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氏雖然未對外公開陸燁的身份,但在陸氏一路摸爬滾打的高層都知道陸燁的真實身份。
並且,許多知情人還知道陸繹琛並不得陸景澤的心,反而這個私生子跟父親關係更好。
雖說現在公司股份持股最多的陸繹琛,但陸景澤也不少,其餘就是一些小股東。
就是說,誰能得這些小股東的支持,誰就能穩固陸氏總裁的位置。
偏偏這次陸繹琛臨時毀約,損失的利益令董事會諸多不滿。
陸繹琛聽著,黑眸無波無瀾。
他早料到,陸燁在國外伏蟄這麼多年,突然宣布回國,表面說的好聽是回來幫襯陸氏,實際沒這麼簡單。
但陸繹琛懶得管。
一是以陸燁的實力,不足以撼動他的位置;二是在陸燁未作出損害陸氏利益的事之前,他不想趕盡殺絕。
「多少人在倒戈,查出來,列個名單給我。」
陸繹琛沉聲吩咐,防範未然。
「是。」
任泊頷首,出了總裁辦。
真皮包邊的大門關上,陸繹琛彎腰拉開辦公桌最下層的抽屜,拿出裡面三個瓶藥,倒出藥丸,就著桌上的純淨水,全數吞下。
藥片划過舌尖,微微發苦。
他皺了皺眉,有些煩躁。
他喜甜,最不喜歡苦的東西。
如今卻天天要定時定量吃藥,吃完還經常頭痛不舒服。
傅簡玉說這是正常情況,是身體在接受藥物的信號。
這些其實都不難忍,讓他覺得難忍的是病情沒有得到絲毫好轉。
這個過程難熬。
他怕治不好,更怕盛柔發現他的病。
他太了解傅簡玉說的遺傳是什麼概念。
他母親不就是這樣?
為了心裡的執念,發了瘋,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女人。
傷害他,傷害最親近的人,甚至去殺人最後結束自己的生命。
荒謬到可笑。
更可笑的是,他身體裡竟然有這樣瘋子基因。
陸繹琛盯著桌上的藥瓶,忽地自嘲般勾唇,笑得悲涼。
要讓盛柔看見他發瘋的模樣,他寧願去死。
不要說盛柔能不能接受,連他自己都不能接受。
瘋到沒有意識,眼底猩紅,狠厲冷血,甚至動了殺人的念頭。這樣瘋子,他怎麼捨得讓盛柔看見?
……
昏暗的地下室,一個瘦弱的男人坐在輪椅里,咳嗽不止。
燈光落在他身上,半白的頭髮,一張臉瘦到脫形,卻依稀可見清俊的五官。
能看出來年輕時,是位皮相極好的男人。
門推開,陸燁走進來,看到房間的環境不禁皺了皺眉,「你每天待在這也受得了。」
男人咳嗽幾聲,孱弱的肩膀抖動,他用紙捂嘴,緩了口氣道:「在這,我才能感覺和你母親在一起。」
「我母親已經死了。」
陸燁面無表情,沒有平日的溫和,只有冷漠。
「是啊,死了。」男人低喃,渾濁的眼珠黯然,「可她那麼怕黑,在下面肯定害怕。」
「……」
「我早該下去陪她了,多活這十幾年我每天都想去陪她……」
陸燁不想聽這些陳詞濫調,聽夠了,他打斷,「找我來什麼事?」
男人伸出骨瘦如柴的手,指了指桌子,「上面是我國外公司所集齊的資金,從現在開始,你著手暗地收購陸氏股份。」
時機一到,再一力扳倒。
陸燁翻開文件瞥一眼,嗤聲,「這麼多錢,你自己為什麼不收購?」
男人又咳起來,比之前咳得更厲害,他捂嘴的紙染上一抹紅,他將紙緊緊捏在手裡,虛弱道:「我沒多少日子了,這些只能你去完成。」
陸燁一雙狹長的眼看過去,冷漠道:「我只想折磨陸家人,並沒有想把陸氏搞垮。」
在他看來,折磨人的精神遠比財富更讓人絕望。
那才有快感。
男人聽到這話,猛然抬眼,突然激動起來,「陸家害你母親香消玉殞,憑什麼不搞垮他們……咳咳……我不止要他們家破還要他們人亡!」
男人臉因為咳嗽又白又紅。
一個高挺的男人走進來,遞上藥,「叔叔,先吃藥。」
男人艱難地吞下藥,平緩下氣後,看向陸燁,眼裡仍然覆蓋著陰婺。
「阿燁,你可以不認我,但你母親,為了你和我死在陸家的事,你一輩子也不能忘。」
「你在陸家偽裝這麼多年不累嗎?既然到了這一步,我們所有的心血難道要白白浪費?」
陸燁沉著眼,看不出情緒。
男人擺擺手,「阿燁,我也不瞞你,我最多活四個月。你只要記住一件事,陸家害了你母親,害你寄人籬下連個正名都沒有,憑什麼他們沒有報應?陸家的每個人都不得善終!」
他示意旁邊的高大男人,「以後阿全跟著你,就算豁出去命他也會保全你。所以,有什麼必須要人去做的事,交代給他就好。」
高大男人點頭,「是,叔叔。」
陸燁看眼兩人,一言不發地轉身。
走到門口,他停下腳步回頭,聲音冷漠,「我不是為了你和我母親復仇,我只為了我。」
從他生下那一刻起,他便是一個人。
他的恨與生俱來。
他沒有正常的家庭關係,也沒有溫情的父母疼愛,他的好全是偽裝,為了更好的生存。
男人看著陸燁離開的背影,乾枯的眉頭皺起。
他費力抬手,高大男人立馬低頭,「叔叔,什麼吩咐?」
「他可能會手軟,你盯著他。還有,陸家不是要添重長孫?」
男人瘦柴般的手青筋突起,陰狠地笑,「那就要看陸家有沒有本事保住這個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