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完
第76章新年計劃
中午時分, 在警局的姚旭打了個電話給季喬。
常寧遠和陳格被警察帶回了警局。
陳格身為一個涉世未深的大學生,在警察的詢問下很快就招出了帳戶里一百萬的由來。
常寧遠因為涉嫌非法拘禁行為, 估計要拘留十幾天。
陳格作為共犯同時涉嫌賣.淫被一同拘留。
得到消息, 季喬道了聲謝,告訴他賀時禮已經醒了,目前沒有什麼大礙。
姚旭應好, 說自己過一會兒就從警局過來, 其他事交給律師。
季喬點點頭,拜託道:「好, 那你過來的時候幫時禮帶一套衣服吧, 他之前的已經不能穿了。」
白色襯衫沾著血污, 早就被季喬扔掉了。
「行, 他的尺碼我知道。」
姚旭二話不說地答應了。
季喬掛斷電話, 將姚旭的話轉述給賀時禮。
賀時禮點點頭, 欲言又止。
「怎麼了?」
季喬打了個哈欠。
一夜沒睡,眼下事情得到解決,她的困意便上來了。
賀時禮搖搖頭, 將床讓給季喬。
「你睡吧。」
姚旭到醫院的時候, 看到的就是季喬在病床睡覺而賀時禮坐在一旁的場景。
他眨了眨眼, 要不是賀時禮身上這身病服, 他真懷疑自己看錯了。
「你——」他剛說了一個字就被賀時禮用手指阻止了。
賀時禮指了指門, 示意到外面說。
「可以啊你。」
姚旭瞥了眼門口,「小喬沒睡好?」
賀時禮搖搖頭:「她一夜沒睡。」
姚旭嘆口氣:「她估計嚇得不輕, 也還好她提醒我報警了。」
賀時禮垂下眼睫, 有點懊惱:「是我大意了。」
「說什麼呢?」
姚旭揮揮手, 「哎說點開心的。」
「你沒看到常寧遠在警局的那個龜樣,失魂落魄地和什麼似的。」
姚旭大力歌頌了公安民警的秉公執法, 重點描述了常寧遠在警局憔悴不堪的模樣。
「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像踏馬個神經病似的。
也虧他想得出來找陳格色.誘你。」
「反正警局他蹲定了。
等回去以後你再催催匯同那邊,爭取讓他一直在裡面出不來。」
「我決定把他被拘留的消息散到網上去,讓他體驗一把什麼叫社會性死亡。」
姚旭吧嗒吧嗒說了好久才過癮,看了看賀時禮:「你說呢?」
賀時禮皺了皺眉:「他這次這麼做,有部分原因就是我們在舉報他的公司。」
兜兜轉轉,常寧遠最後的目的還是想報復自己。
「切,也不看看現在網上輿論都成什麼樣了。」
姚旭的表情不屑,「不管我們出不出手,關門都是遲早的事。」
賀時禮靜默片刻,彎唇笑了笑。
「哎對了,你可以出院了吧?」
姚旭將手上的衣袋塞給他,「小喬要我買的衣服。」
賀時禮接過來,想了想道:「等喬喬醒了再辦出院手續吧。」
他對姚旭笑著解釋:「讓她多睡一會兒,反正沒事。」
姚旭翻了個白眼,不能忍。
「你夠了啊,我踏馬吃飽了過來的,不想再吃狗糧了。」
他做了什麼孽要被這兩人秀這麼多年的恩愛?
簡直欲哭無淚。
*
常寧遠被拘留的消息很快就在匯同網際網路的圈子裡流傳開來。
至於原因則眾說紛紜。
聽說是和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大學生一起被抓的後,這傳言更是漸漸演變成了一個桃色新聞。
常寧遠原本在眾人眼中是年輕有為潔身自好的青年企業家,因為帥氣的外表尤其受到女生的崇拜和仰慕。
這個新聞一出,他原本的黃金單身漢形象徹底崩塌了。
與此同時,市檢查院正式受理了橙化教育涉嫌行賄的案件。
常寧遠作為嫌疑人,被律師取保候審。
經此一役,常寧遠的公司元氣大傷,基本人去樓空,看好他們的資本也很快撤了資。
公司宛如一個空殼。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現實而無情。
一個月過去,網上幾乎再沒有橙化教育的消息。
原本被業內看好的新星還沒有發光就這麼悄無聲息地墜落了。
在那次之後,季喬再也沒有見過常寧遠。
直到11月的一天,賀時禮打電話告訴她常寧遠想見一見她。
他的案子開庭在即,想在開庭前再見她一面。
季喬一口回絕,認為他們已經沒什麼見面的必要了。
賀時禮那邊停頓良久,卻是開口:「那陪我去見他一面吧,我有話想和他說。」
季喬頓了幾秒,答應下來。
*
周六下午,季喬在家裡給兩人各自精心搭配了一套衣服,同樣的黑白色系,簡單和諧。
「真不知道你為什麼要見他。」
季喬抹著口紅,從鏡子裡看向後方的賀時禮。
賀時禮笑了笑:「男人之間的事。」
季喬皺了皺眉:「和我有關嗎?」
賀時禮笑而不語。
季喬用棉簽將多餘的口紅擦掉,抿了抿唇,嘀咕道:「神神秘秘的。」
還說要和常寧遠單獨聊一會兒,那不就是有秘密不給自己聽嗎?
化好妝,季喬同賀時禮一起去了約定好的會所。
賀時禮說有話要單獨和常寧遠說,季喬只好先坐在大廳等。
裝修雅致幽靜的包廂里,常寧遠看到賀時禮一個人時怔了怔,眼睛下意識向門口看過去。
「喬喬在外面,一會兒過來。」
賀時禮知道他在想什麼,率先開口。
常寧遠沉默片刻,抿了下唇:「沒想到你們願意來。」
賀時禮在他對面坐下,為兩人各倒上一杯茶。
「喬喬不願意,是我想來。」
常寧遠怔了怔,苦笑。
「你已經贏了,來笑話我嗎?」
「來告訴你一件事。」
賀時禮的聲音淡淡。
熱氣繚繞著從茶杯一路上升,將他的面容氤氳得模糊。
「其實我特別後悔……」賀時禮頓了頓,在常寧遠不解的目光中開口,「光天的那個項目,我當時就不該讓你。」
常寧遠愣住:「光天的項目本來不就是——」
他的聲音一頓,陡然意識到賀時禮提的是前世之事。
他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倒抽一口氣:「那個項目是你讓的?」
賀時禮頷首。
常寧遠震驚:「為什麼?
!」
「你說呢?
總不會是對你做好事吧?」
賀時禮說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常寧遠皺眉沉思片刻,猝然靠向椅背。
「原來是喬喬……」他的背佝著,神情落寞。
他沒想到,賀時禮上輩子就喜歡季喬。
更沒有想到,自己引以為傲並藉此飛騰的項目是賀時禮讓的!
原來,他那時的意氣風發、年少有為全是建立在賀時禮的退讓上……
常寧遠垂在腿邊的拳頭緊了緊,頹然地低下頭。
他輸了。
他清醒地意識到,自己輸得徹徹底底。
賀時禮開口:「我叫喬喬來了。」
話音落下,包廂的門被打開。
季喬在賀時禮旁邊坐下,看著對面的常寧遠一時無言。
幾個月不見,常寧遠瘦了很多,臉頰凹了進去,原本很亮的眼睛黯淡下來,整個人像沒了精氣神的老人一般。
和大學那個在籃球場少年意氣的人實在相距甚遠。
「我去下洗手間。」
賀時禮起身。
季喬連忙拉住他的手「哎!」
了一聲,抬頭眼巴巴看著他。
「沒關係,有事叫我。」
賀時禮摸了摸她的頭髮,柔聲說。
季喬只好點頭,隨賀時禮去了。
很輕的關門聲過後,包廂里沉默下來。
半晌,常寧遠低聲開口:「我只是想和你告別,沒別的意思。」
到了末路,反倒是自己一直視為眼中釘的賀時禮更了解他在想什麼。
常寧遠覺得諷刺無比,胸口因為季喬避之不及的態度微痛。
季喬蹙眉,緩緩開口:「我們還有什麼告別的必要嗎?」
「對不起。」
常寧遠道歉,表情誠懇,「不管是哪個我,都對不起。」
季喬沉默片刻,發現自己對他的道歉已經沒什麼心情波動了。
「常寧遠,其實你本來可以有很好的前程和未來的。」
假如他不是那麼執著在自己身上。
常寧遠搖著頭苦笑:「你不要我,前程有什麼意思?」
他深刻記得上輩子那些沒有她的日日夜夜。
他或許做錯了很多,可他也是真的愛季喬。
「你到現在都不知道錯在哪裡了。」
季喬看著常寧遠,搖著頭嗤笑一聲。
「你一定在心裡說,你做這些都是為了我,都是因為愛我,對嗎?」
常寧遠沉默不語。
季喬臉色如常,聲音清澈平靜:「可是,愛一個人應該是讓她快樂,而不是假借愛的名義一再傷害她。」
「你總是說愛我,但你做的一切都是從自己出發。
你愛的只是你自己。」
常寧遠張了張唇,想解釋又說不出口。
不管他說什麼,好像都是在坐實季喬說的話。
最後,他只能機械地重複道歉:「對不起。」
季喬抿唇:「你知道我最恨你的是什麼嗎?」
「知道,」常寧遠頓了頓,艱難地說出口,「我前世出軌,現在又想讓賀時禮……做同樣的事。」
說出口的每個字都像是扇在自己臉上的巴掌,提醒他自己和賀時禮的差距有多大。
季喬搖搖頭:「不。」
「是你讓我覺得,我是一個不配得到愛的人。
因為你,我很長時間內都沒辦法相信有人會永遠愛我。」
季喬吸了口氣,繼續道:「即使在很幸福的時候,我也覺得這幸福並不會持久。
就像煙火一樣,等愛情燃燒完了,幸福也就沒了。」
常寧遠的表情愣怔,心口因為懊悔和自責劇烈地疼痛起來。
他好像忽然就明白了,那天賀時禮為什麼會將自己劃成那樣。
不知道要有多大的信念,才能在那種時候也不忘考慮季喬的心情。
「所以賀時禮讓你相信了?」
他低聲問。
想到賀時禮,季喬的嘴角彎了彎,鄭重地點點頭。
她表面漂亮自信,骨子裡卻因為家庭和前世的事對感情一直抱著悲觀態度。
直到遇到賀時禮,她才發現,世界上可能真的存在這樣堅定又包容的愛。
季喬幸福的表情刺痛著常寧遠,眼眶一點點紅了。
「也是,他愛了你那麼久……」他低聲喃喃。
「什麼?」
季喬沒有聽清。
常寧遠看著她,再次道歉:「對不起。」
他一直沒有意識到,自己出軌給季喬帶來的心理陰影有多巨大。
因為那時,她一直表現得非常堅強和獨立。
季喬抿唇:「你不用再和我說對不起了。
對不起有用要警察幹嘛?」
即使她現在能心平氣和地談這件事,也不代表她就原諒他了。
常寧遠有一瞬間的沉默,緊接著,他忽然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肉和肉之間發出巨大的聲響,白皙的臉頰立刻多了個紅色的掌印。
季喬被嚇了一跳。
在她反應過來之前,對面又是重重地「啪」一聲。
包廂的門被人打開,聽到動靜的賀時禮匆忙進來。
他摟住站起身的季喬肩膀,目光轉向常寧遠的臉。
常寧遠兩邊臉頰紅腫,眼角低垂著,神色頹靡。
季喬的目光閃了閃,拉住賀時禮的手臂,小聲說:「我們走吧。」
「好。」
賀時禮最後看了常寧遠一眼,和季喬一起離開了。
常寧遠一個人頹然坐在椅子上,眼淚緩緩流了下來。
「我還你……」他喃喃自語。
*
幾天後,常寧遠留下遺書在家中割腕自殺,被父母發現送到了醫院。
人經搶救及時救了回來,開庭時間也隨之延遲。
12月初,法院正式開庭。
常寧遠對自己的行賄行為供認不諱,被判處5年有期徒刑。
判決書下來,所有的同學都唏噓不已。
最近一段時間,兩人身邊的各種群都在議論這件事。
季喬無心參與討論,自顧自地做著來年計劃。
她窩在沙發,一邊瀏覽行業新聞一邊寫寫畫畫。
冬天的午後,開著地暖的家裡暖洋洋的。
陽光從落地窗照在季喬的身上,睏倦感漸漸襲來。
季喬打了個哈欠,決定就地午休一會兒。
她閉上眼睛,手指一松,pad便順勢落在了沙發縫裡。
片刻後,賀時禮從書房出來,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畫面。
他皺了皺眉,從臥室拿出一床較厚的毯子,俯身蓋在季喬的身上。
正要起身時,賀時禮的餘光瞥到了慘被拋棄的pad。
他笑了下,伸手將pad從縫裡救出來。
手指不小心解鎖了屏幕,季喬的工作計劃頓時映入眼帘。
滿滿當當的工作計劃,足足占了一個屏幕。
而另外一頁的標題則寫著「新年生活計劃」。
賀時禮頓了幾秒,忍不住好奇打開了生活計劃的頁面。
本來以為會是旅遊幾次、看書幾本之類的計劃。
沒想到打開卻只有五個字。
——和寶貝結婚。
賀時禮的心臟一顫,目光在這幾個字上停留許久。
經過這麼多年的時光,他終於成了她計劃的一部分。
簡簡單單的幾個字,竟然有種令人想哭的魔力。
賀時禮不是沒有想過要將自己也重生的事情如實告訴季喬。
可是思來想去,又覺得沒有那個必要。
季喬如果知道了,只會為上輩子感到加倍的遺憾。
索性什麼都不說,這種遺憾他一個人來承受就可以了。
也或許,他會在婚後的某一天告訴她。
那時的他們可能在看書,可能在散步,可能在陪孩子玩,也可能只是靜靜地坐在一起曬太陽……
總之,那應該是個風平浪靜的尋常日子。
他說起自己的暗戀不會苦澀,她聽了也不會太難過。
因為他們已經有了幸福美滿的生活,而那只是青春回憶的一部分。
賀時禮退出頁面,小心翼翼地將pad放在茶几。
然後俯身,低頭吻上季喬的唇。
季喬睡得迷迷糊糊,自發地伸手抱住他的脖頸。
她閉著眼睛,撒嬌般地哼唧兩聲。
「你工作做完啦?」
她的聲音帶著微睡醒的微啞,沙沙的,很好聽。
賀時禮的心臟頓時酥了一片,索性坐在沙發將人抱上自己的腿。
季喬睜開眼睛,黑色的瞳仁看起來有些懵懂。
「怎麼了?」
賀時禮並不打算告訴季喬自己看到了她的計劃。
可高興和愉悅卻是藏不住的,他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揚,目光柔軟帶笑。
他親了親她的鼻尖,笑著說:「沒什麼,就是覺得最近天氣都很好。」
天氣晴好,心情明朗,萬物可愛。
季喬怔了怔,輕聲嘀咕:「什麼呀?」
她雙手捧住賀時禮的臉,一本正經地說:「賀先生,你又開始神神秘秘的了。」
話音落下,兩人同時笑了起來。
好的愛情是什麼呢?
對季喬來說,就是對方即使神神秘秘,自己也不會疑神疑鬼。
這很難,可是她現在有了。
一直以來,賀時禮理解她的不安,包容她的敏感,竭盡全力地給她安全感。
在這樣安穩妥帖的感情里,她似乎不用擔心和懼怕任何人和事。
他讓自己相信——
這世界紛擾雜亂,總有人會溫柔堅定地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