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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生產事(上)

2024-08-31 08:42:51 作者: 冰糖松鼠
  吳氏跨入後宅正院的時候,最大的蟲潮已經過去了。城中沒有農田,留不住這些以禾本科為食的節肢動物。只是花草叢中好殘留了幾十隻大蝗蟲在蹦躂,相比平時歲月靜好的模樣可以說是很瘮人了。

  阿生站在矮榻上,單手叉腰,如同一隻小小的氣勢洶洶的茶壺:「上天怒不怒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是怒的。不想幫母親做事的現在就跪著吧,不用上天滅了你,曹家的家法先滅了你!」

  「如意,你做什麼怪樣子?」

  「祖母。」阿生委屈,「地上跪著的這兩個,還有那邊哭鼻子的一個,還有三個跑了。只顧著自己嚇破膽了,連母親生產這樣的大事都敢玩忽職守。」

  吳氏冷冷地看了眼那幾個渾身顫抖的僕人。「拖下去吧。沒聽見小二郎君的命令?家法處置。」跟著吳氏來的都是提著火把的精幹家丁,二話不說就把人拖走了。

  吳氏親自動手給阿生整理弄亂的衣服頭髮:「幾個粗使的下人罷了,不值得你親自與人嗆聲。」

  阿生從袖子裡抓出一隻蝗蟲,狠狠砸到地上。這傢伙在她手臂上蹦躂好久了,可把她噁心壞了。她跳著腳去踩,然而腿短且軟,踩了半天只把蝗蟲踩了個半死。還是吉利跑上來一腳將它踩爛了,分不清顏色的汁液灑在土地上。

  此時太陽已經完全被擋住,天色全黑,費亭侯府中到處是火把與蠟燭,比平時夜晚還要明亮幾分。產房裡開始響起一陣又一陣的呻吟聲。吉利抱著妹妹輕聲哄:

  「如意不要怕,這是日蝕。」

  「我知道。」

  「如意不要怕,蝗蟲拍死了。」

  「哦。」

  「如意不要怕,母親在生阿弟。」

  「我……懂。」然後阿生憋不住了,朝產房裡喊,「母親你先別叫這麼大聲,留著點力氣吧。母親肚子餓了嗎?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即便日蝕當頭,吳氏也差點沒笑出來:「你就是個操心的。阿丁好歹生過你們兩個,會不知道?」

  阿生猶自不服氣:「紅糖雞蛋糕、麵條、肉粥。」

  吳氏點頭派了身邊一個中年婦女:「按照小二郎君的吩咐,給夫人準備些吃食。」

  阿生就抱著哥哥肉嘟嘟的身體,不說話,靜靜地聽產房裡頭的動靜。

  月亮的影子漸漸從太陽上挪開了,天地間重新充滿了光明。但是費亭侯府上卻依舊是沉重的氛圍。

  丁針隔著門回報:「羊水破了,宮口還沒開。還請老夫人去請醫和產婆。」

  丁氏子宮的狀態還沒到馬上要生的時候,生上三天都有可能。偏偏羊水破了之後,胎兒最好在24小時之內出生,不然窒息與感染的風險就會隨著時間推移不停上升。

  「老大人已經遞了牌子給太醫令,然而此時情況特殊,只怕是來不了。穩婆與婦醫已經去找了,但街上先是一團糟,接下來又有城防管控,沒有幾個時辰怕是趕不到。只能勞煩你多費心。」

  丁針在門背後沉默了幾秒:「老夫人身邊若有生產過的婦人,還請幫忙。夫人驟然驚產,胎位不正的可能極大。」

  吳氏也抓瞎,她服侍過的梁太后沒生孩子,因而有關婦人生產這塊,她只懂理論知識,沒有實踐。最後挑來挑去,只有一個與吳氏一同從宮裡出來的王媼,在妃嬪小產時護理過,因而被趕鴨子上架送進產房去。


  「慢著。」阿生喊,「進母親屋裡的人都要以熱水淨手淨面,換身乾淨的衣服,凡是銅具要清洗乾淨後在火上烤過,凡是布料都要用熱水煮開後晾曬。」

  她心中其實隱隱感覺到了古人不靠譜,比如王媼,算是地位較高的宮女吧,進產房也不洗個手。但就算是這種不靠譜的衛生環境,還是有成千上萬的嬰兒生了下來。阿生猶豫著要不要親自進去看看,但她既怕自己帶病菌進去,又懷疑自己幫不上什麼忙。

  她熟悉的是現代化醫學生孩子的那套。什麼難產,一針催產素下去,再不行就剖宮產,簡單粗暴。

  中醫是怎麼生孩子來著?搜腸刮肚了半天,阿生才想出一句:「家裡如果有人參,切片,以備不時之需。」危急時刻補充體力。

  吳氏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人參,是指上黨參嗎?」

  好吧,這個時候人參還沒有普及呢,黨參倒是更常見一些。但是黨參能當人參用嗎?阿生撓撓頭:「算了。」

  書到用時方恨少,早知道當年就選修個中醫課了。

  太陽落山,熄滅了沒幾個小時的火把和蠟燭又被點了起來。祖父穩定人心後也趕來丁氏的院子。一家人就在夏季的晚風中吃了一頓簡單的食不知味的晚餐。也許唯一還能享受美味的就只有尚不知道生產危險性的吉利了。

  到了天色黑透,都快子時了,婦醫和穩婆才被抓進府。

  沒錯,是被抓進來的。

  小老百姓都被蝗蟲和日蝕嚇破膽了。那穩婆抖得跟篩子似的。

  吳氏皺眉:「怎麼不是原先說好的那家?」

  家丁也無可奈何:「原先的兩個找不到了,也許是在混亂中出了什麼意外。」

  「你看看她抖的樣子,怎麼能用?」曹騰插話,又問哭喪著臉的老醫生,「可是有什麼不便?」

  那老醫生大約是個輔修迷信的方士,嚅囁一下:「大凶之日,兇悍異常。婦孺小兒,沒生還好;若有降生,必為不祥。」

  阿生:「滾!」

  吉利沒聽懂:「他說什麼?」

  阿生叉腰,又站到矮榻上去了:「這騙子說我們阿弟不祥,還說阿弟不如死了好。」

  吉利差點沒有撲上去跟老醫生拼命。他不曾直面過生死,但也知道死是不好的,沒見到罵人就常用死字嗎?

  曹騰嘆氣:「將這兩位送回去罷,再找找。」

  局面發展到這個地步,曹嵩也急了:「我親自去。偌大的雒陽城,總有良醫。」

  曹騰搖搖頭:「日蝕伴飛蝗,這般大的禍事,明日必有大朝。估計再過兩個時辰,傳喚入宮的小黃門就該到府了。夜深了,你們父子三個先去休息,這邊由我和你母親來操心吧。」

  阿生這時候已經感覺到了焦慮。醫和巫道不分家,靠譜的醫生這個時候不是進宮照顧貴人了,就是明哲保身躲起來了,找到個醫德普照的活菩薩除非是天降大運,剩下的那些99%都是學藝不精的騙子。

  「不如我進去照看母親吧。」她好歹理論和經驗都有,雖然是另一個流派的理論和經驗。

  吉利也跟著著急:「我!我也要進去看母親。」

  吳氏沉吟不語,曹嵩先駁斥了她:「你生過孩子?」


  「沒……」

  父親蹲下來將雙胞胎一併攬在懷裡:「父親同你們一樣著急,但我們急也沒用。相信你們母親會好好將你們阿弟生下來。聽話。」

  曹嵩因為明日的早朝必須去休息。雙胞胎也被乳母抱走了。吳氏若有所思地看著阿生被抱走的方向。

  「阿騰,你覺得如意她……」

  曹騰搖搖頭:「不可說。不可說。」

  阿生神異,或許真能幫到丁氏。但在曹騰和吳氏看來,保護阿生的優先級遠在保護丁氏之上。如今正是大災之時,朝中人心浮動,如果讓阿生三歲助產的事情傳出去,不管是被當成祥瑞還是妖孽,都逃不過一個祭天的結局。

  曹騰默許曹嵩將阿生帶走,就是已經有了決斷了。「是我家對不起阿丁。」

  吳氏合了合眼:「如意未必就甘心了。阿丁平安生產還好,若到了明天這個時候,你看她會不會闖進來。」

  「阿青帶人守著門口,不許兩位小郎君進來。」

  阿生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被禁足了。第一次,她在這個家中行動受限,還頗為不適應。到了吃午飯的時候,兩個粗壯的家丁依舊跟鐵塔似的守在門口。

  她心中大叫一聲「不好」。

  準是丁氏的生產還沒有結束,不然她想不出還有什麼別的理由能讓她和哥哥同時被關起來。算算時間,從發動到現在已經超過22個小時了。

  藥丸!

  胎心穩不穩不知道,但從丁氏的那個出水量看,羊水肯定是不足了。阿生拉起還在喝肉粥的吉利小哥哥就往外跑,跑到門口就被家丁擋了回來。「老大人說,請兩位小郎君在屋中耐心等候。」

  阿生強行壓住內心的不安:「那讓我的婢女去正院打聽情況,可好?」

  「是啊是啊,母親和阿弟一點消息都沒有,真讓人擔心。」

  家丁仍是鐵面無私:「老大人吩咐了,不能讓一個人出院門。」

  他們越是阻攔,阿生就越感覺到不妙。

  守門的一共有十個大漢,想要出去,得用巧勁,還得靠配合。雙胞胎身邊是有忠僕的,尤其是吉利那邊有一個人高馬大跑得飛快的護院。祖父出手大方,這名護院的身體素質和實戰經驗都在曹府中數一數二,問題是怎麼將消息送出去。

  等到廚房的婢女來收拾盤子的時候,阿生就說,母親今日生產,她和哥哥停課,對不起伴讀田家兄弟和趙小狗,為了補償他們,將吃剩下的包子送給他們吃。廚房的婢女不得貪污,等複課後她要親自跟伴讀們確認。

  天氣炎熱,這些包子很快就會被拆開,裡面藏著的字條也會被伴讀們發現。阿生就祈禱這幾個小夥伴足夠機靈。他們確實也不笨。還沒到下午四點,吉利的護院帶著匠艾就殺到了,連同婢女乳母們以銅盆瓦罐作武器里外夾擊,終於突破了保衛圈。

  高大的漢子一邊抗一個娃娃,朝著正院飛奔。

  守在正院門口的人更多。

  阿生急得大喊:「祖父,祖母,與我說說母親如何了?」

  吉利被妹妹感染了情緒,嗓門跟喇叭似的響:「母親!母親!」

  跑到正院的己方人手少得可憐,除了雙胞胎就只有吉利的護院一人。雙拳難敵四手,且他肩上還扛著兩個孩子。

  硬的不行,只能來軟的。阿生就和吉利小哥哥一起哭喊,一直哭到嗓子都啞了。吳氏先沒忍住,放他們進來了。

  此時,是六月初一的傍晚。曹嵩都跟皇帝祭完神仙了,三公都被撤職換人了。一遇到天災就換三公,也是當今這位皇帝的特色——這三個東漢最高的官位就沒有人坐穩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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