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驗
第75章考驗
電話里, 男人的聲音淡定冷冽:「你要見賀時禮嗎?
我帶你去看他。��
季喬的心臟一點點沉下去,身體不自覺地顫了下。
「你對他做了什麼?」
「呵。」
常寧遠竟是輕蔑地笑了聲, 「我可沒對他做什麼, 不過看他醉了幫他開了個房間而已。」
季喬瞬間瞳孔收縮,心臟快得像要跳出胸膛。
「下來吧,我帶你去。」
常寧遠說。
季喬掛斷電話, 快速打了姚旭的電話, 問他賀時禮的消息。
姚旭有些意外:「賀哥?
他一個人去的啊。
我在家呢。」
「他手機關機,人也沒回來……」季喬吸了下鼻子, 儘量將話說清楚, 「現在常寧遠要帶我去找他……」
「草!賤人!」
姚旭「噌」一下起身, 「你共享位置給我, 我現在去找你。」
季喬的眼眶發酸:「來不及等你了, 他目的不在我。
我開共享, 你跟著我們吧。」
她抽泣了一聲:「我必須快一點見到時禮。」
心像是懸在了半空中,她半秒鐘也不想耽誤。
她甚至不敢想,常寧遠到底做了些什麼……
「好好好, 那你自己注意點。
我現在來。」
姚旭快速應道, 不忘安慰她, 「放心, 賀哥不會有事的。」
季喬帶著鼻音「嗯」了聲, 掛斷了電話。
2分鐘後,常寧遠在樓下看到了季喬的身影。
她穿著簡單的襯衫和牛仔褲, 頭髮紮成了馬尾, 眼眶通紅, 表情嚴肅。
這麼久以來,這是常寧遠第一次等到季喬。
恍惚中, 他甚至產生了身在前世的錯覺。
可很快,季喬的動作就將他拉入現實。
她徑直坐上后座,看都不看他一眼,沉默著面向窗外。
常寧遠回頭,出聲命令:「坐前面來。」
「不坐。」
季喬冷冰冰地拒絕,神情厭惡。
常寧遠看了她半晌,最終還是強硬逼迫,踩下油門出發。
後視鏡里,季喬冷白的臉緊繃著,嘴唇抿成了一條縫,手上緊緊捏著手機。
常寧遠看了眼,故意道:「你別緊張,我帶你去見他而已。」
季喬轉頭,兩人的目光在後視鏡里相遇。
她的眼神如冰,刺得常寧遠又是一痛。
「別這麼看我。」
常寧遠的眼神落寞,聲音也低了下來,「是你先騙我的,你明明說不會和他結婚的。」
她那條公開秀恩愛的微博下面,所有網友都在祝他們早日結婚。
就連賀時禮的評論也是這個意思。
兩人不僅沒有產生矛盾,感情反而更近了一步。
這讓他無法接受。
季喬聽了只覺得荒謬。
她忿忿地看著他,脖頸上的青筋突起:「這是我們的事,和你有什麼關係?」
常寧遠快速打方向盤轉了個彎,季喬因為慣性就要歪倒,連忙扶住副駕駛的座椅穩住身體。
他的喉頭動了動,面不改色地開口:「既然你那麼相信他,我就讓你看看,他到底會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
常寧遠態度自然,語氣篤定。
季喬心底漸漸生出一個不好的預感。
「你對他下藥了?」
她皺著眉毛問。
「我可沒有春.藥這種東西。」
常寧遠嗤笑一聲,「但也許年輕貌美的女人本身就是一種春.藥呢?」
季喬的臉色煞白,整個身體不自覺地顫了起來。
半晌,她吸了口氣,轉頭看向窗外。
現在是晚上10點鐘,匯同的街邊不乏沿著街邊漫步的情侶。
本來這應該是一個很溫柔的秋夜,季喬卻渾身發冷,如至冰窟。
眼淚無聲地從眼眶滑落。
她怔怔出聲:「常寧遠,我恨你。」
「恨?」
常寧遠的心口如萬箭穿心,疼得厲害。
片刻,他自暴自棄地說:「我愛你那麼多年,你看都不看一眼。
那就恨好了,起碼還留個痕跡。」
「你愛我?」
季喬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聲音哽咽,「你嘴上說愛我,做的卻一直是傷害我的事!」
他明知道自己最受不了的就是感情中的背叛,偏偏卻設計套住賀時禮,企圖讓他變成和自己一樣的人。
「是你們逼我的!」
常寧遠突然大聲叫了一聲,右手狠狠砸向方向盤。
喇叭聲在夜裡顯得十分刺耳。
他一口氣不斷地控訴:「你以為你男朋友就是什麼好人嗎?
我舅舅現在在C市接受審查!我的公司也被他搞得快破產了!」
他自己的事業不僅出現嚴重問題,還連累了舅舅。
這種仇不報,他還是人嗎?
季喬被他狂暴的樣子嚇到,愣怔半晌。
原來真真口中說的是真的,而這些,都是賀時禮在背後做的?
常寧遠從後視鏡里看了眼季喬,聲音稍緩:「他不仁就別怪我不義。
況且我也沒有做什麼,不過幫他開了房而已。」
他就是受不了賀時禮那副正人君子的模樣。
他要讓季喬親眼看到賀時禮衣衫不整和別的女人躺在一起的畫面。
到時候,賀時禮還能維持他那副光風霽月的男神樣嗎?
季喬死死咬牙,手裡的手機幾乎要被自己捏碎。
她的聲音緊繃,一字一頓地反駁:「他不仁?
要不是你使手段故意離間我們,他怎麼會查你的公司?」
這麼多年他們兩個都相安無事。
如果不是他自己挑起的風波,賀時禮哪裡來的閒心做這些。
常寧遠輕「呵」一聲,「現在多說無益,我們拭目以待吧。」
季喬倔強地轉頭,聲音低冷:「我相信他。」
「相信?」
常寧遠笑了,「你相信的人,現在可能睡著另一個女人。」
季喬握緊了拳頭,指甲扣進手心,掌心肉被掐得生疼。
心臟再次被高高吊起,黑暗中跳得尤為劇烈。
他這個篤定的樣子,說沒有下藥季喬是不信的。
他一定是做了什麼,才如此肯定賀時禮會做對不起自己的事。
季喬一時覺得心中悲苦,眼睛鼻子都酸澀不已。
前幾天,媽媽打電話來要她十一回去一趟,說要介紹一個叔叔給她認識。
季喬知道,那應該是媽媽新交的男朋友。
在她已經決定相信賀時禮,努力試著邁向新生活的時候,媽媽也找到了新伴侶。
美好的未來仿佛就在前方招手。
這本來是多麼值得開心的事。
她甚至想好了要送什麼禮物。
可偏偏,常寧遠非要親手打碎這一切
他毀了自己的上輩子不夠,這輩子也不肯放過自己。
季喬轉向窗外,沉默不語。
窗外繁華的街景不見了,此時的車子已經開到了城郊的高速。
路上的車子不多,耳邊是高速上刺耳的噪音。
「如果賀時禮髒了,你還會要他嗎?」
常寧遠幽幽地問。
「吧嗒」一下,季喬蓄攢許久的淚落在牛仔褲上,洇出深色的痕跡。
她不敢想,如果賀時禮真的被他下藥……
她沉默著和常寧遠對持,一個字都不想多說。
就在這時,季喬手裡的手機震動了下。
是姚旭的信息:【我在你們後面,別怕】
季喬吸了吸鼻子,打字回復他一個嗯。
後面的時間裡,無論常寧遠說些什麼,季喬都沒有再理他。
常寧遠也不計較,自顧自地從現在回憶往昔。
闡述自己這些年有多難,賀時禮做得有多過分,季喬又是有多麼無情……
季喬靜靜地聽著他表演,如一個木偶娃娃,漂亮而空洞。
她累了,也倦了。
常寧遠的心態已經完全不正常了,完全無法交流。
季喬低頭,發消息給姚旭。
【記得報警。
】
常寧遠的行為到底有沒有問題,自然會有專業人士做出判斷。
她現在什麼都沒空想,只想快一點見到賀時禮。
____
凌晨時分,常寧遠將車停在了一家會所樓下。
「到了。」
他說。
季喬動了動發麻的腿,面無表情地推門下車。
會所的外觀豪華輝煌,氣勢宏大。
整個城市都在入眠,周圍一片寂靜。
季喬抬起頭望上去,高高低低的窗戶如一個個黑色漩渦,要把她吸進去似的。
想到賀時禮就在其中一個未知的房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走了。」
常寧遠提醒。
季喬漠然地跟在他後面進了會所,和他進了一個電梯。
10樓的按鍵亮起,黑色屏幕上的數字一點點上升。
季喬屏住呼吸,原本木然的心臟也隨之提到了嗓子口。
小小的電梯裡安靜無聲,她劇烈的心跳聲顯得清晰無比。
「叮」一聲,電梯門開了。
季喬勉強打起精神,虛浮著腳步跟在常寧遠的後面。
他在其中一個房門口停住,轉頭看向站在一旁的季喬。
燈光下,她的臉色慘白,沒什麼血色的嘴唇抿著,如一個輕飄飄的漂亮布娃娃,搖搖欲墜。
看到季喬的樣子,常寧遠心臟本能地一痛。
事到如今,他依然會為了季喬的難過而難過。
可是他們已經徹底回不去了。
常寧遠闔了闔眼睛,掏出鑰匙開門。
「自己進去看。」
季喬的眼睛通紅,眼睫顫了顫。
「你把他反鎖在裡面?」
她艱難地問出口,嗓子像被漿糊黏住了一樣。
意料之中的,沒有人回答。
季喬的胸口快要喘不過起來,拖著幾乎不存在的雙腿走到門前,渾身抖得更加厲害。
不管裡面究竟是什麼場面,總是要面對的。
季喬閉了閉眼,心一橫,推開了門。
昏黃柔和的燈光從套房灑在季喬的腳面。
她能聽到裡面女生的抽泣聲,隱隱伴隨著「不要」的哭音。
季喬渾身僵直,雙腳向前動了動。
越往裡走,來自男人的喘息聲也越來越清晰。
季喬繞過一個鏤空隔斷,看清了眼前的場景。
她渾身一震,捂住嘴巴流下眼淚,幾乎要暈過去。
一個穿著暴露的女人被反綁在沙發腿上,披頭散髮,哭個不停。
賀時禮背靠柜子坐在地上,臉色蒼白,眼鏡落在一邊,眼角耷拉著,像是失去了意識似的。
他的右手拿著玻璃碎片,襯衫袖子被挽到了最上面,胳膊上一道又一道的劃痕,有些還在往外冒著血珠。
季喬哭著撲過來抱住他,哽咽到說不出話來。
賀時禮微微抬眼,辨認一般凝視著她。
半晌,他抬起擱在膝蓋上的手臂,用手指摸了摸季喬的臉又無力地垂下。
聲音虛而低:「你來了。」
他手上的血跡蹭到了季喬白淨的臉上,可他沒有精力去擦了。
季喬哭著點頭:「我來了,對不起來晚了。」
他如同一個滿身傷痕的獸類,強壯又虛弱。
傷口的血被弄得到處都是,季喬甚至能聞到淡淡的鐵鏽味。
賀時禮的右手一松,玻璃落在地上。
「別怕,都是皮肉傷,我沒事。」
他的眼睛快要睜不開,順勢倒在季喬的肩上。
季喬哭著點頭。
都什麼時候了,他還在安慰自己。
她想攙扶賀時禮起來,可他滿身血污的樣子讓自己不敢下手。
季喬只敢摟住他的脖子,溫熱的眼淚落入領口,隱沒不見。
「疼不疼啊?」
她心疼不已地問。
手指虛虛掠過他的胳膊,不敢碰觸。
這麼多的傷口,他是怎麼忍心劃下去的?
「沒感覺。」
賀時禮強撐著回答,聲音很低,「我想睡覺了喬喬。」
他的意識早就不清醒了,強烈的睡意讓他睜不開眼,只能通過這種方式不讓自己睡過去。
到了最後,他的感官早已麻木,只想撐著一口氣等季喬過來。
「睡吧。」
季喬吸了吸鼻子,「姚旭馬上就會過來了。」
「我們帶你回家。」
賀時禮聽到她的話,再也沒了顧慮閉上眼睛。
幾乎是一秒就睡著了。
他的面色蒼白,嘴唇也沒了血色。
季喬小心翼翼地將他擺成比較舒服的姿勢,伸手拽過枕頭墊在他和自己的腿部之間。
常寧遠站在一旁,愣愣看著眼前的場景,肩膀微微顫抖。
不可置信地後退一步,踉蹌著扶住了牆壁。
他的計劃本身完美無缺。
賀時禮喝的酒里有迷藥,有意識不清的效果。
而陳格,是他花了100萬請來的,目的明確。
在反鎖的房間裡,賀時禮幾乎沒有拒絕的機會。
常寧遠完全沒有想到,賀時禮竟然會用自殘的方式來保持清醒。
「常總……」滿臉淚痕的陳格抬臉,小聲叫他。
她快要被嚇死了。
她收了100萬來陪賀時禮一晚。
本以為不過是個一夜情,沒想到賀時禮卻趁著意識尚在的時候將自己綁了起來。
他說,自己不能讓女朋友誤會。
接著,她眼睜睜看著一向溫文爾雅的賀總敲碎杯子,一下一下地劃在自己身上。
一開始,他還會疼得吸氣。
到後面,他像是喪失了痛覺。
如同一個機械的木偶人,麻木地往自己身上劃口子。
血不斷地冒出來,看著分外可怖。
她哭著求他不要這樣,自己會和他女朋友解釋的。
可不管她怎麼說怎麼求,他都對自己置若罔聞。
他是意識不清了,可還記得不能讓女朋友誤會的事。
陳格也是在那時才明白,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和賀時禮發生些什麼。
「常總,救我。」
陳格嗚咽著,再次懇求。
常寧遠愣了愣,將她手臂上的束縛解開。
剛起身,房間的門再次被人從外面踹開。
「警察,不要動!」
幾個便衣衝進房間,厲聲呵斥。
姚旭跟在後面進來,怒氣沖沖地指著常寧遠:「就是他!非法拘禁我朋友。」
季喬抬頭看向突然冒出來的人,驀地鬆了口氣。
結束了。
*
警察來了以後,將賀時禮被送到醫院處理傷口和檢驗。
季喬陪在醫院不肯走,姚旭只好一個人先行去警局錄口供。
凌晨2點的醫院寂靜。
賀時禮被換上了住院服躺在床上,安靜地睡了。
他的傷口集中在手臂上,已經做了消毒和處理。
醫生另外抽了血去做化驗,結果還沒有出來。
這一晚上對於季喬來說過於驚心動魄,如今安定下來也是一點睡意也沒有。
她坐在床邊,眼睛通紅地看著賀時禮的手臂。
就如賀時禮所說,他的傷口大部分都比較淺,只一個深一點的傷口被纏了圈紗布。
可是,這手臂看上去還是好令人心疼。
半晌,季喬低下頭,小心翼翼地親在了紗布上。
*
賀時禮這一覺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上午。
醒來時,季喬正坐在床邊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她保持這個姿勢已經一整夜了。
見人醒了,季喬連忙湊到他的身邊,焦急地問:「你醒了?
感覺怎麼樣?
難受嗎?」
賀時禮抬手摸了摸她的眼睛,微微蹙眉:「沒睡覺?」
她的眼睛布滿了血絲,眼下一圈青色,整個人都透著疲憊和擔心。
季喬靜靜看著他沒有說話,眼睛卻是一點點濕了。
賀時禮連忙坐起身來:「我沒事了。」
他誤服的應該是有催眠效果的精神類藥物,此刻睡了一覺起來,身體感覺好多了。
「真的沒事。」
他看了眼季喬的表情,揮了揮手臂,「你看,活動自如。」
季喬的胸口酸澀,眼前已經是水霧瀰漫。
她吸了吸鼻子,投進賀時禮的懷抱。
「你……」季喬抽噎著問,「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
她想,就算賀時禮在那裡睡著了,自己也會聽他解釋的。
就算第一眼會本能地難過,後面她也會相信他的。
可偏偏,他用了刺激痛覺的方式來保持微弱的意識。
季喬不敢想,如果自己來得晚,他會流多少血……
賀時禮嘆了口氣,伸手摟住季喬的脊背。
「其實當時也沒考慮太多,就是在想——」
「如果我睡著了,我的喬喬怎麼辦?」
「她看到我睡在這裡,和另外一個女人在一起,會有多難過?」
季喬哭到不能自已,將他腰身抱得更緊。
窗外陽光灑進病房,金色的秋暉落在兩人身上。
賀時禮的聲色如這陽光一樣溫柔:「我不想你再次對愛情感到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