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店,為了避免被人認出來,孟峻哲和助理費了一番力氣才把周晨爽弄回房間。
周晨爽忍了一路,胃裡有烈火在燃燒,火辣辣的,打開房門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跌跌撞撞地衝進廁所,抱著馬桶一陣嘔吐。
直到膽汁都快被吐出來,她才腳一軟,跌坐在地板上,頭重重磕在浴室的玻璃槅門上,悶哼了一聲,也顧不上疼。
孟峻哲把她從冰涼的地板上拽起來,扯下架子上掛著的毛巾,打濕,替她擦了一把臉。
「舒服一點沒有?」他問。
周晨爽吃力地發出兩個音節,身軀軟軟地倒在他的懷裡,不舒服,哪裡都不舒服。
胃裡排山倒海,她扶著洗手池又是一陣吐,衣服是倖免於難,散落的長髮卻遭了殃,濺上了一些穢物。
孟峻哲抓住她的頭髮放在水龍頭下沖洗,又拿了毛巾擦拭她的嘴角,周晨爽還是不省人事,再吐下去胃會受不了。
他回頭對助理說:「去買點醒酒藥吧。」
助理依言照辦。
等周晨爽情況稍稍穩定些,孟峻哲把她扶到沙發上,醉酒的女人一頭栽進沙發,頭髮濕漉漉地貼在臉頰和脖頸。
孟峻哲替她將濕冷的髮絲撥開,因為吐得太厲害,周晨爽整張臉慘白,唯獨嘴唇紅艷,眉頭擰在一起,表情痛苦。
熱水或許能讓她的胃舒服一些,孟峻哲起身在房間裡尋找著燒水的電壺,接了半壺冷水,插上電。
電水壺燒得呼嚕作響,打破了房間的安靜。
孟峻哲站在電水壺面前發了一會兒呆,回頭去看沙發上縮著的那團人影,心煩意亂地撥了一下頭髮。
她好端端的喝什麼酒。
水燒開,孟峻哲找了個杯子,倒了半杯開水,再擰開一瓶礦泉水兌下去。
水溫剛好,他端過去,用另外一隻手的力量將周晨爽扶起來。
「來,喝點水。」
周晨爽意識仍然模糊,閉著眼睛喝了幾口熱水,胃裡暖流傾注,整個人才舒服了一些。
「好受些了嗎?」
周晨爽靠在沙發背,點了一下頭,費勁地睜開眼睛。
眼前都是重影,天旋地轉的,只依稀能看見男人模糊的輪廓。
她醉得太深,人都認不清,伸出手,搖晃地指了一下眼前的人,嘟囔:「你誰啊?」
孟峻哲握住她的手放下,聲音聽不出語氣:「孟峻哲。」
「孟峻哲,孟峻哲,孟峻哲……」周晨爽喃喃重複著他的名字。
孟峻哲去浴室拿了干毛巾來擦她的頭髮,她這個模樣,隨時都可能昏睡過去,濕著頭髮睡覺容易頭痛。
周晨爽由著他動作,眼神沒有焦距地落在他臉上。
「孟峻哲怎麼會在這?」
他嘆了一聲,抬眸問:「那你告訴我你怎麼會喝酒?」
周晨爽晃晃腦袋,前言不搭後語地回答:「我好像有什麼重要的事情給忘了。那酒甜甜的,我就多喝了兩口,然後……」
醉得不輕,話也講不清楚,孟峻哲打消了要和她交流的念頭,替她把頭髮擦乾,又餵了她一口水。
「你先在這休息一會兒,等你助理回來,吃了醒酒藥再去床上睡。」
他起身往浴室去放毛巾,周晨爽察覺他要走,猛地起來拽住他的手臂:「你不許走!」
然而腿上一點力氣都沒有,整個人一頭往前栽倒,孟俊哲回身,她的腦袋恰好撞進他的胸口。
沒站穩重心,他剛扶住她的肩膀,兩人就一起朝後倒。後背撞擊地板的那一瞬,他依舊沒忘用手護住周晨爽的腦袋,怕她受傷也顧不得用手去支撐。
地上鋪了地毯,有軟度,但強烈的撞擊還是震得他悶哼一聲。
周晨爽「哎喲」了一聲,就再沒了下文,整個人以一種極其詭異地姿勢趴在孟峻哲身上。
孟峻哲皺眉緩了一下,伸手輕輕推了推身上的人:「晨爽,你先起來。」
周晨爽反而把他抱得更緊了:「不起!起了你就走了。」
「我不走,我去放毛巾。」
「我不信!」
周晨爽得寸進尺,雙腿緊緊纏著他。摔倒得太突然,她身下的裙擺不規矩地上爬,白皙筆直的長腿沒有任何遮蓋。
孟峻哲仰著脖子看了一眼,喉嚨瞬間如久旱的荒原,又干又澀。
「先起來。」他又推了她一下。
周晨爽蹭了蹭他的胸口:「哦~我想起來了,我有大事要辦。你給我聽好了,我——周晨爽,喜歡你!」
孟峻哲目光一凝,腦袋裡爆發出無數個聲音。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跟誰說話。
他不能裝作什麼也沒聽見,拍拍她的臉頰,問:「你喜歡誰?說清楚。」
不知道為什麼,有那麼一瞬間,他有些害怕她接下來要說的那個名字不是自己。
周晨爽抬手,找不到方向,手指著天花板:「你!就是你!我第一眼看見就喜歡了……」
孟峻哲追問:「名字,你喜歡的人叫什麼名字?」
「他叫……」
趴著的姿勢保持得太久,腹部被擠壓,胃裡又開始難受。話還沒說完,周晨爽就乾嘔幾下,手按在他的胸口,掙扎著要起身。
「你等一下,這裡不行,你別……」
終究來不及爬起身,她吐在了地毯上。幸虧她還沒有忘記身下有人,沒有嘔在孟峻哲身上,但氣味也足夠嗆人的。
孟峻哲感覺到自己的太陽穴猛地跳了一下。
吐完,周晨綿軟無力地又趴回了孟峻哲身上,徹底暈死過去。
助理買完藥回來,正好看見這一幕,周晨爽衣衫不整地壓著一臉無奈的孟峻哲,旁邊是讓人作嘔的嘔吐物。
在助理的幫助下,周晨爽被兩人扶上床。
孟峻哲臉色不太好,助理什麼都不敢問,愣愣地看著他把自己關進了衛生間,好一會兒才出來,衣服用濕毛巾擦拭過,臉上還有未乾的水滴。
助理在心底唏噓,這樣的情況都沒有把周晨爽掐死,這男人的忍耐也太強了,一定是真愛!
周晨爽睡下就沒再鬧了,孟峻哲沒有回自己酒店,擔心她如果半夜嘔吐,沒有辦法起床,會被異物堵住氣管,那可不是小事。
他和助理商量著兩人在夜裡輪流照顧她,而事實上助理到了下半夜就窩去沙發睡覺,只有他守著周晨爽。
周晨爽在夜裡又起來吐過幾次,胃裡幾乎沒有東西可以吐,到後來都在嘔水。
孟峻哲守了她一夜,第二天還要拍戲,天快亮的時候才合了一會兒眼,沒睡多久就要趕去片場,他這天的戲份是滿的。
他確定周晨爽沒有大礙,用手機給她發了一條微信就悄悄離開了。
周晨爽醒來,身邊一個人都沒有,助理回到自己房間換衣服去了。
頭疼得厲害,她想起身,但頭暈目眩的,又倒下眯了一會兒。
情況好些,她伸手去摸床頭柜上的手機,時間是早上九點,狀態欄有幾條APP的推送消息,再往下拉才看到孟峻哲給她發的微信。
【好好休息。】
周晨爽猛地坐起身,捂著腦袋開始回憶昨晚的一切。
天吶,她竟然喝醉了!!
等等,還發生了什麼?誰送她回來的?孟峻哲見到她這幅鬼樣子了?
她什麼都不記得了!
小助理和客房服務員一起進來,昨晚周晨爽醉酒,地毯也跟著遭殃,她們還要賠給酒店清洗費。
周晨爽看見助理,赤著腳從床上衝下來,抓住她的肩膀:「昨天晚上都發生了什麼?」
提起這件事助理就來氣,哀怨地陳述自己看到一切,但她離開去買藥的那段時間,周晨爽對孟峻哲做了什麼,她也無從得知。
周晨爽聽完,心裡「咯噔」一下。
完了。
她把自己關進浴室,反反覆覆看著那條孟峻哲發給她的消息,不知道要怎麼辦。他們還沒有在一起,就被他看見了自己那麼糟糕的一面,完了,真的完了,太丟臉了。
她給言檬打了好幾通電話,言檬那邊要拍戲,直到中午才回她。
她把昨晚的事情告訴言檬,想讓言檬幫她拿主意,結果言檬也不靠譜,讓她直接去問孟峻哲。
言檬這話說了等於沒說,她哪敢啊!萬一她做了很出格的事情怎麼辦!
思前想後,周晨爽給孟峻哲回去了消息:
【不好意思啊,我真的沒有想到昨晚會喝醉,謝謝你照顧我。如果我做了什麼出格的事情,或者說了什麼出格的話,你千萬別介意。】
消息發出去,石沉大海,周晨爽直到深夜也沒能等到對方回信。
她懊惱自己怎麼這麼蠢,這麼重要的事情竟然也搞砸了。
第二天中午,經紀人打電話過來催她進香港那邊的劇組,她和助理收拾東西去機場,臨近登機她看了一眼手機,什麼消息都沒有,心灰意冷地關了機。
*
香港那邊的劇組是一檔都市言情劇,周晨爽第一次擔任女主角,公司對這部戲很看重,經紀人特意從北京飛過來探了好幾次她的班。
這部劇的男主角近兩年人氣飆升,劇組為了熱度,明里暗裡在炒兩人的緋聞。
這件事是得到周晨爽公司默認的,但她本人還被蒙在鼓裡,莫名其妙上了兩次熱搜才知道怎麼回事。
她和經紀人發了幾次脾氣,吵過,爭論過,但現在緋聞已經炒出去了,收是收不回來的。
周晨爽很無奈,只是想想,孟峻哲已經很久沒有聯繫她了,炒緋聞這件事情,除了她和男方粉絲,又有誰會在乎呢。
她不是沒想過要主動給孟峻哲發消息的,但她心虛,實在不知道那晚發生了什麼。
如果她什麼都沒做,孟峻哲沒道理會這樣。可如果她真的告了白,那孟峻哲如今的態度已經夠明顯了,她又何必再纏著他呢。
說到底喜歡一個人的心思,總是膽怯和自卑的,別人常說她沒心沒肺,她也承認自己比別的姑娘膽大一點、主動一點,但她不是一個喜歡死纏爛打的人。
幸好,劇組的拍攝很緊湊,每天的工作都很忙,忙到她沒有時間胡思亂想。
只是最近也不知道她得罪了誰,手機號碼莫名被黑,每天有數不清的陌生號碼給她打電話、發簡訊。
都是一些辱罵的言語,嚴重影響她的心情,經紀人知道這件事後,為了不影響她的拍攝狀態讓助理把她的手機給收走了,所有陌生號碼一律不接,陌生簡訊一律攔截。
周晨爽本來有些猶豫,後來想想,手機被收走或許是件好事,她就不用每天都惦記著有沒有孟峻哲的微信進來。
她對自己說:好好拍戲,一切順其自然吧。
……
《深情》劇組的殺青宴,製片公司老總和導演輪上台致感謝詞,預祝本劇開播能取得優異成績,才不枉費劇組拼死平活這幾個月。
孟峻哲坐在台下,心猿意馬地按著手機。
微博上,許多營銷號都在轉載周晨爽和她新片男主角的劇組日常,傳言兩人因戲結緣,目前是男女朋友關係。
微博上的流言半真半假,孟峻哲滑動著微博上的幾張照片,有些坐立不安。
他維持著最後一絲冷靜站起來,對同桌的幾位說了聲抱歉,就往無人的陽台走去。
腦海里是周晨爽那日喝醉酒的模樣,她趴在他身上,說「我喜歡你」「別走」,事後卻告訴他「如果自己說了什麼出格的話,別介意」。
那幾日孟峻哲心煩意亂的,甚至有些生悶氣,他不確定周晨爽喜歡的到底是誰,如果不是他,為什麼手機密碼是他的生日?如果是他,為什麼事後她又逃避了?
他想要一個名字,一個答案。
涼涼的海風撲面,吹散了他的煩躁,他冷靜了一下,嘗試聯繫周晨爽。
微信太慢,很多話說不清楚,他撥通了剛剛從言檬那裡要來的手機號碼。
電話貼在耳邊,孟峻哲預想著接通之後要怎麼和她說,直接問還是表明自己的心意,然而電話在響了幾聲之後就被掛斷了。
他懷疑周晨爽在拍戲,沒有時間接電話。
沒有關係,他可以等。
在窗邊一直站到天黑,站到遲沉和言檬都已經離開酒店去沙灘幽會,他才又一次撥打了那個號碼。
可是情況還是一樣,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都被掛斷了。
他勾起唇角,面上閃過一絲自嘲,或許她那天的話根本就不是對自己說的。
……
今天的戲份格外耗費體力,周晨爽下了戲,疲憊地揉著肩,看見助理從包里掏出她的手機,按斷了一個電話。
助理:「這些人好煩啊,掛了還一直打,沒完沒了了都!」
周晨爽:「我當初說什麼來著,不要去炒緋聞,這下好了,惹到人家女友粉了吧。」
助理:「那他們這樣也太過分了吧!你看看收件箱,都是髒話,這不是逼著人家換號碼嗎?」
周晨爽已經放平心態不在乎這些了,她隨意地笑了笑:「別管這些了,不接不看就是了。」她想到什麼又問:「對了,我微信有沒有動靜?」
助理拿出手機打開她的微信界面:「沒有,連你爸媽都沒找你。」
周晨爽「哦」了一聲,心不在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