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妤聽到敲門聲,走到門後,低低問了一聲:「誰?」
門外的人也低回一聲:「我。」
刻意壓低的聲音,像極了接頭暗號。
白妤轉動門把手,將門從裡面拉開,看著幾乎將整扇門擋住的高大身影,並未露出任何驚訝,卻故意問:「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蕭穆何不動聲色道:「我若是找不到,你豈不是會很失望?」
白妤別開目光,抿著唇,卻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的笑容,猶如一陣春風,吹開了他滿心的荒草。
讀書時的集體活動總是很無聊,他們以上廁所的名義跑出來,單獨相處。多年前慣用的伎倆,她忽然想了起來,便試了一下,沒指望他還記得。當隔著門板聽到他的聲音傳來,她的心隨之悸動起來,說不開心,是假的。
蕭穆何跟著白妤進了房間,這是一間商務套房,沙發旁的地毯上堆了各種時尚大牌的紙袋。
白妤指著沙發說:「坐吧,喝水嗎?」
「不喝。」
白妤點點頭,「剛好也沒水。」
蕭穆何輕抿唇笑了一下,在她隔壁的沙發坐下來。
白妤理了理裙子,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斜斜倚著沙發背,手臂隨意的搭在扶手上,神情看起來,有些疲憊。
「我有些疑問,找你來只是想找一找答案,你不要誤會。」白妤說道。
蕭穆何看著她,頓了片刻才反問:「誤會什麼?」
白妤挑了下眉,知道這是坑,往前走必被套路,必須要繞過去。
「我聽說,你雖然是事務所的合伙人,但是從來不去辦公室,不負責具體案件,還經常中國、美國兩地奔波。」
她的聲音很好聽,清靈悠長,聽著她說話,他臉色的笑意漸濃。
白妤停下來,蹙眉反問:「你笑什麼?」
蕭穆何抿著唇,唇邊的笑意卻壓不下去,「你這麼關心我,我很高興。」
白妤呲鼻,別開目光不看他,「時藍說的,我就順便一聽。其他的我不關心,只是和我有關的地方,我需要多問幾句,以免引起誤會。」
蕭穆何知道她想問什麼,他也沒打算繼續瞞著她,便主動說:「我是魚禾的股東。」
白妤眯了一下眼睛,追問道:「魚禾娛樂,還是魚禾影視?」
「從今天開始,沒有魚禾娛樂,只有魚禾影視。」蕭穆何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她,不想錯過她任何細微表情的變化。
「魚禾有那麼多股東,哪一個是你?」
「最大股東。」
果然。白妤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來,「那我就再多嘴問一句,是因為我嗎?」
「是。」
白妤沒想到他這麼輕易就承認了,還以為他又要死咬著不肯認。
「可我還記得你說過,星輝和魚禾合作不是因為我。」
蕭穆何無力一笑,垂下眸子自嘲著說:「不是因為你,我又費這麼多精力做什麼?」我只是,不想讓你看到我就逃,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抗拒我。
她忽然變了臉色,聲音沉了又沉:「那我是不是要謝謝你?」
他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我從來沒有想讓你感謝我。」
看著她此刻的樣子,他忽然發現,這次是觸到她的逆鱗了。她可能,沒那麼輕易放過他……
白妤倏地一笑,眼睛裡升起了大霧,自嘲著說:「我呢,就是個笑話,一直自詡靠自己才走到今天,誰成想,多虧了金主爸爸把那麼好的資源提供給我,才能有今天的我。我真的,要謝謝你。」
蕭穆何皺著眉,心疼她說出這樣的話,聲音也隨之低啞:「我只是想支持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她卻冷然又決絕的說:「蕭先生,容我提醒你一句,七年前我們就分手了,我想做什麼,和你有什麼關係?」
蕭穆何雖然有了心理準備,但還是難以承受她此刻的冷漠與無情,她的話就像一把利劍狠狠刺入了胸膛,精準、狠厲,不留餘地。
撇開目光,看著窗外濃墨一般的夜色,一如過去七年的每一夜,黑暗總是將他吞沒,他困在回憶里掙扎,忘不掉,又得不到,痛不欲生。
他的呼吸逐漸急促,好以此來平息此刻的痛苦情緒。
白妤強迫自己不再看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玻璃上倒映著她的影子,擰著眉心說道:「我覺得,我就像被扒光了扔在你面前,□□,毫無尊嚴。
「你帶有目的的投資魚禾,潛伏在我周圍,偷偷看著,卻不動聲色,換做是你是我,你會不會覺得很恐怖?
「戚若楓是你的人,楊愷和尤臻也是你的眼線吧,我的一舉一動都有人時刻報告給你,也難怪和程度吃飯那晚,你能『恰好』趕到。我是個人,我不是一個物品,我有**權的。你和那些私生飯有什麼區別?」
他知道她會生氣,卻沒想到會說出這麼難聽的話。他痛苦的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眼中一片血紅,說話聲音也變得沙啞。
任何辯駁的言語顯得蒼白無力,但是他必須要為自己辯解。
「我想支持你做你喜歡的事情,不想讓你受委屈。從來沒有任何人向我匯報過你的生活安排、工作行程,關於你的一切,我也都是從公開的媒體渠道得知的。戚若楓只是知道我投資魚禾是為了你,其他的他一無所知,關於你的事情,他沒有向我匯報過,也不必匯報。楊愷和尤臻不是我安排的,沒有人把你任何事情透露給我。」
蕭穆何起身,緩緩朝她走近,她瘦弱的身形,緊抱著雙臂,這是一種自我保護的姿態,也是拒絕的姿態,他對她伸出手,卻在離她十公分的距離堪堪停住。
他喉結滑動,長睫毛向下垂落,修長手指緊握成拳,最後無力的垂落。
「我只是希望你過的好一點,不用那麼辛苦,或許,我用錯了方式,對不起。」
她沒有動,仍然看著窗外。
蕭看著她的背影,忽然退後兩步,跌坐回沙發,疲憊的闔上眼睛,手指虛虛搭在眼上。
「今天是外婆的忌日,所以我才來的這麼晚。」
他啞著聲音說話,她身形一震。
「已經兩年了。去世之前,她一直很想見你,你知道的,她很喜歡你,只可惜到最後,也沒能見上你一面。」
白妤幾乎是瞬間便想到了那位白髮蒼蒼的老人,她很美、很溫柔,也很喜歡她,用吳儂軟語喚她囡囡。她最後一次和他一起去看望外婆,外婆許諾下次會做她喜歡吃的焗排骨,可惜那之後沒幾天,他們就分手了,她們再也沒有見過面。
最近在浦城拍戲,她原想著,找個機會去看外婆。雖然他們已經分手了,但是外婆對她,是真的很好。沒想到,外婆竟然已經去世那麼久了。
白妤忽然慌了,她知道外婆對他來說有多重要,想到他今晚風塵僕僕的匆匆而來,神色疲憊,她的心立刻被緊揪起來。他此刻無力又無助的樣子,讓她很心疼,而她剛剛還責難他……這不是在傷口撒鹽嗎?
她緩緩走過去,卻不知道怎麼安慰他,無措的站在他面前,「你別難過了,外婆也不想看到你傷心的。」
蕭穆何搖頭,坐直了身子,把手放下來撐在膝蓋上。
她試著問:「我剛剛說話是不是太重了?我一生氣起來就口不擇言,其實,你也不能算私生飯,你比私生飯好多了。」
蕭穆何無奈,笑了一下,抬眸仰視著她,「我也只能和私生飯比一比了是嗎?」
「也不是……」
蕭穆何站起來,垂著眸子看她,柔聲問:「那你還生氣嗎?」
一站一坐還不明顯,他忽然也站起來,才驚覺他們的距離竟然這樣近,她想退開,茶几擋在那,退無可退。她躲避著他的視線,不敢抬頭看他,卻依然強硬,「當然生氣。」
「對不起。」他道歉,說話時的熱氣輕撲在她耳邊,立刻粉紅了一片。他眼中漸漸有了笑意。
「你道過歉了,不、不用再說了。」
他繼續低姿態的討好她,「我怎麼做你才能消氣,嗯?」
「你、你先離我遠一點。」
她的腿困在他與茶几之間不能動,為了躲他,她的腰往後仰著,就差折過去了。
他聽話的往後退了一小步,她終於能鬆口氣。
他卻不肯給她喘息的機會,繼續追問:「你還沒有告訴我,怎麼做才能讓你不生氣?」
他垂著眸子打量她,她的臉頰白嫩,泛著淡淡的粉色,鼻子嬌俏,飽滿的紅唇對他有著無限誘惑,他拼命才忍住了親她的衝動。
「我想想吧。」她被他盯得緊張,只想趕快把他應付過去,他這樣看著她、和她說話,她根本沒辦法思考。
「你想好了記得告訴我。」
她無聲的點點頭。
「我先走了。」
見她沒有回應,他抿了下唇,朝著門口走去。
她抬眸看著他的背影,忽然鬼使神差的開口:「我能,去看看外婆嗎」
他轉身,看著她,「當然,謝謝。」
她扯著唇角笑了一下,「外婆對我很好,去看望她是應該的。」
他點了下頭,轉動扶手,拉開門,走出房間。
房門關上,他背倚著牆,長長出了一口氣。
今天的確是外婆的忌日,他來得晚卻是因為飛機延誤。他只是賭了一把,賭她說出那番話只是因為生氣。只要她還肯心疼他,那他就還有機會。
想到她明明生著氣,卻輕易被他矇騙過去,還安慰他不要傷心,他的心便軟的不像話。
他們還有很多時間,可以慢慢來,不著急。
想至此,他得向外婆道聲歉。把她老人家搬出來,讓她上了天堂都不得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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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穆何一走,白妤便跌坐在沙發,腿軟的厲害。
她越琢磨,越覺得不對。明明錯的是他,為什麼最後卻搞得她不知所措起來?
魚禾,妤何。
當初還以為是特別的緣分,公司竟然和她的名字同音,所以才考慮投資入股。沒想到,一切早已註定。
經過今晚這麼一鬧,但凡有骨氣的,肯定是要解約走人的。可是……她不僅是魚禾的藝人,更是魚禾的股東,不是一張解約合同就能解決的。
在和魚禾影視新簽的合約上,白紙黑字的寫著:為了公司穩定運轉,一年內不得出售所持股份。
至少這一年,她是不能挪窩了。
越想越覺得,這是不是蕭穆何的圈套?
先瞞著她,讓她和魚禾影視簽訂股東合約,用一年的期限約束她,然後再側面告訴她,他就是魚禾的大股東。
這套路玩的,666啊。
作者有話要說:白妤:我走過最遠的路,是蕭穆何的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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