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然抱緊懷中的妻子,一聲嘆息:「你不是一向不怕打雷閃電的嗎?」
孫希眼圈一紅,淚滾落了下來:「我才說那句話,天就響起了驚雷!我……我怕……」
崔然伸手替妻子拭去淚水,摟過她的肩膀,語氣如哄小孩子一般:「別怕,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孫希聞言,更是哽咽難言,小聲啜泣起來。
崔然苦笑:「你今天這是怎麼了?一點都不像往常的你!」
她咽下一口苦水:「你別哄我了,不出意外,你怕是又要出征西夏了。」
「可如今那邊的殘局,哪有那麼好收拾?」
雷鳴總伴隨著狂風,窗戶原本只是虛掩。
被風一吹,一下就開了。
屋裡的帳幔被狂風吹起,夫妻倆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崔然敏捷地翻了個滾,下床走到窗邊,把窗戶關上。
電閃雷鳴間,男人的深瞳,如刀刻般堅毅。
內閣議事廳的大臣們經過連日的商議,終於制定了撫恤此次戰死的將士方案。
雖然孫河曾建議,戰死的士兵應當厚恤。
但主帥魏凱旋,以及副將秦止和韓琪雖戰死,但難逃領軍不力之罪。
謝丞相等人直接無視他,並未將他的建議列折呈報。
但孫河不放棄,到了皇帝床前奏對的時候。
他還是力諫陛下對那三人實施處罰,並一臉忠正之色,表示那魏凱旋雖是自己舉薦的,但是自己的一顆心是無私為國。
魏將軍打了敗仗,理應受懲,自己絕不徇私,為他脫責!
儘管謝丞相和田將軍進諫說此舉會寒了眾將士的心,但皇帝似乎也對魏凱旋等人恨之入骨。
最後居然聽了孫河的諫言,不但對魏凱旋、秦止和劉慎三人的家屬沒有戰死撫恤,更是將三人革了職,死後也不得享受哀榮。
此政令一出,朝中不僅僅是寒族將領,便是世家子弟出身的將帥們,心都徹底涼了。
原本謝丞相和田將軍上呈給陛下的出征主帥人選,一個個要麼推辭自己老了,要麼說身體不適,沒有一個肯去。
皇帝驕傲慣了,自然不會向下臣屈服。
發出去的政令,那是怎麼也不會撤回的。
兩邊就這樣對峙僵持著,皇帝總不能把躺在病床上的將軍們,拉起來上馬去打仗。
只是皇帝養病的清涼殿,每天要摔碎幾十個茶碗。
與此同時,西夏邊境不斷傳來戰報:李元明率軍攻打麟州城。
麟州城守將張躍率軍頑抗,屢戰屢敗,眼看就要失守!
消息傳來,大周朝廷分成了兩派,一派是以孫河為首的主和派,另一派是以謝丞相為首的主戰派。
主和派認為西夏人素來強悍,以太宗皇帝之英明,兵強馬壯,尚且不能敵,何況我朝如今強敵環伺,屢敗屢戰,將帥凋零,疲於奔命。
主戰派認為我朝與西夏軍交戰多年,早已不死不休。且李元明為人狡詐無德,多年來,詐降不斷,早已沒有信譽可言。
即便與之訂立盟約,他也隨時會反悔。
那還不如作戰到底,雖不能一舉殲滅,但至少能把他打回大漠,還我邊境百姓安寧。
皇帝愈發頭痛,御醫說一定要靜養,避免操勞。
是以,每日早朝都由謝左相和孫右相主持,商議定後,再到皇帝榻前陳訴稟報。
經過了大半月的爭論,皇帝和朝臣最後終於有了個折中方案,勉強讓雙方都同意,皇帝也能下得了台階。
魏凱旋等人降一級處分,家人可得常規撫恤金。
西夏軍猖獗,主和主戰一同努力。
主和派孫河親自前往邊境,與李元明商議和談條件、
主戰派,以驃騎大將軍田瀚國為主帥,崔然為副帥,領軍五萬,前往收復被西夏軍攻陷的麟州城。
出發前一晚,崔府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吃了頓臨別飯。
崔太夫人慈愛地看著承哥兒,他正鼓著嘴吃一個豬肘子,滿嘴油。
她摸了摸曾孫子的頭,朝崔然笑道:「承哥兒越發像小時候的你,你那時候,也是這般愛吃豬肘子,長得肥嘟嘟的。」
「不成想。長大了反而瘦了,又這般俊俏。我呀,原以為你是隨你父親的,到底還是隨了你母親。」
崔毅憨笑道:「隨他母親好,隨我,就沒那麼俊俏,招滿汴京的姑娘們喜歡了!」
眾人聽了,都哈哈大笑。
崔毅也跟著笑。
太夫人笑出了眼淚,拿帕子指著他道:「毅兒如今年紀越大,越愛說笑了,都是跟他媳婦學的貧嘴。」
崔夫人低下頭,臉紅了一片,心裡卻一陣心酸。
她今晚一直竭力掩藏自己的憂慮,強顏歡笑。
親生兒子明天就要上戰場,生死一線。
想起前兩次的離別,那日復一日的擔驚受怕,她有時候真想勸兒子別去了。
但是,情勢所逼,為了定國公府,為了大周朝邊境的安定,兒子不得不去。
崔廷這幾天很是志得意滿,雖說他的身子並沒有什麼起色。
但薛神醫替周寧楠把了脈,說是男胎無疑。
喜得他連著幾日都留宿在周氏房裡。
唐姨娘更是高興,她想著崔然又上了戰場,這下子府里,就又是崔廷為長了。
他萬一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崔琰是個扶不起來的,到時候,定國公府還不是崔廷來撐門面?
她作為妾氏,今晚雖不能坐下,要服侍著崔夫人用飯,臉上卻眉眼俱笑,心裡更是樂不可支。
孫希冷眼看著這一幕,理也懶得理她這種蠢人。
崔廷這時候已是幾杯酒下肚了,臉通紅通紅的。
他拿起酒杯,敬崔然道:「大哥,這麼多年,你支撐著這個家,不容易。」
「弟弟沒用,文不成武不就,還經常給家裡惹禍,說不不懂事的話,可,可我真心愛戴你這個大哥的。我,我祝你早日凱旋歸來。」
崔然拍了拍他的背,囑咐道:「我不在家,你就是老大了,你要懂事,少出去胡鬧,照顧好家裡人。知道嗎?」
崔廷重重點頭,鄭重其事道:「大哥放心,你不在家的日子,我一定好好在家待著,絕不在外惹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