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融一巴掌糊在他臉上,絲毫沒有與他一同溫情脈脈的意圖:「你何時也學來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這一套,遇見什麼事了?」
賀湛卻死賴在他肩膀上不肯起來,仿佛這樣就能躲避一切不想面對的事物:「我只是覺著,家裡的氛圍有點變了,不再是離開時的模樣。閱讀��
賀融:「那你覺得你變了沒有?」
賀湛一愣:「沒有吧。」
賀融哂笑:「你現在想的,跟你在房州時想的,一樣嗎?」
賀湛驀地沉默下來。的確,那時候他只要一日三餐溫飽,一家人平安度日,不再受到皇帝處罰就足夠了,但來到京城之後,見識過皇城的宏偉氣魄,在禁軍度過一段時日之後,他也開始想著要建功立業,馳騁沙場。
人的欲望總是隨著處境的變化而變化,他自己尚且如此,自然也沒有資格說別人。
賀融親自給他整理方才躺倒打滾而凌亂的衣領:「這不是什麼恥於見人的事,聖人說志存高遠,其實不管多高潔的志向,本質都是一種欲望罷了。」
賀湛:「雖說如此,但這種欲望不該是傷害家人的,三哥,其實這兩天大哥私下找過我。」
賀融挑眉。
賀湛:「大哥說前些日子二嫂與大嫂發生了一些不快,鬧得二哥也對他有了一些誤會,大哥想讓我去勸勸二哥,家和萬事興,不要聽信女人的一面之詞,壞了兄弟之間的情義。」
他與賀秀為同母兄弟,賀穆自然想讓他出面去說和。
賀湛:「我去找了二哥,二哥卻與我說,這不是頭一回了,自從二嫂入門,大嫂對出身高的二嫂一直心存芥蒂,上回兩人一同出門赴宴,回來的時候就不大愉快,後來二嫂親自去給大嫂致歉了,大嫂不依不饒,還鬧到袁庶母跟前去。當時王妃還未娶進來,也不知二嫂說了什麼,袁庶母也很生氣,自那之後就不肯見二嫂了,二哥說是大嫂從中挑唆,才引得庶母誤會二嫂。」
賀融:「那你自己怎麼看?」
賀湛苦著臉:「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我也不知聽哪邊的好,還沒敢跟大哥說呢!我是沒想到,明明在房州時,一家人都好好的,怎麼二哥一娶妻,就變成這樣了?」
賀融失笑:「尋常人家,妯娌之間也有失和,引發家宅不寧的,張澤家裡不就是這樣嗎,當時你說過他兩位哥哥的嫂嫂不和,成日尋事,怎麼到了我們家,就有例外了?」
賀湛嘆道:「我以為經過患難,家裡人會更珍惜彼此才是!」
賀融:「世間人心,大同小異。大哥跟大嫂是患難夫妻,賀家重獲富貴之後,大哥也沒有停妻另娶,令人敬服,但另一方面,大嫂的出身畢竟擺在那裡,讓她如高門女子一般自小見識大場面是不可能的,人的見識有限,言談就會受拘囿;而二嫂,她則完全相反,兩人處不到一塊去,也是正常的。你本來就不應該去摻和這件事。」
賀湛:「二哥肯定會問起來,我總該給他有個交代。」
賀融:「你去找王妃,說明此事,請王妃出面去調停吧,這種後宅之事,本來就讓女人自己去解決,多你一個男的在裡頭算什麼!」
他推了賀湛的腦袋一記:「也不知道動動腦子,你看父親管過這種事沒有?」
賀湛轉憂為喜:「是了,我怎麼沒想到還有王妃這一層,由她出面方才名正言順,三哥,你真是聰明極了!」
賀融給了他一個鄙視的眼神。
賀湛又將張澤給他說的關於王妃與袁氏的事情略略提了一下。
「父親為何就不能在陛下面前呈明事實,將袁庶母扶為正妃,非要橫生枝節,袁庶母現在必是難受得很吧。」
男女有別,哪怕原先大家感情很好,現在賀湛他們也不可能時時跑到後院去探望袁氏,那天他們回來,袁氏甚至都沒有出來迎接,後來賀湛與賀融去看了她,袁氏明顯又比在房州的時候蒼老了不少,病骨支離,面容憔悴,還流著淚說自己時日無多,讓他們多照看賀熙,弄得二人心情沉重,很快就告退出來了。
賀融淡淡道:「陛下有陛下的考慮,父親自然順水推舟,你若見了七郎,就多勉勵他一些吧,處境如何,並非自己跟著不努力的藉口。」
賀湛點頭應下。
他又想起一事,有些好奇,腆著笑臉問:「三哥,別人都說,你要將高氏納為側妃,是真的嗎?」
賀融皺眉:「別人是誰?誰說?」
賀湛:「就這魯王府里的人啊,他們說你把高氏安排在你院子隔壁,又時常帶著她出去,這不是另眼相看是什麼?」
賀融喜怒不辨:「我也時常帶你出去,這麼說我也是想納你為妃了?」
賀湛從他的語調里聽出一絲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危險,忙一躍而起,跳開三大步:「我想起來了,我那邊還有急事,先走了!」
他也不等賀融說話,掉頭就走,還差點撞上正要進來的文姜。
文姜一頭霧水:「五郎這是怎麼了,不留飯了?」
賀融:「甭管他,你讓高氏過來見我。」
……
換作從前,高氏從未想過自己有生之年還能來到京城,甚至住進王府。
自打跟隨賀融伊始,她已抱了背水一戰的心思,將在西突厥的每一日都當成最後一日來度過,後來真定公主與賀融結盟,高氏存在的意義就不大了,她很有自知之明,更不希望自己淪為花瓶一樣的存在,於是總是力所能及為賀融他們默默做著事情。
薛潭在突厥境內四處奔波測繪時,她也跟著去了,女人家心細,她又手巧,也幫著繪製了不少輿圖。
眾人回京之後,高氏的功勞還沒有大到能讓皇帝接見她的地步,也就沒能輪上面聖的機會,後來所有人論功行賞,也獨獨少了她那一份。
因此,高氏心底不是不失落的,但她知道不能怪賀融,這又不是他能做主的。自己雖說也跟著出使西突厥了,可除了一開始接近真定公主,讓她卸下心防之外,也沒有什麼驚天動地的大功勞,世間女子本來就位卑,現在這樣的處境,其實已經算是極好的了。
但她住在魯王府里,總歸是名不正言不順。
高氏不是沒有注意到旁人的眼光和竊竊私語,連裴氏與賀嘉等人,也已將她當作賀融側妃來對待,雖是另眼相看,卻令她倍覺壓力。
偏偏人家沒有明說,高氏總不能主動提起,顯得自作多情。
她早早就上床歇息,卻在榻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聽見外頭侍女小聲詢問,便索性起身。
「高娘子,文姜過來,說三郎君想見你,若是你已歇下,就明兒再說。」
高氏忙道:「我沒睡,這就穿衣,你讓她稍等。」
待她穿戴整齊匆匆跟著文姜去見賀融時,後者正盤腿坐在桌邊喝湯。
見她來了,賀融沒有放下碗,只道:「勞煩你稍等,我喝完這口湯,文姜,給高氏也盛上一碗吧。」
高氏想婉拒,慢了一步,文姜已經出去了,只好默默咽下還未來得及出口的話。
「你來京城也有一段時日了,自己對今後可有什麼想法?」賀融放下碗,擺出一副促膝長談的架勢。
高氏的背不由越發挺直了些,臉上卻流露出一絲遲疑:「我……還未想好。」
賀融:「時下女子,能走的路委實太窄,如真定公主一般,即使天之驕女,遇上國破家亡,同樣身不由己,你曾在張家待過,並非那等天真無知的少女,又與我一道出使西域,你若有什麼盤算,不妨說出來,若是力所能及的,我也伸手幫扶一把。」
高氏內心矛盾交加,左思右想,忽然朝賀融叩首:「妾斗膽向郎君進言,妾……我、我不願與人為婢妾,還請郎君明鑑!」
賀融莫名其妙:「你已從張家出來,又住在魯王府,如今誰還能勉強你為妾?」
高氏面露糾結:「是我多想了……」
賀融明白了:「是不是我父親或王妃給你說了什麼?」
高氏忙道:「二位殿下什麼也沒說,是、是府中下人誤會了郎君帶我回來的舉動。」
賀融沉吟道:「這些日子,我也帶你去見了楊鈞,參觀他經營的鋪子,你是怎麼想的?」
他的問題轉得有些快,高氏心下懷疑郎君是想給她與楊鈞做媒,但仍認真思考回答道:「楊衡玉很有陶朱公之能。」
賀融:「那如果也讓你開上這樣一間鋪子呢,你想做什麼營生?」
高氏不由得一愣。
賀融這才道:「你與我出使西域,臨行前我曾答應過你,回京之後,定會讓你風風光光,但因你是女子,後宮如今又無皇后太后,以致於你連皇宮都沒法進,這是我的失約,對你不住。」
高氏何曾見過身份高貴如賀融這樣的人物,會向一個小女子道歉的,忙要說話,賀融卻擺擺手,繼續說下去。
「先前我曾想為你在陛下面前爭取一個誥封,本朝有制,一品國夫人以下,有二品郡夫人,三品淑人,四品恭人等,原是為勳爵大臣的家眷準備,你既非官員妻子,又非官員母親,論理並無此先例,一品二品,陛下認為恩遇過隆,怎麼也不肯給,最後在我的糾纏下,好歹將四品擢升至三品,封你為三品淑人,從今往後,你也是有誥封在身的人了。」
高氏徹底愣住了,她怔怔望著賀融,完全想像不到他這樣的人,是怎麼去跟皇帝再三「糾纏」,讓皇帝最終改了主意的。
她原本對封賞早就不抱希望了,甚至覺得以自己的女子之身,朝廷也根本不可能給她額外的恩賞,這些日子,裴王妃與賀嘉等人待她都不錯,偶爾還會帶她出席宴會,高氏很快發現,與宴那些人對待她的態度,要麼是高高在上的無視,要麼將她當作賀融的附庸品,更有甚者,想從她身上打聽賀融的動向和消息。
許多人都覺得高氏如果被賀融收納入房,當個側室,那就已經是對她最大的獎賞了。
只有賀融並不這麼想。
「正式的封賞,過兩日應該就會下來了,除此之外,還有一些金銀綢緞。雖說沒能再往上走一步,封個郡夫人有些可惜,但來日方長,今後未必沒有這個機會,這也是目前我能為你爭取到的最好的誥封了。有了這個誥命,你以後就可以嫁娶自由,不必勉強自己委身他人,就算將來嫁了人,夫家也不敢輕易拿捏你。」
溫熱感從高氏的眼眶裡慢慢醞釀出來,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讓她越發看不清眼前的人。
這一路千里迢迢,患難與共,大多數時候,多虧了賀三臨危不亂,化解危機,謀劃刺殺伽羅時,連真定公主都猶豫不決,唯有賀三堅定不移,穩若磐石。
那會兒他們遭遇伽羅軟禁,不能隨意出去,賀湛每天晚上都要為他的三哥揉腿,活絡通經,也就是那個時候,高氏才知道,他的腿疾並非表面上看的這樣無傷大雅,可他從未表露出來,若不留心,時日一久,也會忘記他與常人不同。
她也是女人,面對這樣一位郎君,怎麼可能無動於衷?
無數個夜裡,高氏曾因此心緒紛亂而輾轉失眠,她知道自己對賀融的感情悄然發生改變,她也知道這份情根逐漸深種,無法輕易剔除,她更知道,她與賀融之間,隔著一道天塹鴻溝,此生此世,賀融不可能娶她為妻,而她,也不想委身為妾,只願遠遠看著他,在心中默默陪伴,如此已經足夠。
喜歡一個人,卻不求回報,高氏並不覺得自己如何高尚,她希望將這一份感情深深藏在心中,不必讓任何人知曉,包括賀融。
賀融已經給過她最好的了,他將她從火坑裡救出,讓她見過塞北的黃沙,見過山河的美妙,又見過長安的瑰麗,高氏覺得自己得到的,已經足以讓她下半生時不時珍藏回視。
可她沒有想到,賀融為她做的,比她想像的還要多得多。
高氏伏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
不僅僅是為了這一份深藏心底,不能見光的感情,也為了賀融對自己的尊重。
他大可不必如此費事,隨便送她一筆財物將她打發,已是仁至義盡,或者就像旁人說的,將她收為婢妾,高氏已該感激不盡。
可他沒有這樣做,反而從皇帝那裡,幫高氏爭取到誥命封賞,幫她爭取到世間女子最寶貴,最求而不得的,自由。
賀融不知她為何哭得如此傷心,以為她只是傷懷身世,也沒有打斷她,任她發泄個痛痛快快。
高氏哽咽:「郎君大恩,我這輩子也報答不了……」
賀融:「當日我讓你做事,不過各取所需,如今你圓滿完成,我自然應該履行諾言,你雖遭遇磨難,依舊能振奮起來,與一般女子不同,我很欣賞這樣的心性,再待你好些又有何妨,只當是你我相遇的緣分。」
高氏心下又是酸楚,又是欣喜,頓首道:「我幼年即與父母分離,眼下已不記得他們的模樣,更不記得家在何處,耗時耗力再去尋找,已無意義,至於甘州,我也不願再回,此生已如飄萍,不知歸處,還請郎君為我指條明路。」
賀融沉吟道:「那你可願去楊鈞那裡學些本事,日後也開一間鋪子營生?」
高氏:「我願以綿薄之力,為郎君做事,郎君若有吩咐,我定萬死不辭。」
賀融失笑:「我不需要你赴湯蹈火,也不需要你萬死,不過楊鈞那裡的確還缺一個人手,這樣吧,你先過去隨他做事,日後找個離突厥近一些的邊城定居下來如何?」
高氏素來聰明,聞言似乎嗅出一絲不同尋常的意味:「郎君是擔心突厥那邊……?」
賀融:「眼下中原在西域沒有都護府,朝廷對突厥的了解全靠商隊往來傳遞的消息,但這些商隊裡人員混雜,消息來源也未必可靠,尤其是東、突厥,伏念野心勃勃,蕭豫賊心不死,只要中原稍有懈怠,他們又會群起而攻,所以我需要一個人常駐邊城,組建商隊或鏢隊,明則經商,暗則,為朝廷打探消息。」
高氏毫不猶豫:「我願往!」
賀融注視著她:「此事我還未向陛下稟報,陛下也不一定同意,所以雖說是為朝廷打探,實則只是幫我一個人打探,你不必急著答應,先去楊鈞那裡多待些時日,若有別的意向,也可以與我說。」
高氏微有窘迫:「其實這些日子跟著楊鈞耳濡目染,我對經營之道也頗有興趣,只是不知自己能耐幾何,就怕到時血本無歸,丟了郎君的臉面。」
賀融不禁笑起來:「這你就不用多慮了,到時候讓楊衡玉給你本錢,你開個分號,虧了算他的,賺了算你自己的,你以後肯定也還想成親的,也好趁機為自己攢點嫁妝。」
高氏讀書不多,在西突厥時為了打發時日,曾借了公主的書去翻閱,見裡面提及前人,以「貌柔心壯,音容兼美」來形容,當時高氏就想到了賀融,覺得賀融若是笑起來,必然比這書上形容的還要好看,如今咫尺之遙,親眼所見,竟有種想不出任何言辭來描繪的感覺,只知怔怔失神,一時忘我。
片刻之後,她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忙低下頭:「是。」
「長寧,」高氏聽見賀融喊了她的閨名,「你與我們有患難之誼,我對你的希望,並不僅僅是一個聽話的下屬,而是像楊鈞那樣的朋友,所以你不必妄自菲薄,我也希望往後若有人提及你,並非以你的姓氏來稱呼,而是能記住你的名字。有朝一日,世人提起高長寧,心中可以有敬,可以有怕,卻非輕薄褻瀆調笑,這就是我對你的期許。我相信你心裡對自己,也有這樣的期許。」
高氏又一次有種想要落淚的衝動,她將眼睛眨了又眨,不想給對方落下軟弱的印象。
「定不負郎君所期。」
隔日,賀融趁著給父母請安的機會,將高長寧也帶過去,向他們說了皇帝的封賞,又道高氏以後會跟著楊鈞做事,現在只是客居王府,並不是一直住在這裡,自己也完全沒有納她為妾的打算。
賀泰委實有點難以理解:「高氏雖然出身低了點,但既然有功,你將她收入房中,我們做父母的,自然也不會說什麼,這對她來說才是個好歸宿,你讓好端端的女兒家去跟楊鈞拋頭露面,又算怎麼回事呢?」
賀融不欲多言:「這也是高氏同意了的,父親就不必擔心了。」
裴氏也道:「殿下,孩子們的事,讓孩子們自己去做主就是,由得他們去吧。」
她比賀融大了不過兩三歲,卻一口一個孩子,聽起來有些滑稽,但身份有別,裴王妃也生得端莊,大家並未覺得不妥。
賀泰擺擺手:「罷了罷了,為父是管不了你們了,三郎你得空也好生勸勸四郎,讓他懂事一些。」
賀融:「四郎怎麼了?」
提起這件事,賀泰就來氣:「他說他要出家去當道士,不想成婚了!」
賀融:「……」
賀泰唉聲嘆氣:「我原以為現在苦盡甘來,你們一個個也都長大成人,本該享享福了,誰知你們一個比一個不省事,還有你的婚事……」
賀融抿抿唇:「我一開始便說了,讓您不要那麼倉促為我訂親。」
賀泰沒好氣:「你還怪上我了?當初我不是想著你要是、要是那啥了,也能給你留個後嗎!誰知林氏女這般命薄,若非如此,你如今回來,不是正好新婚燕爾嗎?不過我已經讓你母親為你物色了,以你如今的身份,想必很快就有許多……」
賀融真是怕了他了,也顧不上於禮不合,直接打斷道:「父親,這樁婚約雖憾而未成,但林氏畢竟也是經過陛下許可,過了宗正寺種種流程的皇孫妃,她如今屍骨未寒,我就另娶,傳出去不太好,所以我打算稟明陛下,為她守喪一年,我的婚事,一年後再說吧。」
賀泰瞪大了眼睛:「她都沒過門,守一年作甚?」
裴氏卻看出賀融心意已決,便對賀泰道:「殿下,這樁婚事既是陛下所賜,三郎有什麼話,就讓他去與陛下說吧,只要陛下同意,我們也沒什麼好說的。」
賀融拱手:「多謝母親體諒。」
又說了幾句閒話,賀融起身告退。
賀泰對裴氏頭疼道:「一個兩個,都讓我不省心!」
賀融那邊,剛回到屋子,還沒來得及坐下喝口茶,四郎賀僖就來了。
「三哥!」他哭喪著臉,「現在就你能幫我了!」
賀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