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
又是一年開學季。
「哇！我們被分在一班誒！」
站在分班的展示欄前,手被緊緊抓住，呂佳聽見閨蜜興奮的聲音，「一班的班主任是楚慎之！楚慎之你知道嗎！」
過於激動。
閨蜜的手勁有點兒大。
手被抓得生疼,輕輕嘶了一聲,並沒有說什麼。盯著那個熟悉的名字,呂佳臉有些紅。
怎麼會不知道呢。
即使在初中部。
絕大多數女生都知道楚慎之是誰。
並不只是因為在剛結束的高考中成績斐然，不但帶出了省內前三名，連前二十都占了一大半。
最重要的是。
他真的長得太好看了。
家境優渥,從小去過不少明星的現場,即便如此，呂佳也不得不承認，楚慎之的長相不輸任何一個她親眼見過的明星。
初中部里流傳著某個傳言。
聲稱許多姑娘都是為了楚慎之才拼命努力考到高中部。
傳言已無從可考,大家也只當做一個笑話,但呂佳知道，她的確是因為能看見對方才天天挑燈至深夜。
「走啦走啦！」迫不及待想看到楚慎之,閨蜜拽著呂佳去找教室。
在展示欄前徘徊得有些久。
待到進班。
楚慎之已經站在講台上。
先前還激動不已,見了真人，閨蜜頓時沒了聲。紅著臉拉著呂佳坐到座位上。
同樣不敢抬頭。
待到臉頰熱度好不容易褪去大半,呂佳才敢悄悄抬眼。
這麼一看。
她的臉頓時又紅了。
今日是晴天。
教室向陽,沒拉窗簾，清晨日光融融，給站在講台上的男人輕描淡寫鍍上一層邊。
原本清凌如冰雪的眉眼因此沾了幾分暖意,不似平日那麼冷漠疏離難以靠近，甚至有幾分柔和的錯覺。
「今天是開學第一天,歡迎你們成為青城一中高中部的學生。」
然而一張口。
這種錯覺就被打破了。
聲線一如既往清冽漠然。
掃了一眼台下掩飾不住興奮的學生們。
楚慎之面無表情。
「今天上午的安排就是這樣，領到書打掃完衛生就可以走了。」簡單幾句吩咐完，一句話也不多說,甚至懶得在開學第一天露出笑容，他轉身離開。
留下教室里一眾學生面面相覷。
楚老師果然......
和傳說中一樣冷情冷性啊。
大家紛紛感嘆傳說中的大魔王並不是空穴來風。
一旁。
呂佳跟著嘆了口氣。
像楚慎之這麼冷漠的人。
真的會愛上誰。
放在心尖小心呵護嗎？
下午沒有其他的事。
在辦公室里整理好教案。
抬手看了看表，楚慎之走出辦公室。
還沒到下班時間，交通算不上擁堵，所以沒過多久，他就站在了青城最大的律所門口。
勝訴率極高。
作為省內聞名的律所。
這裡是無數畢業生擠破頭想進的地方。
然而很少有人知道，律所的創始人之一就是那位所里的招牌，尋常人很難請到的元律師。
「姐夫又來接元寧姐啦！」
早已習慣楚慎之每日風雨不動地到律所來。
替他泡上茶，小助理笑眯眯的：「元寧姐正在和客戶談話，你先在這兒等一會。」
沒說什麼。
楚慎之點了點頭。
還有其他工作要忙，打了聲招呼，小助理離開，留下他一個人在元寧的私人休息室里。
「這倆人感情也太好了......」
門被關上之前。
楚慎之聽見小助理自言自語。
似乎想到什麼。
微微垂眸。
他露出一個似有若無的笑容。
*
第一次見到元寧。
是在高一開學前的夏天。
按現在小孩兒們的說法，楚慎之的父親是骨灰級字畫愛好者，半輩子都在跟這些文雅的東西打交道。最後乾脆買下了一棟江南風格的別院，直接做起了字畫買賣。做生意的時候看上什麼就直接買回來掛在自己家裡。
受父親影響。
楚慎之從小就喜歡一個人練字畫畫。
性格內斂，一向喜怒不形於色，唯有揮毫潑墨之際，筆端紙上才淌出幾分會被旁人覺察的情緒。
那一日。
假期無事，同往常一樣在院中鋪開紙墨，還未來得及潤筆，就聽見外面有人說笑的聲音。
已經習慣父親帶朋友或者是買家來家中做客，並沒放在心上，他提筆。
就聽見不遠處傳來一聲驚呼。
「哇！你在練字嘛！」
初夏時節，葉隙間鶯歌婉轉，少女的嗓音比鶯啼還要清脆，尾音又稍稍拖長，不自覺脈脈含情。
似乎是外向活潑極其自來熟的性格，不待邀請，三兩步衝到身側，她仰臉看他：「好厲害好厲害！楚叔叔果然沒騙我！」
湊得太近。
一種和院裡花香截然不同的香味傳過來。
沒有說話，楚慎之驀然捏緊了筆。
愛好字畫，楚父的教育思想相對傳統，十幾年言傳身教下來，不免要受影響。
雖然他自覺那是正經。
而班裡的同學在背後都偷偷說他古板。
不管是正經還是古板。
眼下的狀況。
都有些太超過了。
這一年。
風氣比他後來當老師時要保守得多，就連同一個班，男女生對上視線都會不自覺地偏頭避開。恨不得弱化性徵，大家都穿著寬大的校服，試圖藉此遮擋住青春難耐的躁動。
然而。
似乎不耐夏季的酷暑，只穿著條簡單的純白棉裙，按理說也應該是再清純不過的打扮。然而發育過分的好，少女腰肢盈盈一握，就顯得胸前飽滿的曲線愈發勾人。
又純又欲。
很是興奮，並沒有注意到他的僵硬，見他不說話，她又湊過來。
發梢被風吹起。
那種甜甜的香味愈發明顯。
呼吸一滯，下意識抬手想要避開。
動作太急。
不可避免的，手肘碰到一處驚人的柔軟。
於是兩個人都呆住了。
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方才都做了什麼。
站在原地。
足足愣了十幾秒，最後，連對方的臉都不敢看。
低低說了聲抱歉。
楚慎之落荒而逃。
好在別院面積不小，慌不擇路，一直跑到無人打理的小院，才停下腳步。
回去自然是不敢回的。
就這麼在小院待著，一直躲到草叢間的螢火蟲開始一閃一閃的發光。
楚慎之才往主院走。
「你上哪兒去了？」今天得了幾幅好字畫，高興得不得了，問完這一句，楚父也就沒多說，「飯都涼了，你趕快吃。」
放得太久。
粥已經涼透。
然而不知道怎麼回事，少年的心裡卻有種壓不住的莫名躁動。
*
好在這個夏天。
那個穿著純白棉裙的少女再沒來過別院。
幾乎提心弔膽了一整個夏季。
一直捱到開學。
楚慎之總算鬆了口氣。
從小到大都是年級第一，這一次，他同樣以第一名的成績考入青城一中。
這一年。
沒有後來占地面積那麼大，一中只有一個鋪了水泥地面的操場。好在每個年級也只有五六個班，並不會顯得過於擁擠。
開學第一天。
都是新生，沒法兒搞競選，老師就按著成績指定了班幹部。
楚慎之自然是班長。
還要開會，把剩下的事都交給班長，老師就離開了教室。
留楚慎之一個人安排相應事宜。
站在講台上。
面對台下同學打量的目光。
楚慎之面無表情。
父母容貌都極其出色，基因優秀，他這個做兒子的自然也不差。放在人群里永遠是最顯眼出挑的那一個。
從小學開始收情書，一學期收到的情書能塞滿兩個抽屜。
這麼多年，早習慣了他人帶著驚艷的注視，卻始終沒有對任何人給出回應。
沒有什麼特殊的原因。
他只是覺得。
早戀不好。
風氣保守歸保守，也不是沒聽過街頭巷尾那些學生墮胎扔孩子的傳聞。一直被父親以君子的標準嚴格教養，在能承擔責任之前，楚慎之絕不會碰這根紅線。
安排完相應的事宜。
給每一個同學都發過書。
還多出幾本，自然是他這個當班長的去還。
今天沒有其他事，領過書的同學們各自回家。校園空蕩，然而當他走出庫房，沒走幾步路，就聽見了不遠處的嘈雜聲。
「識相點兒！」聽語氣似乎不是一中的學生，而是不知道從哪兒偷偷溜進來的小流氓，「誰都知道這條街是我趙哥罩著的！我們趙哥看上你是你的福氣！」
聽起來像是小混混在威脅女孩子。
這一年一中沒什麼安保。
門口看門的是再普通不過端著茶缸打蒲扇的大爺。
學生幾乎已經全部走光，找不到其他人可以求助。皺了下眉，楚慎之轉過拐角。
然後就是一愣。
被四五個小流氓圍在角落裡的不是別人。
正是之前見過的少女。
穿著藍白校服，多了幾分學生氣，姣好的身材被掩蓋在校服之下。那張過分精緻的小臉卻一如既往漂亮，尤其是那雙微微上挑，小狐狸一樣的眼睛。
即使被堵住。
含了幾分驚慌。
朝他望過來時依舊狡黠靈動。
「多管什麼閒事兒？」大約沒想到在這時還能碰到人，很是不滿，小流氓沖他嚷嚷，「趕快滾！」
「請你們離開。」
不為所動。
上前幾步，隔開這群混混，把少女擋在身後，楚慎之冷冷道：「她是我女朋友。」
多年以後，他也不明白當初自己怎麼就沒頭沒腦地冒出來那麼一句。
或許是巧合偶然。
或許是命中注定。
「喲！」聽他這麼說，似乎被逗樂了，小混混沖他身後的少女嬉皮笑臉，「我說小美人兒，他說你是他女朋友，真的假的啊？」
無暇顧及找茬。
沉著臉。
一邊觀察這幾個小流氓的站位，楚慎之一邊冷靜地思考。
對方的人要多一些，他們這邊只有兩個人，如今被堵在死角，估計很難衝出去。
不過只要有一個人能跑走就好。
兩條街外就是派出所，只要出去，總能叫到人。
這麼想著。
下意識想要讓少女先跑。
稍稍偏頭。
還沒來得及開口。
他的唇被牢牢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