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清野聞言掀了掀眼帘,漠然地看著池中月,仿佛自己完全是個局外人。
他這個當事人太冷漠,池榮貴也就當他們開玩笑,沒有往心裡去。
飯後,任清野得走了。
池榮貴手上掛了一串兒佛珠,靜靜地閉眼坐著。若不是他的手指還在摩挲著佛珠,所有人都要以為他睡著了。
任清野開門的聲音響起,池榮貴突然睜開眼睛,說:「阿野,你等一下。」
夜裡,池塘里的青蛙呱呱叫個沒完,池中月睡不著,煩躁地坐了起來。
池中月打開燈,房間裡的白牆被投射出各種家具的陰影來,顯得整個房間的基調都是黑色的。
池中月的房間原本就只有黑白兩種顏色,白色的牆,白色的床,黑色的家具,和黑白的小物件。就連衣櫃裡的衣服都是黑白灰為主,偶爾有幾件棕色綠色的,就是沒有紅色一類的衣服。
池中月穿了件外套,打開房門,走到走廊上,發現客廳里坐了幾個人。
昏暗的客廳里只開了一盞落地燈,池榮貴坐在正中間的沙發上,旁邊是任清野和一個池榮貴的手下。
所有人都抬頭往池中月這邊看了一眼,包括任清野。
池中月驚詫地看著他。
他怎麼還沒走?
「爸,還沒睡呢?」池中月走下樓,說道,「大晚上的,一群人聚集在這裡幹嘛呢?」
其他幾個人都不敢出聲,池榮貴朝著池中月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邊。
「藏獒那邊有情況了。」
池中月問:「什麼情況?」
池榮貴說:「他的製毒師周華宇搞出了新型毒品,快要成功了,那玩意兒純度高,成本低。」
接下來的話,不用池榮貴說,池中月也知道其中的厲害關係。
成本低,意味著價格低,或者利潤更高,而且純度還比其他毒品更高。如果藏獒真的制出來了,就意味著毒品市場的局勢將大變。
池中月指尖微動,臉色白了一層。但在這夜裡,沒人注意到。
池中月問:「誰帶來的消息?」
池榮貴指了下任清野,「前段時間,阿野得到的消息。」
池中月突然笑了笑,挑眉看著任清野,「厲害啊,哪兒得到的消息?」
任清野手指上夾著煙,燃了半截,他一說話,菸灰抖落了,「我兄弟那邊聽說的,你不信?」
池中月笑了笑,沒說話了,誰也不知道她是信還是不信。
一旁的黃頭髮男人瞟了任清野一眼。
他的眼睛很小,單眼皮,永遠睜不開似的,但眼神里總有些淡淡的不得志的憤恨感覺。
很多他這樣三十來歲的男人都是這種常態。
「什麼鬼幾把新型毒品,瞎扯的吧。」黃頭髮男人說。
池榮貴瞪他一眼,「鍾崢,好好說話。」
讓他好好說話,但鍾崢卻不敢說話了,只是冷冷哼了一聲。
「這消息很準確。」池榮貴說,「我已經跟周華宇聯繫上了,藏獒每年只給他兩百萬,現在新毒品出來了,也只多給一百萬。而我跟周華宇承諾,如果他來我這邊,每年利潤分三成給他。」
很明顯,這樣的條件,任何一個製毒師都會心動。
「當真?」鍾崢說,「藏獒根本不可能放他走。」
池榮貴陷入沉默,看著菸頭,半晌,他說道:「這事兒我也考慮了很久,過幾天他會回家看他病重的老娘,那個時候,我得把他弄過來。」
池榮貴說這話的時候,是看著任清野的。
任清野說:「這件事兒,我去辦。」
「呵,小子,話別說太滿。」鍾崢像看笑話似的看著任清野,「藏獒肯定派人跟著周華宇,個個帶槍,戒備跟軍隊一樣森嚴,你怎麼帶?」
任清野說:「我總有我的辦法。」
鍾崢嗤笑,「天真,你真當藏獒吃素的?別把小命玩脫了小子。」
任清野看向鍾崢,眉頭一凜,兩人之間火藥味兒十足。
「行了。」池榮貴沉聲說道,「先想辦法看看有沒有辦法把他弄過來。如果沒辦法帶走他,那就——」
「殺了他。」任清野說,「我知道。」
池榮貴滿意地點頭,「你帶上薛坤,他機靈會來事兒,能幫到你。」
然後,池榮貴拿了張地圖出來,和任清野仔細研究了路線。
這場商議就此結束,任清野和其他人都得走了。
走到別墅停車場裡,任清野打開車門,剛坐上去,還沒點燃火,車窗突然被敲了兩下。
任清野搖下車窗,看到池中月站在他一旁,「你跟我來一下。」
任清野不知道她想幹嘛,但還是下車跟著她去了。
池中月帶他上了樓,推開一個房間,打開燈,任清野頓時反應過來這是她的房間。
池中月走到床邊,打開一個柜子的抽屜,背對著任清野,說:「這次的事危險,你注意安全。」
任清野站在門口,沒走進去,說:「我叫我上來就是為了說這個?」
池中月說:「當然不是。」
她從抽屜里,拿了一把槍,遞到任清野面前,「拿著。」
任清野一看,格洛克17。
「給我的?」
池中月說:「改裝過的,戰鬥力強,你帶著它吧。」
任清野沒接槍,倒是笑了。
池中月說:「你笑什麼?」
任清野說:「臨行前送槍的,我第一次見。」
可不是,就算電視劇里,也沒哪個女人送槍給臨行的人。
池中月突然墊腳,在任清野下頜處印上一吻,「那這樣呢?」
任清野僵了片刻,這片刻短到池中月看不出來。他拿著槍,丟下一句「走了」,然後下了樓。
池中月走到陽台上,看著任清野的背影。
人對身後的目光總是有一股準確到可怕的感知能力,任清野走到自己的車前,竟有那麼一刻想要回頭看一眼。
他知道池中月在看他。
手中的槍冰冷,如同今晚的月光。
迎面吹來夜裡的冷風,帶著池塘里的水藻氣味。任清野覺得人清醒了不少,但下頜那一塊兒卻好像在發熱。
他低頭看了一眼手裡的槍,莫名地想譏笑。
都是些扯淡的玩意兒。
夜裡,池中月剛睡下就聽到有人敲她的房間門,一聽就是池榮貴。
池中月開了門,看到池榮貴穿著睡衣,站在她的門口,「月月,還沒睡?」
「嗯。」池中月說,「有什麼事?」
池榮貴薅了一把頭髮,走到池中月房間裡,坐到沙發上,說:「有件事,我考慮了很久。」
池中月坐到他面前,「爸,你說。」
池榮貴雙手交握,放在雙膝,說:「其實周華宇的條件不止每年三成的利潤。」
「他還有什麼條件?」
「他要地位,他不想再想一條狗拴著鏈子做事。所以這一次,他要我親自去接應他。」
池中月一驚,說:「他心也太大了。」
池榮貴沉默著沒說話,池中月說:「而且,萬一這是藏獒設的一個局呢?」
「對。」池榮貴說,「有可能是藏獒的局,或許根本就沒有什麼新型毒品,都是他給我下的圈套。」
「爸,要不,還是不去了?」
「不行!」池榮貴說,「但這一切如果都是真的,那我就完了。」
藏獒有新型毒品,能稱霸市場,他池榮貴將被打壓得永無天日。
父女倆再次陷入沉默,四周的空氣里都充斥著壓抑的氣氛。
許久,池中月說:「爸,你想讓我代替你去,是不是?」
池榮貴抬起頭,池中月這才發現他的眼下青黑一片,「月月,我別無他法,我明天要去哥倫比亞,我實在抽不出時間。」
池中月說:「我知道。」
她知道池榮貴沒有時間,她更知道,池榮貴只是不敢去冒這個險,又不願意放棄周華宇這塊兒大肥肉。
「我可以去。」池中月說,「沒有人比我更有資格代表你去。」
「月月……」池榮貴當然知道自己的說辭是瞞不過池中月的,正因為這樣,他心裡竟然泛起了一股酸澀之感。
有那麼一刻,他想說算了,不去了。
「月月,謝謝你。」池榮貴說,「等你回來,你想要什么爸爸都給你。」
「爸,你把我養大,這是應該的。」
昏暗的房間裡,池榮貴看不清池中月的表情,他說:「月月,你別怕,跟著任清野去,會安全的。」
池中月突然抬眸,說:「我和任清野一起去嗎?」
池榮貴說:「對,換別人我也不放心。」
池中月說:「好,你放心,我拼了命都要把周華宇給你帶回來。」
池榮貴一時又感動,又心虛,再無法在池中月的房間多待片刻,他站了起來,對池中月說:「月月,一定要注意安全,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有的人就是這麼奇怪,一邊要你為他去送死,一邊又要你注意安全。
池中月笑著說:「我知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們的目標是睡任清……啊呸!是正能量!是為構建和諧社會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