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一旨詔書下來,顧周兩家便成了姻親關係,這事很快就傳的沸沸揚揚,人盡皆知。
有瞧熱鬧的,也有羨慕不已的,有覺得周沅往後日子不好過的,也有覺得周沅命好的。
夏荷將外頭聽來的話在周沅面前提了兩句,不免也有些憂心:「姑娘,往後這顧家該不會虧待您吧,不過若是真如此,老爺定也不會輕易饒過他的!」
周沅有一搭沒一搭的那樹枝去戳籠子,鳥兒被她嚇的在裡頭撲騰亂跳。
她想起顧微涼今日的話,輕聲道:「不會的,別瞎操心。」
夏荷還是不放心,一張臉都愁成了包子:「姑娘您是不知道,顧家就是一團亂麻,那顧家的老夫人為人粗俗的很,聽說與顧大人母子間也並不親昵,何況顧大人的幼妹與姑娘又素來不交好…」
聽夏荷一說周沅方才想起來,等她嫁給了顧微涼,顧儷就是她的小姑子了。
顧儷是顧微涼的幼妹,前些年從鄉下找到京城來,不知是不是窮日子過多了,突然到了京城錦衣玉食,總是處處愛炫耀。
再加上顧微涼與周成祿政見不合,兩家關係有些僵硬,顧儷與周沅的關係也實在算不上好。
想到往後要與顧儷同住一個宅子裡,她腦仁突的又跳了下,好不容易平復下心情,結果又是一晚上沒睡好,甚至還做了個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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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知曉周沅今日要進宮謝恩,這連下了半個月的雪都停了,外頭總算有些暖意。
周沅一大早便被兩個丫鬟拉起來,迷迷糊糊的坐在妝檯前由著她們拾掇,夏荷不小心手重了,髮髻勒的周沅腦門都發緊。
姑娘臉上划過一絲不悅:「夏荷,你弄疼我了。」
夏荷忙鬆了手,又重新給她挽了個髮髻。
秋嬋捧著厚實的披肩站在門外瞧著天兒,自言自語道:「今日不大冷,不用再加衣裳了吧?」
周沅困頓著一雙眼走出去,揉了揉眼睛,嘟囔著回她:「不用不用,快走吧,方才催的是你們,現在不急的又是你們。」
夏荷秋嬋對視一眼,忍不住笑了。
瞧著她家姑娘努力搓著眼睛想爭大些,實在是叫人忍俊不禁。
馬車裡備了些小點心,周沅靠在裡頭墊了下肚子,隨即閉上眼小憩了一會兒,等被夏荷叫醒的時候,馬車已然停在了宮門大道上。
搭著夏荷的手,周沅彎腰從車裡鑽了出來,正站穩時,遠處一輛馬車不急不緩的走過來,正正停在她們身側。
鄭凜對著周沅抱手一頷:「周姑娘。」
周沅認得他,是顧微涼身邊的下人。
果然沒一會兒,馬車上的人掀了帘子走下來,顧微涼在宮門外頭見到周沅絲毫不覺驚詫,像是算準了時間周沅這會兒會到時,神色自然道:「正好,一道過去。」
宮裡一路走下來,朱牆綠柳,幾座宮殿都修的莊嚴肅穆,上回天色暗沒瞧清,今日一看,皇宮果然氣派。
小路大道的兩側全栽滿了繡球花,在這個時節竟能生的這樣好,周沅一時有些新奇,多瞧了兩眼。
顧微涼睨了身側的姑娘一眼,解釋道:「皇后喜愛繡球花,皇上特地命人栽種的,也是下了很大功夫。」
周沅瞭然的點點頭,收回了目光。
二人並肩走著,顧微涼有意照顧周沅的速度,步子慢了下來,再加上周沅對宮裡好奇,眼神不斷在四處飄著,這麼一看倆人像是來宮裡賞景的。
周沅側頭看西邊的宮殿,依稀可見靜軒殿三字,忽然腳下一絆,周沅整個身子向前方倒去,沒等她反應過來,腰被從身後摟住,堪堪接住了她。
周沅嚇的嘴角緊緊抿起,一顆心落回了肚子裡,腰間那隻手並未多停留,很快就鬆開了。
顧微涼嘆了口氣,頗有些無奈:「好好看路。」
若是摔了,身後那兩個丫鬟指不定又要哄多久。
周沅尷尬的揉了揉耳朵,不敢再開小差,只好低頭瞧著腳下的台階。
領路的宮女止步在乾清宮便退下了,周沅抬頭看了下宮門上的牌匾,忽然生出些緊張來,她捏了捏裙擺,強裝冷靜的隨著顧微涼一同進去。
本是來謝皇上賜婚的恩情,可今日皇上被幾個難纏的大臣絆在了御書房,便由皇后代勞見他們二位。
皇后也不過是二十剛出頭的模樣,長了張圓臉,看起來親近極了,周沅方才還有些緊張的情緒一下鬆了幾分。
顧微涼是皇上愛重的大臣,平日裡也沒少來宮裡陪皇上喝酒飲茶,皇后對他也是熟絡的很,便沒去照顧他,叫人上了茶擺了幾道點心,兀自去同周沅說話去了。
鳳袍加身的女子招了招手,叫周沅坐到身邊來,待周沅坐下後,她這才仔細瞧清楚了姑娘的模樣,不由嘆道:「當真是長的水靈,本宮見過的女子成百上千,當中還真沒有誰比得上。」
周沅被她夸的有些不大好意思,耳尖紅了紅,小聲說:「娘娘謬讚了。」
皇后笑了起來,睨了眼一旁神色冷靜自持的男人:「怪不得顧大人特地到皇上跟前,求著皇上下旨賜婚呢,果真是、」
周沅驀地一愣。
砰的一聲,顧微涼手中的茶盞無故脫落,在小几上滾了幾圈。
男人依舊面色不動道:「既然皇上公務繁忙,臣就不多討擾了。」
皇后恍然大悟,驚覺自己說漏了嘴,訕訕一笑,試圖挽回,對周沅道:「本宮瞧著你是個有福氣的,將來到了顧家,他定是將你寵飯了心坎里,你說可是?」
周沅神色複雜,不知做何反應,勉強點點頭,嘴角扯出一抹笑來:「是…」
待出了乾清宮,周沅越想越不對勁,她目光灼灼的盯著前面男人的身影,顧微涼依舊是那副氣定神閒的模樣,壓根沒想解釋一二,氣的周沅一下停住腳步。
顧微涼察覺到身後的腳步聲停了,回過身去看她,就見小姑娘一臉憤懣不平的盯著他瞧。
顧微涼默了半響,這才惜字如金的開口:「是我向皇上求的旨,要娶你。」
轟的一聲,周沅炸了,活像只被惹急的貓,恨不得想伸出爪子把顧微涼這張漂亮的臉給刮花了。
「你、你忘恩負義!我爹好歹曾經也是你的老師,你卻想用我牽制周家,虧我昨個兒還以為你同我一樣都是被勉強的,都可憐,怪不得三哥哥說你陰險!」
小姑娘恨恨的說,委屈極了。
一個怒火衝天,一個巍然不動。
顧微涼默了半響,就當周沅以為他是被自己罵的說不出話來時,男人冷不丁說了句:「當初是你說,等你長大了讓我去周家提親的,怎麼這會兒說話不算話了?」
周沅被噎了一下,整個人忽的一滯,瞪著顧微涼說不出話來。
原本正張牙舞爪想要和人理論個高下來的小姑娘,被對方輕飄飄一句話弄的泄了氣,她磕磕巴巴道:「誰、誰說了?我沒說,你記錯了,是你記錯了!」
她說罷還點了點頭,一副我不記得了的模樣。
顧微涼漠著一張臉走近,嚇得周沅退了幾步,男人忽然勾起唇角,笑道:「周沅,你這是要耍賴麼?」
周沅愣了一下,隨即揚起下巴:「那又如何,我說不記得就是不記得了,你去和皇上說,說你不娶了,那我,那我就原諒你,我還可以在爹爹面上給你說幾句好話。」
這番話實在將平日不怎麼顯露情緒的首輔大人都逗笑了,他瞧著小姑娘被周府養的圓乎乎的臉,忍不住抬手輕輕捏了一下:「聖旨都下了,你以為說收回就收回呢,那皇上的龍威何在?」
周沅瞧這人竟敢膽大的捏自己的臉,一下拍開他的手,恐嚇他:「我要是真嫁到顧家,定是要讓顧府上下都不得安寧,到時候你後悔可就來不及了!」
男人猶豫著點了下頭:「正好,顧府清靜,是時候添些熱鬧了。」
周沅頗有些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急的臉都紅了。
顧微涼含笑轉身,正要往宮門走去時,迎面撞上個披著藍色大氅的男人,他腳步一頓,下意識睨了周沅一眼。
周沅不認識蘇癮,全然不知對面這人是那個逼著自己跑去廣袖樓招親的男人,反而是顧微涼識得他。
蘇癮有個在宮裡當貴妃的姑姑,今日來便是奉他爹的命令,進宮將蘇家的事與靜貴妃說上一說,好讓她在皇帝耳邊吹個枕邊風,誰知竟會碰上顧微涼和周沅。
昨個兒他還因為之前到周家說親的事被他爹好一頓訓,他也是心有餘悸,怎麼也料不到自己險些動了顧微涼的人。
蘇癮面色一緊,恭恭敬敬的朝顧微涼彎腰一拜,艱難的笑著:「顧大人,恭喜顧大人與周姑娘得皇上賜婚,喜得良緣。」
顧微涼淡然一笑:「蘇公子不必多禮,可惜周家姑娘只有一位,只能讓蘇公子落了空,顧某也很是過意不去。」
蘇癮笑容一僵,您這一臉怡然自得的模樣,可實在不像是過意不去。
蘇癮咬咬牙:「顧大人說笑了,之前的事實在是誤會,都怪那媒婆不懂事,我在這兒給周姑娘賠禮道歉。」
周沅這才聽出來,原來這人就是蘇癮,大言不慚說自己嫁過去占他便宜那個。
小姑娘記仇的幽幽睨了他:「就是你想娶我?」
蘇癮嚇的腿都要軟了,拼命搖頭:「不敢,不敢不敢,我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同顧大人搶人啊!」
蘇癮都快急哭了,也不知前些日子被什麼勾了魂,日日肖想著周家這位姑娘,好在還沒做出逼親的荒唐事兒,否則惹上了顧微涼,他昨個兒就該被他爹打死在祠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