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料到他會這麼說。
靜默幾秒。
下一瞬。
整個禮堂都炸開了鍋。
「答應他!答應他!」觀眾席上,興奮的呼喊聲四起。女生們捂嘴小聲尖叫,有男生開始吹起口哨,同時不嫌事大地拼命鼓掌起鬨。
不願錯過這種極具熱度的話題。
攝像們也紛紛拉近鏡頭。
就坐在時晚旁邊,呆滯片刻,回過神來,沈曉菲急急起身,給這對小情侶騰出空間。
天吶!
下意識捂住胸口,明明只是旁觀者,她都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
居然在媒體和同學們面前當眾求婚!
不由自主代入平時看的言情小說。
沈曉菲只覺得這簡直蘇到爆炸。
熱情洋溢,圍觀群眾一個比一個激動。
接二連三的閃光燈和快門聲中。
時晚怔怔地看向賀尋。
說沒設想過正式求婚的場景是不可能的。
很早很早以前。
比那一次在校醫院門口聽見他表明心意還要早。
或許還沒有上大學的時候,帶著一點兒稚氣,一個人躲在被子裡,她已經偷偷想過未來他會怎麼跟她求婚。
畢竟每個女孩都有一個童話般的夢。
後來。
尤其是在校醫院住院的那一周,獨自待在病房裡,不明確將會面對怎樣的未來。她突然就想明白了,地點時間和形式通通都沒有那麼重要,只要可以在一起,他一張口,她就會毫不猶豫地應下。
然而此刻。
明明覺得自己並不在乎什麼儀式不儀式。
盯著男人深沉的眼眸,時晚抿緊唇。
單膝跪地。
賀尋就看見少女眼眶驀然紅了。
杏仁眼蒙上一層薄薄的水霧。
「別哭。」他輕聲安慰道。
他明白他的小姑娘不會在意求婚儀式。
哪怕上一次在校醫院門前,狼狽潦草到什麼都沒有,只有簡簡單單一句話。最後更是直接暈了過去,都沒有半分嫌棄。
無論從前還是以後。
她都始終如一的相信他。
然而她可以全然不在意。
他卻不能不上心。
從在一起的第一天起,他就下定決心,一定要給她這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捧在掌心裡。
放在心尖上。
她是他這一生都深愛的公主。
「晚晚。」
沁著水汽,視線不由有些模糊。
朦朧水霧間,時晚看見賀尋唇角微勾。
人前一向嚴肅。
此刻。
笑得深情而溫柔,他再次開口:「你願意嫁給我嗎?」
眼淚不受控制地掉下來。
時晚聲音顫抖。
「我願意。」她輕聲說。
*
這一年還沒發展到全民上網的地步,然而到底禮堂里當時有著數十家媒體,第二天,報紙頭版就登出了兩人求婚的照片。還配了不小的篇幅描述。
於是。
時晚立刻接到了時遠志的電話轟炸。
「這個混小子!」
素來都是好脾氣的老實人形象,難得這麼激動,千里之外,時遠志在電話里大聲嚷嚷,「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鬧什麼呢!他也不看看他現在能不能結婚!」
才上大二。
兩個人都沒到能合法領證的年紀。
求婚未免求得有些過早。
氣得差點兒沒昏過去。
然而一早就知道賀尋是誰,看過報紙,研究所的同事們紛紛來祝賀他有個好女婿。時遠志只能一邊笑著感謝一邊咬牙切齒,琢磨著等假期回來就好好收拾賀尋一頓。
「爸......」
哭笑不得。
時晚只能極力安撫時遠志:「又沒有說現在就結婚......」
到底沒有到年紀。
現在。
賀尋還只是她的......未婚夫。
相比於男朋友。
這個詞彙有些陌生。
掛掉電話,看了一眼手上的鑽戒,時晚臉頰莫名有些燙。
這種感覺好奇妙哦。
寢室里其他的姑娘們還是單身。
而她居然已經有未婚夫了。
微微低頭。
少女臉若桃花。
一旁,吳莉莉沒心沒肺地大笑:「晚晚,又在想賀尋啊。你們待會兒不是要一起出去嗎?」
當眾表白常見,當眾求婚卻見不到幾個,更別說在媒體面前吐露心意。P大BBS上,當時的視頻和照片早就被頂成熱帖,連深夜都飄在第一頁。
她們也沒少拿這件事打趣時晚。
面色緋紅。
到底說不過吳莉莉。
時晚只能紅著臉又被對方調笑了幾句。
眼看就要到約定的時間。
收拾好。
她匆匆下樓。
等在樓下。
作為P大如今的熱門人物,賀尋靠在賓利上,過往的學生都免不了多看幾眼,卻又礙於男人冷漠的表情不敢細細打量。
一直板著臉。
直到看見小跑過來的少女。
才露出一點微笑。
「慢點。」
牽住時晚的手。
他沉聲道。
掌心溫暖。
他的手牢牢包裹住她的小手。
眨了下眼,時晚輕聲問:「到底要幹嘛呀?」
大清早還沒睡醒,他就給她打電話。一定要她今天抽空出來一趟。
唇角微彎。
淡淡地笑。
賀尋並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
「到地方你就知道了。」他替她打開車門。
這個人哦。
搞不清他究竟想做什麼
時晚只能乖乖上車。
從P大出發,開車沒過多久,就來到了帝都地價最昂貴的一片別墅群。
九月初的下午陽光和煦。
別墅白色的尖頂沐浴在金色的光線中。
「你......」站在最大的那棟別墅前,呆呆地任憑賀尋把鑰匙塞進她手裡,時晚有些反應不過來。
這是什麼意思?
他把這棟別墅買下來了?
不知所措。
少女神情有種呆萌的可愛。
賀尋就笑了。
「進去看看。」他對她說。
從來到帝都開始,一直在關注房產,待到今年新系統一盈利,立刻就全款買下了這棟別墅。
然後決定去求婚。
賀尋神情理所當然。
而時晚整個人都是懵的。
毫無心理準備,她只能任憑他拉著走。
比想像中要大得多,別墅裝潢異常精緻,落地窗明淨高挑,屋前花圃里種著各色鮮艷的花朵,屋後一個巨大的露天游泳池。
他是不是瘋了?
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賀尋會買下這棟別墅。
盯著清澈的水面,時晚還是有些犯暈。
迷迷糊糊的。
沒有注意到身旁男人微暗的眼眸。
直到他牽著她的手帶她去主臥。
大約是整棟別墅裝修最上心的地方。
在來之前已經打掃過,一塵不染,過分寬闊的大床十分柔軟,坐在上面就會陷進去。
還在擺弄那對繡著黑白天鵝的枕頭。
一抬眼。
時晚頓時手足無措。
「你......」
終於察覺到賀尋藏著別樣情緒的眼神。
她有些慌張:「你想幹嘛?」
捏著被角,抿緊唇,少女神情不知所措,楚楚可憐。
賀尋眸光愈發深沉。
從來不在她面前說那些帶有其他意味的話題。
然而這一次。
唇角微彎,他說:「嗯。」
原本並沒有這個打算。
只是方才在室外,看見小姑娘盯著游泳池,他就突然想起那個去泡溫泉的冬天。
水汽朦朧的隔間裡,他頭腦混亂,想到的都是她瑩白嬌嫩的肌膚。
托寢室夜談的福。
時晚聽懂了他在說什麼。
「不......」這幾年,最親密的接觸也不過是接吻,毫無準備,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你不要......」
一向都順著她。
這一次。
賀尋簡直不講道理。
掐著腰,強迫她坐在他腿上,從額頭一路細細密密親吻下來,又扣住纖細稚弱的手腕,迫使她不得不接受這一切。
「你......」
毫無經驗,整個人都軟了。
靠在賀尋懷裡,時晚聲音不禁帶上哭腔:「你討厭!」
然而她哭得越凶。
他就愈發肆無忌憚。
窗簾被拉上,天光漸漸暗下來。
*
時間轉瞬即逝。
大四上學期。
賀尋二十二歲生日前一天。
時晚和賀尋舉辦了婚禮。
「我說老時,今天是喜慶日子,別板著個臉啊!」
青城最大的酒店裡,老林頭樂呵呵地拍了拍時遠志的肩膀,「這種女婿我想要都找不到,高興點兒高興點兒!」
對於飛行器領域一竅不通。
然而老林頭知道。
六年前跪在荷花池邊的少年,如今已經是人人提起都羨慕尊敬的賀總。前幾天的報紙還報導了對方,就在今年,國產無人機占全球市場的份額已經超過百分之七十。
誰家找了這麼個女婿。
都是要敲鑼打鼓慶祝的。
老林頭越說。
時遠志就越鬱悶。
婚禮前一夜,也就是昨天晚上,賀尋給他看了好幾份文件。
是資產、股權以及專利轉讓書。
「爸。」改口得極其自然,賀尋沉聲道,「晚晚不肯在這上面簽字,麻煩您幫我勸一下她。」
哪裡想到這小子會把所有財產都轉到自家閨女名下,震驚之餘,時遠志只覺得頭疼。
他要怎麼勸啊!
這真的不是賣女兒嗎?
原本就睡不著,突然來這麼一出,整個人都不好了。
時遠志很是恍惚。
這一場婚禮。
賀尋安排得盛大而不繁瑣。
迎親的車隊蜿蜒近半個青城,請來了眾多賓客。然而捨不得讓時晚受敬酒那些累,砍掉一切不必要的儀式,他只留下了最簡單的過程。
純白婚紗拖曳在紅毯上。
一步一步。
挽著時遠志的手臂,她朝他走過來。
眼眸亮晶晶的。
滿心滿眼都只有他一個人。
婚禮第二天。
二十二歲生日。
賀尋和時晚去領結婚證。
或許今天是個誤打誤撞的好日子,排隊領證的小夫妻很多,站在末尾等候,稍稍抬眼,時晚就看見賀尋略顯僵硬的神色。
是真的僵硬。
和昨日辦婚禮時不同。
微微擰著眉,眼角沉沉壓著,他臉上沒有一點兒喜悅的表情,整個人冷著臉,和其餘面帶笑容的男人完全不一樣,活像被她硬生生綁來領證。
這個人哦。
睡在枕邊。
時晚很清楚他昨夜幾乎一晚都沒睡著,一直輾轉反側到天明。
眼見隊伍越來越短。
賀尋的表情越來越緊張。
又好笑又心疼,她輕輕搖了搖他的手:「給你看個東西。」
還處在高度緊張中。
根本沒聽清時晚說的是什麼。
賀尋潦草地嗯了一聲。
明明一直在期待這一天,然而面對即將到來的一刻,他還是緊張到說不出話。
甚至連手心都微微出汗。
這麼多年。
今天。
她終於成為他的妻子。
忐忑不安,直到現在依然不敢確信這是真的。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動作稍大,就會打碎這個美好而不真實的夢境。
這麼想著。
手裡被塞進一個薄薄的物件。
愣了下。
賀尋低頭去看。
手心裡一張四面留白的相片。
被保存得極好,沒有一絲磨損。紅榜鮮艷的背景下,眉眼鋒銳的少年和神色溫柔的少女一同對鏡頭笑著。
「我來和你換真的結婚證啦。」
仰起臉。
時晚沖賀尋軟軟地笑。
唇邊梨渦淺淺。
仿佛穿越光陰。
她的笑容和照片上一樣柔軟而甜蜜。
心尖驀然顫了一下。
沒有說話。
最後,賀尋只是默默牽緊時晚的手:「嗯。」
無需忐忑。
如他愛她一樣。
她也一直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