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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奇人罕事驚江寧

2024-08-30 23:09:14 作者: 崔淇
  冬寒未消,白雪皚皚。閱讀

  孫府小院裡枝頭吊枯葉,池子裡尚有薄冰。

  壽禧堂外整齊的站了兩排垂手而立的僕婦丫鬟。

  年輕丫鬟一色穿紅綾襖青緞襖背心,媽媽們則是石青色錦緞夾心長襖。

  壽禧堂內,老太太端坐正堂太師椅上,靠著繡著秋香色雲紋錦緞半舊靠背,地下面東西各一溜六張椅子,都搭著七寶蓮灰色椅搭,底下六副腳踏。

  椅之兩邊,也有一對高几,几上茗碗花瓶,內插著時鮮花卉。

  老太太常年寡居,不喜富麗陳設,所以各色擺飾都是以素雅為主。

  大廳中間放一個大銅火爐,不時有丫鬟拿著火鉗撥弄銀絲碳。

  孫家從孫寧以下都屏氣凝神,按著齒序分坐兩側,盧敏侍立在老太太身邊奉茶。

  允良三更不到便去了府衙,說有急事,早就派小廝過來告罪了。

  隨著一聲簾響,一少年自屏風後走出。

  只見他身著一件淺紫色繡銀絲點素團紋的交頸長衣,腰束一條月白色綴玉腰帶,腰帶上掛著各色葫蘆形荷包並一個月牙形玉佩,一頭黑髮用玉冠松松扣住,身姿挺拔如青竹般清秀,笑容溫潤,唇紅齒白。

  因著冬日裡寒冷,少年雪白的肌膚微微發紅,端的是一種名花傾城的神采,人見了,都道一聲「好個翩翩美少年。」

  少年朝老太太和孫家眾兒女拱手一拜,抬頭道:「初次見面,晚輩用了假名,還望老太太和各位姊妹兄弟恕罪。」

  眾人見這少年不是王然,又是誰?

  老太太慈愛道:「出門在外,那地方又魚龍混雜,用個化名,何罪之有?珍饈宴那日初見,老身便覺子期通身禮儀不凡,不想竟是定國公府的小公爺。林媽媽,快給子期看座。」

  崔然赧色道:「老夫人謬讚。子期此次造訪,一是賠罪,二是有事相求。」

  說著吩咐自個小廝把禮物拿上來。

  「可憐見的孩子,大雪天的,難為你跑這一趟,何必又帶禮物來。」老太太語氣和藹。

  「不執摯,不敢見尊者。」崔然作揖,「禮物淺陋,還望老夫人、太太和眾位姐妹兄弟莫怪才好。」

  「小公爺言重了,不必多禮,就當在自己家一樣,咱們坐著聊聊家常,熱鬧熱鬧,開開心心才好。」盧敏熱絡道。

  崔然答:「只是些薄禮,切莫介懷。」

  孫希心內嘆了口氣,來了這古代,送禮收禮一樣還是推來推去,這般費勁。

  崔然打開黑漆描金方盒,從最上層抽盒裡拿出一個方形的紫檀木經盒。

  蓋與盒均製成佛蓮花樣式,下承蓮花式矮足,蓋面嵌「觀音」。

  山間樹下點綴以紅藍寶石和螢石,形象精細,景致疏朗。

  在盒壁上,用白色螺鈿嵌祥雲。

  光看盒子便覺精美異常,價值連城,只不知裡面裝著什麼。

  崔然打開經盒,卻見裡頭一本殘舊卷冊,上寫《柳公權書金剛般若波羅蜜多經》。

  天下皆知,柳公權善書法,其書法博採眾長,不拘一法。初學二王,後又得顏真卿筆資,自創獨樹一幟的「柳體」,以骨力勁健見長,後世有「顏筋柳骨」的美譽,一時洛陽紙貴。


  他與顏真卿齊名,人稱「顏柳」,又與歐陽詢、顏真卿、趙孟頫並稱「楷書四大家」。

  「晚輩素聞太夫人喜愛禮佛,家父曾任相州安撫使,於友人處偶得此經書,原是帶回給祖母,但祖母身體一直欠佳,纏綿病榻,過世後,此書便沒了主人。晚輩初次見太夫人,便覺倍感親切,如見祖母。此次借花獻佛,還望太夫人莫怪。」

  說完又拿出給哥兒姐兒的禮物,孫寧、孫希分別是彩色琉璃蝴蝶簪,孫蔓是一個金光閃閃的福娃娃。孫雲、孫泊、孫維和孫曉分別是一塊玉佩,孫弗尚小,和孫蔓一樣。

  「子期純孝,你們當多學學。你我有緣,這般厚禮,倒叫我們不好意思了。快快坐下,不要著涼了。」老太太笑道。

  崔然見西邊椅子坐著孫雲、孫泊等眾小哥,對眾人拱了拱手,便靠著最小的孫曉旁邊大方落坐。

  小丫鬟春芬拿著腳爐塞在他的腳中間,又把套著灰色皮毛的湯婆子放在崔然手上,以解他身上的寒氣。

  「晚輩初次拜訪,便有事相求,才覺不好意思。」崔然正色道,「原本王大人要送廚子進京,順道帶我回定國公府,豈料昨日傍晚,駐守江寧的呼延守將突然在府衙中暴斃。」

  孫府各人乍聞此事,不知其中緣由,皆是一驚。

  聽崔然說的認真,便都豎起耳朵聽著。

  「我聽說那將領名叫呼延圖,素以勇武著稱,打起仗來不要命,立過不少戰功,常對人說寧戰死沙場,馬革裹屍。又說自己深受國恩太過,與西夏勢不兩立」,在身上到處刺上「赤心殺西夏」字樣,還把這些字塗黑。除了身上,他在唇內也刺上這些字,兵器上就更不用說了。」

  孫希腹誹這不是精忠岳飛嗎?

  不過在唇上也刺字,怕是腦殼有包。

  崔然繼續道:「他還把善於刻字的夥計叫去自己府上,對妻妾們說:你們也受了朝廷的重祿,無法用別的方式報恩,就應該在臉上刺字,以表感恩之意。」

  眾人聽到這裡,心內都嘆這世上居然有這樣的奇葩。

  「這還不止,他還放言說若有人不干,便『立斷其首』,弄得全家人呼天搶地,無所適從。」

  「他的幾個兒子和女兒,以及全體僕人,都要接受這種『酷刑』,氣得他夫人要與他和離並帶走兒女。小妾們不敢與他起正面衝突,便哭道:我們是女人,臉上刺字實在不好看,老爺帶出去見人也不雅,能不能改為胳膊上?呼延圖這才答應了。」

  大家都漬漬稱奇,丫鬟僕從們紛紛倒吸一口冷氣,慶幸沒有在呼延府上服役當差。

  「除此之外,前些天他剛滿百日的兒子被他抱到城樓上,然後往下摔,所幸沒摔死。別人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回答說想試試兒子命硬不硬。他每次去府衙,其他人便饒有興趣的圍繞在他身邊,想看他今天又有什麼精彩表演。而他在府衙最愛做的便是取出佩刀,在胸口刺出血,再叫來執筆吏蘸血為墨,寫成奏章,讓當今聖上派他去捍邊殺敵。豈知昨日,他正刺胸蘸血,不慎劃到大血管,血如泉涌,竟死了!」

  孫家眾人都聽呆了,孫希暗嘆這樣的行為藝術表演大師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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