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比高中,大學校園風氣要自由開放得多，然而到底年代所限，在公眾場合里這麼招搖的親密舉動依舊少見。
更何況。
腳步一頓。
愣在原地。
時晚整個人都懵了。
更何況對方抱住的是她男朋友啊！
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
一時間。
她有些反應不過來。
賀尋一直很受異性喜歡。
這她是知道的。
拋開入學以來的這段時間不談,即使追溯到高中時期,跟秦秋動過手,人人避之不及時，都有很多女生趁著出操悄悄打量他。
那張不知道被誰貼在奶茶店的照片更是引來了像陸媛媛那樣的狂熱分子。
但無論私下再怎麼打量。
抑或明面上坦然表白。
一概置之不理，賀尋從來沒有給過任何一個在意的眼神。
然而。
手足無措。
站在離禮堂不遠的小路上,時晚眼睜睜地看著賀尋一步都沒躲。
而是伸出手。
穩穩接住了那個姑娘。
可能......
眼睫顫動幾下,時晚安慰自己。
可能只是怕對方不小心摔倒吧......
雖然剛認識的時候總是兇巴巴的模樣，對待除了她之外的其他人也從來都是愛答不理的表情，但賀尋本人並沒有看上去那麼冷漠。
不然也不會每年過年都被院子裡的小孩子合起伙支使來支使去。
連老林頭都嫌煩,他卻脾氣很好的不嫌棄,一直帶他們玩到天黑。
時晚想得很好。
世事卻並不能盡如人意。
扶了一把之後，並沒有鬆手,也沒有後退。牢牢拽著對方,稍稍垂眸，賀尋似乎在跟那個女生說話。
仿佛很激動。
隔著一段距離,聽不見他們究竟在說什麼,手舞足蹈片刻，女生直接死死抓住賀尋。
個頭高挑，她一伸手就搭上了賀尋的肩。
在旁人眼裡。
看上去簡直就像在擁抱一樣。
時晚腦海里嗡的一聲。
愣在原地。
全然不知道該怎麼辦。
作為正牌女友,似乎現在應該上去斥責對方，然而作為被抱住的那個,賀尋似乎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
甚至連退步都沒退。
就那麼呆呆地站在原地。
盯著在禮堂門口相擁的兩個人。
直到衣兜里的手機響起。
時晚才如初夢醒。
手都在抖，她翻了好幾下才把手機找出來。
是吳莉莉發來的。
【待會兒回來能不能帶兩包糖炒栗子？我和沈曉菲都想吃了！】
不知所措。
一點兒也不想待在這裡看他們抱在一塊兒。
顫抖著給吳莉莉回了句好。
時晚快步跑開了。
怎麼會這樣......
頭腦直發懵，直到站在糖炒栗子的小攤前,她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眼眶驀然紅了起來。
「哎，小妹妹你別哭啊？」把賣栗子的大叔嚇了一跳，「怎麼了這是？考試沒考好？和男朋友吵架了？」
「沒......」
越想越委屈。
抬手擦了下眼淚，時晚搖頭。
小姑娘咬著唇不說話。
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被嚇壞了，大叔硬是多鏟了兩鏟糖炒栗子，這才肯放她走。
「誒？」根本沒想到她會這麼早回來，聽見開門聲，吳莉莉一頭霧水，「你今天怎麼回來的這麼早？」
以往這兩個人都黏黏糊糊的，一直要膩歪到快關樓門才回寢。
紅著眼睛。
沒有說話。
把栗子遞給同樣瞪大眼睛的沈曉菲，時晚爬上自己的床，然後用被子死死蒙住頭。
他把她叫過去難道就是為了看那種場景嗎？
又生氣又委屈。
衣兜里手機振動個不停。
時晚始終沒有接起。
*
禮堂門口。
約好在這裡見面，卻一直沒能等到小姑娘的人影。
一連撥了好幾個電話都是無人接聽，皺了下眉，賀尋決定去女生寢室那邊看看。
已經入秋。
天色暗得早。
別在來的路上出什麼事故。
轉身正想離開。
「尋哥！」背後就傳來巨大的聒噪嗓音，「尋哥救我！」
根本懶得搭理，到底還是有著一同參加比賽的經歷，回過頭去，賀尋嘖了一聲：「你自己打賭輸了，和我有什麼關係？」
「就是。」陸淼在一旁冷冷補充，「輸的人是你，你一個人穿女裝就好，還指望別人救你？」
被一群人架住，動彈不得，陳琛一下瞪大了眼：「陸淼你個王八蛋！你這說的是人話嗎！」
好歹在基地有著同窗情分，大家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憑什麼讓他一個人穿！
他的嗓門很大。
然而腦殼上還頂著從話劇社借來的及腰波浪卷，身上穿著中世紀風格的華麗流蘇長裙。身材纖瘦，反串起來有模有樣，看上去儼然一個高挑動人的女孩子。
這句斥責聽上去就很搞笑。
連賀尋都禁不住勾了下唇角。
「你們別鬧太大了。」但並沒有半分去幫陳琛的意思，他轉頭對陸淼說，「讓他隨便穿穿就行。」
如果不是陳琛自己閒的沒事招貓逗狗要打賭，根本沒那麼多事兒，偏偏他不信邪，怎麼都不相信陸淼能拿演講比賽第一名。
結果成績一出來。
直接被起鬨的眾人看熱鬧不嫌事大地按著套上了衣服。
求生欲極強，陳琛倒是跌跌撞撞踩著裙角一路跑到門口，可惜半路抱住的求救對象是賀尋，又給全須全尾原模原樣地塞了回去。
「我去找晚晚了。」
惦記著遲遲沒來的小姑娘，一刻也留不住，跟陸淼打過招呼，讓這群人別鬧得太過，賀尋朝女生寢室的方向走去。
到了寢室樓下。
不允許異性隨便進出，除了剛開學和幫忙搬東西，男生不能上樓。
電話依舊打不通，沒有別的辦法，賀尋只能用最簡單直接的招數。
直接站在樓下喊。
這一年的大學校園，像這樣在女寢樓下喊自己女朋友的男生還挺多，剛開學時覺得新鮮，到後來見怪不怪，也就沒人多看他。
然而。
剛喊了兩聲。
「嘩！」推開窗戶，一盆水直接澆了下來。
這可就不常見了。
哪裡想到會有這種事。
來不及躲避，全身被淋得透濕。
賀尋直接愣住。
「你還好意思來找晚晚啊！」緊接著，拎著空盆，吳莉莉氣勢洶洶地從樓上衝下來，「她都和我們說了！你要不要臉！」
想分手就大大方方說。
折騰這麼一出算什麼男人。
賀尋：「？？？」
他就怎麼不要臉了？
然而到底頭腦轉得快，風一吹更加清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他連忙擺手：「等一下，都是誤會！那不是什麼姑娘！」
面對吳莉莉一臉「你覺得我會聽你解釋嗎閉嘴吧人渣今天就是你死期」的憤慨表情。
沒有其他辦法。
賀尋只能給陸淼打電話。
「哦，我知道了。」
被眾人圍追堵截拍照，累得動彈不得，縮在牆角，陳琛看見陸淼對著手機一個勁兒點頭，「行，我現在就帶他過來。」
*
從禮堂一路被架到女寢樓下。
圍觀群眾逐漸增多。
入學以來，陳琛的曝光度首次達到了百分之百。
至於什麼大一新生以反串中世紀貴女一戰成名，憑藉女裝照占據P大BBS熱門幾個月，直到畢業後還在學弟學妹中口耳相傳，這些都是後話。
「就是這樣。」
眼下最重要的是，陳琛以英勇無畏的巨大犧牲解開了由他造成的誤會。
身心俱疲，他也不再反抗，把假髮一摘，卷著裙擺大喇喇往台階上一坐，任憑過往的學生滿臉臥槽的打量。
吳莉莉：「......」
剛才手太快了不該澆那盆水！
「對不起對不起！」她連連沖賀尋道歉，「我們也沒想到......」
沒想到陳琛會穿女裝啊？
「沒事。」又無奈又好笑，到底也不好苛責這個一心向著他們家小姑娘的女生，賀尋擺手，「現在可以幫我叫一下晚晚吧？」
目瞪口呆地在陽台上圍觀全程。
沈曉菲和唐瑤極其機靈地把時晚拉了下去。
然後很有眼色地溜了。
大家的注意力都被一旁的陳琛吸引走。
也就沒留意到漸漸遠離人群的時晚和賀尋。
一直埋在被窩裡懷疑自己，怎麼想也想不到會是這樣。眼睫還掛著淚，臉燒得要命，時晚簡直想重新鑽回被子。
天色昏暗。
加上又戴著假髮穿著長裙。
她確實沒看出來那是陳琛。
而兩千零二年，ACG文化還不流行，更沒有後來風靡一時女裝大佬的說法。
所以她想都沒往那方面想。
莫名其妙折騰了這麼一出，還害得賀尋被澆了一盆水，越想越愧疚。
嘴邊噙著一絲笑。
賀尋就看見少女的頭越來越低，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可憐巴巴的，聲音小得不行：「對......對不起......」
有意斂了笑容。
賀尋不說話。
果然。
他一沉默。
小姑娘馬上就抬起了頭。
才哭過一場，杏仁眼還沁著水色，眼眶有些紅，她怯生生地看他。
整個人乖得不行。
這傻姑娘。
到底沒忍住。
賀尋低低笑了下。
褪去年少時期的青澀，他笑起來愈發低沉，透著種難以捉摸的味道。
時晚一下更緊張。
果然還是生氣了......
之前哭得有些懵，不知道該怎麼辦，她下意識伸手想去牽賀尋。
卻被搶先一步。
扣住手腕。
他把她攬在懷裡。
然後俯身。
直接在她軟綿綿的臉頰上咬了一口。
似乎害怕會弄疼她。
力度不輕不重。
但時晚還是一下驚了。
下意識伸手捂住臉。
她抬頭看他。
這個人怎麼.....怎麼咬她啊？
小姑娘表情懵懵的。
白皙指尖下露出一點兒微紅的牙印。
賀尋就笑了。
「嗯。」抬手勾了下嘴角，他淡淡道，「好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