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酒見過祁朝夜許多模樣。
他玩世不恭的,陰狠惡毒的,故作委屈的,
可像眼下這般,她卻從未見過。
向來總在眉眼間帶著風流笑意,仿佛什麼都不放在眼底的輕狂青年眼下坐在床榻邊,那雙碧色的眼眸中像是藏了數不盡的情緒,定定的看著她。
蘇酒有些尷尬的輕咳一聲,伸手扯了扯被他壓住的被子,試探開口:「先……讓讓?」
祁朝夜沉默著抬起一條手臂。
蘇酒連忙把被子扯到了身上,心裡暗罵墨臨那個狗東西剛剛都不知道把她的衣裙丟到哪裡去了。
她不敢看祁朝夜,只微垂著眉眼,努力讓自己裝出一片平靜來。
「好,好巧啊……哈哈。」
祁朝夜覆身過來時,蘇酒「哈哈」不出來了。
她下巴被抬起,被迫直視青年。
輕輕晃動的燭火下,青年碧色的眼眸像是盛滿水的大海。
他低啞開口:「為何不見我?」
蘇酒一怔,下意識的偏過頭去,辯解:「沒有不見你——」
是祁朝夜自己沒有來找她。
更何況,蘇酒自認她和祁朝夜已經沒有什麼牽扯羈絆。
自盡前,她也主動解除了二人的主奴契。
他們兩人之間,應當再無瓜葛吧?
重活這一回,蘇酒已經將所有的恩怨情仇放下,對上祁朝夜,她心情也很平和,甚至看在二人不論如何也同門過十來年的份上,甚至抬眼對他笑了笑。
她溫聲道:「二師兄——」話音微頓,蘇酒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讓我喊你妖君大人,還蠻奇怪的,我先這樣喊你吧。」
「我知道你原先之所以想娶我,只是害怕我會告訴師尊他們你的真實身份。不過事情到了今天這個地步,想必二師兄也不用擔心這個了。」
「至於妖界和修仙界的關係這種事情,二師兄如今來找我,我也沒什麼辦法,這事你得去找師尊和師叔交涉。」
「還有——」
蘇酒絞盡腦汁的想她和祁朝夜還能有什麼牽扯,直到捏著她下巴的那兩根手指微微顫抖,她才有些驚訝的低眸看去,不由困惑開口:「怎麼了?」
怎麼了?
祁朝夜整顆心都在顫抖,像是被人拿刀劈開,碎成無數片。
他眼尾微紅,緊緊的盯著面前的少女,看她如何用那張被別人吻的紅腫瀲灩的唇,說出那些傷人而不自知的話來。
祁朝夜手臂微微顫抖:「只有這些麼?」
「啊?」蘇酒一怔。
她靈光一閃,連忙又道:「至於在妖界那場婚事,你放心,我不會當真的。」
狐族生性風流,蘇酒心底清楚。
「你也不用當真,狐族美女那麼多,你肯定會找到更好的。」
蘇酒頗為大氣的擺擺手,卻不見眼前的青年一雙眼睛已經紅透。
祁朝夜忍無可忍,捏著蘇酒下巴的手一緊,便低頭狠狠咬了下去。
蘇酒吃痛,嘶的吸了口冷氣,抬手想要推開他,卻被祁朝夜摁住手腕,直直壓在身後床柱上。
烏黑如瀑的長髮垂下來,落在蘇酒肩頭。
祁朝夜死死的咬住她的唇,直到血腥味蔓延,才緩緩鬆開,又用格外溫柔的力道輕輕將血珠吮去。
蘇酒嘴唇發痛,幾乎要瘋:「祁朝夜你有病啊!」
她好聲好氣說話,果然,這個死狐狸還是那麼惡劣!
蘇酒咬牙,掌心祭出一團靈光便要打去,卻生生在祁朝夜胸前止住。
青年嗓音微顫:「他們都可以,為何我不行?」
「明明,我也喜歡你的。」
蘇酒身子一僵,有些不敢置信的抬眼看去。
祁朝夜低眸看著她,碧色的眼底是一片汪洋的海。
「你愛慕沈忘塵,信任蒼千雪,親昵喚慕雲卿師兄,墨臨三番五次犯錯仍會對他心軟,」
「那我呢?」
「蘇酒,你心裡可曾有我?」
祁朝夜一字一句,皆是痛徹心扉的難過:「我承認,琅環閣中說要娶你,是忌憚你知曉我的身份;後來千極塔中引誘你入妖界,也只是為了借你之力尋找妖皇傳承——」
「可是再後來,我皆是出自真心。那場大婚,是我真心想要娶你。」
「我們狐族,也並不是全部都風流的。」
最後一句,祁朝夜有些委屈。
蘇酒都要驚呆了。
好傢夥,被咬的人是我,合著你委屈了是吧?
可哪怕如此想著,她掌心的靈光還是慢慢暗了下來。
蘇酒努力保持冷靜:「你先起來,我們有話好好——」
最後一個「說」字還沒落下,不遠處房門被人一掌劈開,墨臨面色難看的出現在門口,手中提刀便沖了過來。
祁朝夜不避不躲,只拿後背對著他,自顧自的看著蘇酒。
「我只喜歡過你一個人。」
蘇酒一邊被祁朝夜的話驚得腦子一白,一邊瞧著墨臨那長刀直直向祁朝夜砍來,整個人都要分裂了。
她一把捂住祁朝夜的嘴,把人撈到了身後,回頭哄他:「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先閉嘴。」
一邊對墨臨伸出爾康手:「你等等,別衝動啊少年!」
那長刀眼瞧著就要落下,墨臨狠狠一咬牙,掌心一捏,長刀化作陣陣黑光湮滅。
他一把將蘇酒擁入懷中,扯過一旁的斗篷便裹在她身上,臉色發黑的盯著祁朝夜。
祁朝夜坐在床榻間回頭,明明是一身的紅,偏偏一副淒涼慘相,神色破碎。
火紅的狐狸尾巴鋪展在床榻間,如主人般沒有精力,連上面的光澤都有些暗淡,唯有尾巴尖很輕的動兩下,很快又懨懨的垂下。
蘇酒沒忍住看他一眼,又一眼。
「師姐,」墨臨咬牙抱緊她,忍著一腔醋意:「我帶師姐走。」
蘇酒卻抬手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臂。
「阿臨。」
墨臨心底生出一絲不妙預感了,很緊的抱住她,幾乎要委屈哭了:「師姐……」
蘇酒知道自己渣,可沒辦法。
祁朝夜的狐狸尾巴,過分的好看。
她輕咳一聲,一本正經:「我就和他說一句話,你先去外面等我。乖。」
她回身抬手,努力摸了摸少年的頭髮。
墨臨定定看她片刻,長睫垂下,遮住眼底的失落。
「……好。」
抱著蘇酒的手慢慢鬆開,墨臨低頭,鼻尖很輕的碰了碰蘇酒的額頭。
「阿臨等師姐。」
瞧著他掩門出去,蘇酒這才抬手攏了攏身上的衣衫,看向祁朝夜。
墨臨一走出去,他那狐狸尾巴一下子就立了起來。
眼下甚至試探著伸到床榻間,勾住了蘇酒的手腕,一路向上。
蘇酒手指動了動,忍了好一會兒,還是沒忍住,抬手摸了兩把。
那狐狸尾巴頓時去見了竿子的蛇,一路爬上來,纏住她的腰身,往回一卷。
將蘇酒捲入祁朝夜懷抱之中。
剛剛還滿眼失落的青年眼下便又笑了起來,眉眼細細展開。
他低眸看著蘇酒,柔聲問:「喜歡麼?」
毛絨絨的狐狸尾巴在蘇酒身上掃來掃去。
蘇酒很想一臉正直的說不喜歡,可她停留在那尾巴上的手卻已經給出了答案。
她只能保持最後的沉默。
祁朝夜沒有得到回答,眼底划過一絲失落,但很快便恢復了過來。
他抬起蘇酒下巴,讓她看自己。
而後將兩隻狐狸耳朵也露了出來,繼續低聲哄:「耳朵,喜不喜歡?」
兩顆尖尖的耳朵,毛髮是很漂亮的紅色,耳朵最外側卻有一層很淺的白毛。
紅白交接的地帶,則是格外好看的淺粉色。
蘇酒眼睛落在上面,半天沒移開,卻還兀自嘴硬:「就,一般吧。」
祁朝夜淺淺的笑了笑,在她面前低下頭來,拿兩隻耳朵去蹭她的脖頸。
細軟毛髮掃過最敏感細嫩的肌膚,蘇酒終究還是沒忍住,被弄得癢的受不住,一個勁的躲,控制不住笑:「你別……癢……」
祁朝夜卻仍拿狐狸耳朵蹭她,又用碩大無比的狐狸尾巴緊緊把她包裹住。
蘇酒又笑又躲,半天卻也不過是把自己躲進祁朝夜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