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然說得眉飛色舞,好似在說一件趣事。
孫希卻聽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明天,如果皇上治你的罪,那可怎麼辦?」
崔然嗤然一笑:「你當御史言官都是吃素的嗎?為了兩個妾,處罰一個剛立了赫赫戰功的將軍?」
「但畢竟是御賜的美妾,你當初就應該趁著聖旨未下,委婉推掉。」
孫希倒吸一口冷氣,忍不住埋怨。
「什麼理由?皇帝給在場的將軍都賞了美妾,我一個人拒絕,何其突兀?」
「一來對不起兄弟,犯了眾怒呀!二來,也太不給皇上面子了。」崔然端正顏色,說得義正言辭。
「那就對得起我了?」孫希心裡一酸,瞪了他一眼,大聲道。
「當然更對得起你了,我不收,最多不過被人說一句懼內。」
「你就不一樣了,肯定要被人說是妒婦,悍婦!」
崔然說得一本正經,一副很為她著想的樣子。
孫希卻覺得他真是欠扁極了,忍不住排暄:「妒婦,悍婦什麼要緊,都是虛名。」
「我是個實際的人,真正的實惠,才最要緊!」
崔然轉了轉眸子,忽然摟過她的纖腰,神情曖昧地笑了:「那我的實惠呢?」
孫希絲毫不理會他的挑逗,杏眼圓睜,怒嗔:「你別想著偷換概念,轉移話題!」
「哎呀,別生氣啦。今晚,我一定好好給你實惠。」
他的聲音柔軟悅耳,渾厚中帶著磁性,尾音卻又夾雜著一絲嬌柔之氣。
他的身體,牛皮糖一般在她身上扭來扭去。
男人撒起嬌來,有時候真沒女人什麼事。
尤其是崔然這樣,平時看著一副直男癌晚期患者模樣的男人。
這聲音,加上這表情動作,孫希的防線一下被攻破了,終於繃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崔然朗聲大笑,好似年輕了好幾歲,大力抱起她就往床邊走。
孫希一臉嫌棄:「先去淨房,臭死了。」
「那一起…」
「滾……」
次日一早,崔然就著小菜,狠狠地吃了三大碗小米粥,四個大饅頭,五個小籠包。
直到肚子撐了,打了個飽嗝,這才偃旗息鼓。
孫希在一旁憋笑憋出了內傷。
他還一本正經地表示今天要去乾寧宮跪著,說不定一跪就是一天,先補充好體力,才是上策。
孫希笑抽:「想吃就吃,還繞上兵法了。」
崔然伸手彈了一下她的腦門,佯怒道:「你個沒良心的,早知道我就高高興興、舒舒坦坦地收下那倆美妾,哪至於今天要受這罪!」
孫希立馬求饒,笑嘻嘻道:「我錯了,夫君辛苦啦,夫君您一定要好好保重。」
「今晚我一定準備好大餐,等你回來大快朵頤!」
說完,又起身繞到男人的後方,掄起兩隻小肉手,左右開弓,給他捶背,像極了狗腿子模樣。
男人咿咿呀呀地享受著,神情像個沒斷奶的孩子!
夫妻倆情意正濃,忽聽外面棉帘子一摔,秋香大聲稟告:「國公爺您來啦!」
孫希嚇得趕緊從崔然身邊彈開,規規矩矩地站在黑漆木圓桌邊,假裝在布菜。
一陣沉穩的腳步聲後,崔毅闊步走了進來。
他神情凝重威嚴,身上穿著的朱紅蟒袍更襯得他面色如火,氣勢非凡。
孫希急忙欠身行了禮,崔然也起身,利落的抱了抱拳,喊了聲:「父親!」
崔毅冷哼:「聽說你把皇上賞給你的美姬送了人?」
這誰嘴這麼快啊?昨晚回來都半夜了。
夫妻倆面面相覷,互視了一眼,都覺得奇怪。
崔然忍不住問:「父親怎麼知道的?」
崔毅瞪了一眼兒子,冷哼:「關公公傳來消息,皇上知道了你將他賜予你的美姬轉贈給了田蒙,正雷霆大怒呢!」
孫希心頭一顫,看向自家男人。
崔然低下了頭,思忖了好半晌,才道:「父親,大不了進宮,讓陛下打一頓板子出氣好了。」
崔毅拍案大怒:「你如今行事怎得這般不智?」
「即便你不喜歡陛下賞賜的美姬,也大可以領回家,好好供養著,不碰就是。」
「你又何必非要跟陛下硬槓上?」
「這件事,說破了天,都是你沒理。」
「額,父親,我昨晚喝醉了……」崔然憋了半天,實在想不出說辭,只生生吐出這麼一句話。
崔毅怒極反笑:「哈……你這鬼話騙騙三歲孩童還行。」
「酒醉三分醒,別說陛下了,就是迂腐笨拙的老夫子,都不會信!」
「我竟不知,你如今行事竟這般急躁了!」
他側過頭,又瞪了一眼兒子身旁的兒媳。
孫希嚇得趕緊垂首低眉,心裡不斷默念:這可不干我的事,是你兒子自作主張,我也是昨晚才見到他的,好嗎?
不過,心裡怎麼有一絲絲竊喜飄過呢?
額,難道不該是擔心他今天會挨板子嗎?
崔毅似是看夠了屋內這對胡鬧小夫妻的『可惡嘴臉』,一陣氣急敗壞後,闊步走出了迦葉軒。
而屋內的兩個『罪魁禍首』,還各自頂著一張無辜臉。
空氣中的百合蜜香,混合著剛才崔毅身上留下的龍涎香。
房間裡的氣味,一下子變得怪異起來。
孫希轉過頭望著自家男人,見他一臉頹喪,忽然笑了起來。
崔然皺眉:「我被訓,被打板子,你就這麼開心?」
她咽了口口水,覺得喉嚨有點澀。
終於還是正經起來,輕聲道:「其實父親說的對,你完全可以把那兩個美姬放在家裡供養起來。」
崔然看著她,黑眸閃閃發亮:「我不過是,不想讓你難過。哪怕,只是一點點……」
孫希不意他會說出這話,整個人一下怔住了。
時間,仿佛在此刻凝結。
孫希的清眸,從一片澄澈,慢慢的,變得模糊。
房間裡怪異的氣味漸漸消散,最終,只留下百合蜜香,獨此一味。
崔然抬手拭了拭她眼角的淚,扯著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怎麼這會兒,反而哭了?早知道我就不說這話了。」
孫希急忙拭乾眼淚,醒了醒鼻子:「說,說,我喜歡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