「我愛你。」
他低聲說。
季喬的眼眶再次酸澀不已，心臟也軟了下來。
他好像在說：沒關係啊，把一切都告訴我。
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愛你。
賀時禮大拇指撫過季喬的眼角，那裡隱隱有些濕潤。
在心裡嘆了口氣，他柔聲問：「那我問你幾個問題好不好？」
季喬的眼前一片霧氣，她眨了眨眼，點頭應好。
賀時禮：「他什麼時候出軌的？」
季喬吸了口氣：「25歲。」
賀時禮：「是你發現以後提的離婚？」
季喬點頭：「我翻他手機發現的。
後來他拖了一陣子，就離了。」
賀時禮點點頭，沒有問太多前世的細節，只問了幾個重要的時間點。
「你說……」他頓了頓，皺眉道，「現在的常寧遠是通過做夢知道前事的？」
季喬：「嗯，從大一開始，他就陸陸續續開始做夢，所以才會一直纏著我。」
賀時禮的胸口脹痛不已，語氣也不自覺帶著生氣：「既然他知道自己對不起你，為什麼還要追你？」
季喬抿唇：「因為他覺得那是上輩子的事了，這輩子的他清白無辜……」
「他放屁！」
賀時禮驀地打斷她，氣急之下說了髒話。
季喬看著一臉怒氣的賀時禮，愣愣出聲：「我第一次聽你罵人。」
賀時禮胸口依舊因為生氣而起伏，聲音不虞：「對不起，太生氣了。」
季喬已經和自己在一起了，他還上趕著糾纏。
光是憑藉這一個行為就談不上清白，更不要提他發送剪輯版錄音給自己的事了。
兀自冷靜了一會兒，賀時禮又提了幾個問題。
通過季喬的回答，大學時的事情漸漸串聯在了一起。
「最後一個問題。」
他低垂著眼睫，溫然出聲。
季喬瞬間緊張起來，手握成了拳頭。
心臟突突直跳，下意識覺得他要問自己怎麼會知道這麼清楚了。
如果他問的話，自己要如實說出重生的事嗎？
他會不會覺得這件事很玄幻荒謬，會不會覺得自己並不是他當初喜歡的那個季喬了？
在他最開始對自己有好感的時候，自己還是一個因為校園軟暴力而偷偷哭泣的高中生啊。
季喬的心裡紛亂慌張。
她是她，卻又不是她。
人是複雜的動物，由不同的經歷以及這些經歷帶來的變化組成。
自己的經歷不同了，她還是她嗎？
一時之間，季喬也找不到答案。
這也是她從來沒有和賀時禮提起前世的原因。
「為什麼……你不把他曾經傷害你的事告訴我？」
賀時禮輕聲問。
「假如你和我說過，我決不會在結婚的事情上逼你……」
他自始至終介意的，不過是因為季喬和前世相比對婚姻的態度不同，讓他以為季喬更愛常寧遠罷了。
在愛情里，他也只是一個小氣的自私鬼。
想要對方最濃烈赤誠的愛。
但現在有了原因，這個比較也就沒有意義了。
季喬垂下頭，低聲道歉：「對不起。」
如果不是常寧遠從中作梗，自己可能真的不會提前世的那些糟心事。
一開始是沒有必要，可到後面原因就複雜了許多……
「我不是要你的道歉！」
賀時禮的胸口憋悶不已，粗喘著氣說。
季喬的睫毛再次顫了顫，肩膀也跟著抖了一下。
賀時禮嘆了口氣，伸手將人摟進懷裡。
「我不是要凶你。」
他側頭親季喬的臉安撫她，「我愛你。」
柔軟的唇在臉上移動，季喬反手摟住他，鼻頭一酸。
「我也愛你。」
她的聲音有點哽咽。
片刻後，賀時禮起身將季喬抱回了主臥。
兩人以一種親密的睡姿躺在床上。
賀時禮親親季喬的耳朵，低哄：「時間不早了，睡覺吧。」
季喬點點頭，埋進他的懷裡閉上眼睛。
可能是今天的精神著實消耗過大，她沒過太長時間就睡著了。
賀時禮靜靜看著季喬的睡顏，自己卻毫無睡意。
今天知道的事情實在是過於出乎意料，到現在他的腦子還是混沌的。
震驚、心疼、難受、懊悔……
各種複雜的情緒在他心裡翻滾。
現代社會，有錢男人劈腿出軌的事屢見不鮮。
但那不應該發生在常寧遠身上，他之前表現得不是很愛季喬嗎……
他想起前世和常寧遠一起陪甲方吃飯出來的那個夜晚。
季喬臉上的快樂那麼明顯。
當時讓他羨慕的幸福畫面此刻卻顯得諷刺無比。
賀時禮第一次懷疑，自己前世讓項目的舉動是不是做錯了。
季喬的臉上帶著疲憊和愁緒，一雙好看的眉毛微皺，唇線也抿得很緊。
賀時禮忍不住伸手，手指輕輕摸過她的眉頭，試圖將眉毛撫平。
季喬哼唧一聲，翻了個身。
賀時禮立刻收手，抬腕看了看手錶，眼下是晚上11點多。
他猶豫片刻，發了個信息給錢靜靜。
在為自己的打擾表示道歉之後，他問錢靜靜方不方便明天見一面。
錢靜靜是個夜貓子，很快回復了好。
兩人約好中午在錢靜靜公司附近見面。
*
第二天中午，賀時禮早早到達錢靜靜公司樓下。
他在公司馬路對面的餐廳訂好了位置和餐點，請錢靜靜一起吃午飯。
錢靜靜趕到包廂，和賀時禮打了招呼後坐下。
「其實我也想找你呢，但是又怕自己多事。」
她一來就開口。
賀時禮想起昨晚遇到二人的場景，猜測著問：「喬喬是不是和你們說了什麼？」
錢靜靜點頭，又問他：「她昨晚沒有找你聊嗎？」
「聊了。」
賀時禮點頭，「但是我還是想知道她和你們是怎麼說的。」
有些話也許不方便和他這個求婚者說，反而是和閨蜜更方便開口。
錢靜靜應了聲，表示了解。
「昨天正好聊到結婚的話題嘛，然後喬喬就說……」
賀時禮認真聽著，擱在桌上的雙手握成了拳，眉頭皺得很緊。
「我們朋友這麼久，從來沒聽她說起過這個。」
錢靜靜嘆口氣看向賀時禮：「你不來找我，我也想找你聊聊了。
我想喬喬可能是因為她父母的原因……」
賀時禮沉默聽著錢靜靜的話，心臟酸澀不已。
看來錢靜靜並不知道常寧遠的事，只當季喬是因為父母的原因沒有安全感。
一整個午飯時間，他都沒什麼胃口。
錢靜靜走後，他一個人坐回車上，久久沒有動作。
他反覆想著錢靜靜轉述季喬說的話，只覺得難過又心疼。
什麼時候，忠誠要用值不值得來衡量了呢？
這樣的季喬，讓賀時禮想起高中時那個因為校園軟暴力躲在角落哭的季喬。
明明在大學，她已經變得大方、自信、閃閃發光。
可是常寧遠的背叛讓她輕易地回到了過去。
賀時禮感覺到了深深的懊悔。
早知道常寧遠會這樣，當初他就絕不會站在一旁默默看著他們發展感情。
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卻被他這麼糟蹋。
賀時禮仰頭向上，試圖逼退眼底的酸意。
平復了好一會兒，他長嘆了一口氣，發動汽車離開。
*
晚上下班，賀時禮來公司接季喬。
吃好飯回到家，他坐在沙發，表情略有些嚴肅地叫季喬過來。
季喬愣了愣，心裡漸漸打起了鼓。
走過去的時候，她看見賀時禮正低頭從包里翻出幾張文件樣式的東西。
「這是什麼？」
一時之間，好奇占了上風。
賀時禮將文件推到季喬的面前：「自己看。」
季喬從茶几上拿起來，頓時一怔。
第一張紙上，清清楚楚地列出了賀時禮所有帳戶的帳號和密碼。
這裡的帳戶包括了銀行卡和各類虛擬網絡帳戶。
後面附上的則是一份婚前協議。
季喬是甲方，賀時禮是乙方。
協議對乙方的行為提出了諸多規範，對甲方的要求卻是寥寥。
協議上表明，假如兩人因乙方出軌或其他錯誤離婚，乙方自願承擔淨身出戶的結果。
季喬草草翻了一下就放回茶几，心跳突突的，詫異不已：「你這是幹嘛呀？」
簡直瘋了。
她要他這麼多帳號密碼幹什麼？
小到各類網站帳戶，大到銀行卡帳號，列了滿滿一張紙。
「你別緊張，這個婚前協議不是催你結婚的意思。」
賀時禮解釋，「但是它永久有效。」
「另外一張紙上是我個人所有的帳號密碼，以後你想看什麼就看什麼。」
他笑了笑，接著說：「應該都在這裡了，如果還有別的或者我改密碼了，我再修改一下。」
「沒有用電子的是怕信息泄露，紙質的反而安全。」
「喬喬，我做這些，只是想儘可能地給你多一點安全感。
沒什麼別的意思。」
季喬的鼻尖酸澀不已，嗓子像被堵住了一樣說不出話。
賀時禮攬住她的肩膀，在她耳邊說：「如果你感覺到了壓力，那我們就慢一點……」
「我不是為了結婚而結婚，我只是想和你結婚。」
「我可以等，沒關係的。」
他的聲音低低柔柔，帶著明顯的安撫意味。
季喬的心口一酸，眼淚再也止不住流了下來。
她紅著眼睛，抽噎著問：「你不怕……我一直……這樣嗎？」
賀時禮笑：「有什麼好怕的，就像你高中發生的事一樣，這些總會過去的……」
他伸手抹去季喬的眼淚，低聲安慰：「大不了陪你當一輩子不婚族。
現代社會又不是沒有。」
「現在不婚和丁克都很普遍，只是一種新的生活方式。
沒事的。」
季喬摟住他的脖子，哭得更加大聲了。
這段時間所有的壓力都宣洩在了眼淚里。
「騙人……你家裡……才不會同意。」
她哽咽著說。
「我家還有時謙。」
賀時禮親著她的耳朵，低哄，「乖，別哭了。」
季喬點點頭，哭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鼻子依然一抽一抽的：「離婚以後……我出了場車禍……」
她抬眼看了下賀時禮的神色，神色略有些緊張：「再醒過來……就是大學了……」
賀時禮幾乎是瞬間反應過來，連忙抱住她的脊背輕拍：「我知道我知道，別說了。」
其實他在回家的路上，隱隱就在懷疑了。
只有親身經歷過，才會有那麼深刻的痕跡。
「都過去了……」他親吻著季喬滿是水霧的眼，心疼不已。
「你回來，世界就改變了啊。
那些都過去了。」
他溫柔的安慰卻是讓季喬的眼淚一瞬間又流了出來
「本來……我也以為……都會過去……」
她說的斷斷續續，帶著濃濃的哭音：「可是……我在你公司……看到……陳格……」
陳格的出現就像惡鬼詛咒一樣，時刻提醒她曾經發生的事。
賀時禮渾身一震，忽然領悟：「陳格就是第三者？」
季喬點點頭，眼淚洇濕了賀時禮肩膀處的襯衫。
賀時禮：「那你上次怎麼沒讓我趕她走？」
此時想想，難怪她看到陳格那麼驚訝，那段時間的反常也有了理由。
季喬：「可是她現在畢竟什麼事都沒做……你找什麼理由趕人呢？」
「那是我需要考慮的事。」
賀時禮皺眉，不敢想像她一個人默默難受了這麼久。
「你傻不傻？
為我考慮那麼多，自己憋著不難受嗎？」
季喬吸了吸鼻子，承認：「難受。
我上次看到你們公司出去玩的照片，難過了好久……」
賀時禮的眼睛也有些發酸，聲音低啞：「我知道了，我會處理。」
季喬看著他的眉眼，嘴角擠出一個淺淺的笑：「謝謝……我也會努力的，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原本她心裡積壓了好多秘密，眼下全部說出來了，神經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放鬆。
賀時禮點點頭，雙手捧住了季喬的臉，小心而珍重的吻落在她的眼角，鼻尖，最後來到唇角。
鹹濕的眼淚被溫柔的唇一一拭去。
「別怕，以後有我了……」
賀時禮輕聲哄了幾句，聲音逐漸消失在交纏的唇舌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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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賀時禮一到公司就叫來了姚旭。
「我有三件事想找你。」
他的表情嚴肅，開門見山。
姚旭少見他這麼鄭重，一時心裡也慌了：「怎麼了？
項目出問題了？」
公司剛送了一批機器人去醫院，不會是出問題了吧？
賀時禮搖搖頭。
「第一，行政的陳格是你弄來的，你現在負責把她弄走。
今天上午就走。」
姚旭張唇就要說話，被賀時禮擺手阻止了。
「第二，你在圈子裡人脈好。
幫我查一下陳格和常寧遠有沒有關係。」
姚旭的眉頭瞬間皺起來，驚訝：「你懷疑是常寧遠把她搞來的？」
賀時禮點頭。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
他頓了頓，聲音擲地有聲：「我想調查常寧遠的公司有沒有問題。」
「他不是做教育嗎？
我看他本人比較欠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