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警局的路上:
時楠自從上了車就一句話沒說過,甚至坐姿都沒怎麼變。
單手托著頭,蹙著秀眉,呆愣的看著前方。
她這不是被嚇傻了,而是在反思。
屍體解剖,這是法醫的入門課程。
她上手的次數沒有幾百,也有幾十了,這次怎麼像是個初出茅廬的小菜鳥呢?
韓珩對她肯定很失望吧。
她自己都覺得失望。
眼瞧著路過一個紅燈,車子停好。
旁邊男人側頭朝她看過來。
時楠有所察覺,回望過去。
韓珩開口:「情緒調節好了嗎?」
時楠登時坐直了姿勢:「好……好了。」
「那就繼續工作。」說著,他將手機打開遞給了她。
時楠接過一看,是他與許莫寧的聊天記錄。
上面是幾張圖片,圖片裡是一個紅色袋子。
時楠立馬認出了這袋子是昨天在馬桶下發現用來毒、品的外包裝袋。
當時因為急著看裡面的東西,還將這袋子撕開了。
圖片裡,袋子被整齊的拼接好,露出了上面大大的logo。
紅燈變路燈,車子繼續行駛。
待車子駛過路口,韓珩才開口問道:「這logo你認識嗎?」
時楠點頭:「嗯,是一個女士內衣的牌子。」
韓珩繼續問:「很大眾嗎?」
時楠回想了下身邊女生的bra,搖頭:「應該不多,這是一個輕奢的小眾品牌,我身邊的朋友很少買。」
她們寢室里最有錢的就數老大姜君琪了,爸媽名下好幾個公司。
之前時楠陪她去逛過這個牌子的內衣店。
一件小內內就要幾百塊,bra更是上千元。
當時張馨她們還吐槽,說寧願光著也不買這麼貴的內衣,還被幾人調侃胸小任性之類的話。
韓珩沉思了片刻,道:「范倪玲身上穿的是這個牌子的內衣。」
「是嗎?」時楠驚奇。
當時兩人去殯儀館驗屍,還是她清理的屍體,將范倪玲的衣物裝進物證袋帶回警局檢驗。
不過她還真沒注意到這個細節。
「做痕跡檢測時無意間看到的。」
時楠被他這特意解釋的一句給逗樂了。
這人是怕時楠誤會他是個變態嗎?
轉頭望向他,時楠隱約間還瞧見了他微紅的耳尖。
男人察覺到她的視線,神情瞬間變得嚴肅,將話題轉移。
「時間緊迫,上午下班前,把屍檢報告做出來。」
「啊?」時楠看了眼車載屏幕上的時間,為難道:「時間是不是太趕了,現在已經十點四十了。」
照著車速,他們到警局就已經十一點了。
一個小時,她怎麼檢測的出來。
韓珩沒接話,壓住油門將車速提高。
被韓珩這一安排。
時楠也沒心思失落自責了,回到警局就提著物證進了檢驗室埋起頭工作。
雖然檢測的東西有點多,可主要查的就是死者身上是否沾了毒。
很快,血液、膽汁的檢測結果出來。
時楠看著手裡的檢驗單,長長的嘆了口氣。
此時她心裡五味雜全,一時間竟不知道應該做什麼了。
她將檢測的物證一一保存,拿起單子想回科室找韓珩。
之前他們以為這只是一場兇殺案,再加上受害者剛遇害不久,所以屍檢時只檢查了死者全身,並沒有動刀。
而這半個月,他們也一直把范倪玲當成受害人,搜查殺害她的兇手。
可調查越久,時楠越覺得一個性格極端,而且吸毒的女人女,並不會太簡單。
這會已經中午十二點了。
科里不少同事都已經下班去吃午飯了。
時楠拿著單子,不報希望的去科室里找人。
果然,韓珩不在。
不過,當時楠看到兩人的桌子時,吃了一驚。
桌面上堆滿了禮物,特別是韓珩的桌子上,不留一點空隙。
桌子旁邊的地上還整齊的擺著幾束玫瑰花。
時楠本想拿出手機拍個照問一下許莫寧是怎麼回事。
結果就看到微信上,十幾個人給她發了幾十條消息。
時楠隨便看了幾條才反應過來,今天是七夕節情人節。
之前警局裡打著同事旗號的男人都給她發來祝福。
其中最多的就是:禮物喜歡嗎?
時楠無語的選擇忽視。
從中挑出了許莫寧的消息,點開。
許莫寧:圖片
許莫寧:時法醫,平時沒瞧出來,你這兒人氣和韓哥不相上下呀。
圖片裡,是她和韓珩堆滿禮物的桌子。
時楠:……
時楠:你怎麼不攔著點?
過了幾秒。
許莫寧回了消息。
【都是刑警隊的帥哥們,我哪敢攔著,萬一當了你的桃花林怎麼辦?】
時楠懶得理會他的調侃。
時楠:韓法醫呢?
許莫寧:你們不是在一起?
時楠:我一直在做病理檢測。
許莫寧:那他應該也在做物證檢測把。
許莫寧:聽說你們去殯儀館了,一中午都沒見你們。
時楠見問不出了,便收起手機走出科室。
這會她的心思全在案子上,根本沒空理會節日不節日,禮物不禮物的。
韓珩不在科室,要麼是去吃午飯了,要麼是在痕檢室。
時楠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比較大。
所以她便一個痕檢室一個痕檢室的找過去,最終在4號痕檢室里找到了工作的韓珩。
從他台子上十幾張檢驗單來看,時楠檢驗期間,他也一直沒閒著。
他們在兇殺現場收集的物證大大小小不下幾百件,兩個人都要兩三天的時間才能將其全部篩選完。
她敲門而入將單子遞給他。
韓珩偏頭看了一眼,什麼都沒說,繼續忙手中的工作。
時楠挑眉,問:「韓法醫,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韓珩語氣淡漠:「嗯。」
時楠追問:「什麼時候?」
「昨天。」韓珩解釋:「昨天我看了房東以及小區內鄰居的筆錄,她們這是個老小區,鄰里鄰居幾十年,之間關係熟稔,所以小區里出現陌生面孔就很容易辨別。」
「其中那棟樓里有住戶提到,她下午出來溜圈是幾次遇到了一個年輕的陌生女人,她每次都是騎著電動車過去,杜隊就讓人拿了范倪玲的照片與人核對,那人指證說就是她。」
時楠驚訝:「所以范倪玲是主動去的兇殺現場,並不是被兇手強制囚禁?」
韓珩搖頭:「不,那人回憶她第一次見死者是在五個月前,也就是兇手剛租房不久,而最後一次見到死者也已經是三個月前,證人說她每天飯後都會遛彎,但中間見到死者的次數並是很多。」
時楠思索片刻,下出結論道:「我們現在只能猜測三個月前,死者是自願到兇殺現場的房子,可後面一個月受害者確實失蹤了,而且死者四肢上有明顯的繩子勒痕。」
韓珩悶嗯了一聲,隨手將一個厚厚的文件扔到時楠面前,說道:」杜凱庭讓人送來的。」
時楠打開,隨便一拿,就是一沓厚厚的照片。
她一一查看,見這些全是兇殺現場的照片。
很快,她的注意力被其中幾張吸引。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次臥的一角。
這裡的地板破損嚴重,以及被磨得錚亮的髒牆壁。
從這個高度來看,應該是一個人蹲坐在地上長時間摩擦出來的痕跡。
還有兩張照片是次臥的窗戶。
以前這種老房子,窗戶的防盜窗都是實打實的鐵悍的,時間久了,很容易生鐵鏽。
照片裡,一根粗鐵棍上有明顯的擦痕,仔細看,很像繩子系在上面磨出來的。
所以,兇殺現場確實有人被囚禁過。
至於是誰?
答案已經不言而喻了。
她將照片塞回去,將文件封上。
這是杜凱庭讓人給韓珩送來的,自然是想先讓韓珩看一遍,縷一下案件思路。
這時,韓珩已經將檢驗過的物證重新封好放回。
摘下手套、口罩,說道:「走吧,先去吃飯。」
從早上上班到現在,一直忙個不停,兩人多少都有點疲憊了。
時楠幫他收好文件袋以及檢驗單,便跟在他身後回科室。
路上,時楠還是忍不住問:「韓法醫,你覺得范倪玲是受害者嗎?」
「為什麼這麼問?」
時楠說道:「不知道。」
案件越來越複雜,她的思緒亂做一團,的確是不知道怎麼說了。
韓珩放慢腳步,與她並肩而行:「不管最後查出她生前有沒有犯過罪行,現在她都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也對,不管她吸不吸毒,還沒害過其他人。
死亡已經是她最後的結果了。
「警察辦案最忌諱感情用事,這樣很容易影響我們辦案的思路,現在我們要做的是抓住兇手,查出真相,而不是……」
韓珩的話驀然頓住,時楠疑惑的朝他看去。
就見他正站在科室門口,皺眉看著兩人的工位。
他回頭看向時楠,問:「這都是誰送的?」
時楠搖頭,一臉無辜道:「不知道。」
環顧四周,科室里空無一人,兩人邁步走進。
時楠瞧見自己桌子正中間擺著一束玫瑰花,花朵盛開,嬌艷欲滴。
其中還夾著一張明信卡片。
她拿起看了眼上面的名字,念道:「曹漢奇?」
不等她回想起這人是誰,手中的卡片就被人抽走。
韓珩隨意的掃了一眼,說道:「曹漢奇,五隊的。」
說完將卡片遞還給時楠。
時楠不在意的哦了一聲,轉手將卡片丟進了垃圾桶,還將那一大束玫瑰花挪到了旁邊地上。
韓珩挑了下眉,問:「追求者送的花,不喜歡?」
時楠嘆了口氣:「我連他是誰都不知道,算哪門子追求者。」
「而且我現在還在實習期,案子還搞不明白呢,哪有時間談戀愛。」
說話間,她已經將禮物一一擺在了地上,從抽屜里拿出一包濕巾開始擦拭桌面。
韓珩被她的話逗笑了,將文件放置桌面,說道:「很巧,我也沒時間,所以麻煩你順帶幫我把桌子上的東西也處理了。」
時楠疑惑的看他:問:「啊,怎麼處理呀?」
韓珩肆意的丟出兩個字。
「隨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