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雙聽晏潮生說赤水翀要殺他, 愣了好一會兒。Google搜索
她離開那日,母親明明說,父親已經答應不會動晏潮生。見他神情不似在說謊, 琉雙也沉默下來,她隱約明白, 自己的存在,雖然能改變很多事, 可也有許多不能改變的。
赤水翀作為境主, 不會容納妖物, 也不會放任空桑有任何隱患。
但他不像琉雙這樣, 知道未來之事。也就不會想到, 晏潮生不會在他的打壓下死去。
沒有死, 卻結下仇怨, 這才是最糟糕的局面。見晏潮生神色難看, 沒有提起旁的,只提了宓楚。
她只好順著他的話題問:「你與宓楚仙子相處這幾日,覺得宓楚仙子如何?」
少年驟然抬眸看她, 冷冷審視道:「若我說, 宓楚仙子很好?」
琉雙看他一眼,好歹有一件事沒有跑偏,前世今生,他的白月光心上人,始終是宓楚。
沒人比她更清楚, 晏潮生曾經為了宓楚, 如何向天界征戰數年, 又為宓楚上天入地尋靈寶,他是愛慘了宓楚的。
既然心裡有宓楚, 那就不是死局。
琉雙思索片刻:「你們既然合得來,若……」
她的話還沒說完,晏潮生冷笑一聲,驟然出手掐住她的脖子。
少年體溫冰涼,琉雙沒想到他會突然這樣做,脖子上的手凍得她一激靈,她錯愕地抬眸看他。
卻不期然看見一雙毫無溫度的眸,少年鴉黑的長睫抬起,一雙漆黑的瞳仁,毫無溫度。
明明行兇的人是他,他的神情卻似乎比她還要隱忍。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他一字一句逼問道,「我若與宓楚相處甚歡,你高興嗎?」
琉雙被他掐得低咳一聲。
少年的怒意突如其來,她止不住想,難道晏潮生怕自己覺察他對宓楚的心思,從而拆散他們。
她兩隻手抵住他,連忙道:「我沒反對你們。」
他神色愈發冰冷,眼眶泛著紅,本來沒怎麼使力的手,驟然用力。
琉雙被他逼退幾步。身後就是三十五層的大門,晏潮生這一動作,幾乎把她逼退到門邊。
琉雙手指結印,下意識要反擊,抬眸看他,卻不見他眸中殺意,她放下手。
「你在為我父親殺你一事生氣嗎?」可這反應未免也太慢了些,不是都已經說到宓楚的話題了麼?
他抿唇死盯著她,沉默不語。
他不講話,琉雙以為他默認。想到空桑殺他,確實是空桑不對在先。這時的晏潮生,一心向道,絕無反叛害人之心。被門派這樣對待,誰心裡都會不平。
「對不起,晏潮生。」她垂下手,泄氣地讓他掐,左右是替空桑道歉,道歉的人得有道歉的姿態。
她是仙體,晏潮生這樣掐不死她,頂多弄疼她。
可是等了半晌,那隻手也沒有繼續用力。她困惑地眨了眨眼,他神色緊繃,驟然一把甩開她。
鎮妖塔中,仙族的氣息漸近,想來仙族戰士發現了晏潮生的存在。
情況危急,琉雙也顧不得考慮晏潮生如今怎樣看待空桑,問:「你怎麼會來鎮妖塔?這裡下了禁制,妖族許進不許出。若是被他們找到,你會被鎖住的。」
「我的事,不需要你管。」他轉身就走,朝著與仙族士兵不同的方向,也不再管身後的琉雙。
琉雙跟了幾步,還沒想好對策,一個白色戰甲的人,已經到了身邊。她再看,晏潮生的身影已經不見。
「雙雙?」
「烏晨師叔。」
烏晨舒展開眉目:「竟真是你,這幾日你去哪裡了,所有仙族都沒找到你,前段時間鎮妖塔異動,被一妖物闖入,我擔心你出了事。」
「我沒事。」琉雙道,「師叔在找那隻闖塔的妖嗎?」
烏晨頷首:「你可有看見?」
琉雙頓了頓,搖頭。
烏晨說:「你既然沒事,就封閉了五感在這裡待著,別四處走動。師叔還有事在身,先走了。」
「烏晨師叔!」
烏晨回頭。
「進塔以後的妖,永遠都出不去了嗎?」
烏晨說:「自然。」
琉雙說不清自己是什麼感受,晏潮生不論什麼原因出現在這裡。他總歸救了自己,待他們一行衛兵走遠,琉雙去尋晏潮生。冷不丁身後有個帶笑的嗓音響起:「赤水家的小仙子,你找他,是要害他,還是想救他?」
聽到這個聲音,琉雙推開身後的門。
夜魔羅仍舊被高高束縛在空中,他神情無辜乖巧,見她推開門,甚至還好心情地沖她一笑,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一圈,別有深意地一笑。
似遺憾,似可惜,又似滿意。
「前輩又想出什麼卑劣的主意?」
「你生我的氣了?」少年偏頭,看上去竟然有幾分委屈。
「前輩手段滔天,我哪裡敢生前輩的氣。不過鎮妖塔中,妖族沆瀣一氣之事,前輩恐怕瞞不住了。」
夜魔羅低低笑起來。
原以為是個乖巧的小仙子,沒想到也是個有脾氣的。他們這些上古老妖怪在鎮妖塔中關了這麼多年,能彼此交流,確實是個大秘密。
她反應過來情有可原。
不過,殿下既然順利出生長大,如今還有誰在乎呢?鎮妖塔即便再加固封印,對妖族來說,也有了盼頭。
這漫長的萬年,玄鐵刺入身體的痛,早該結束了。沒有妖喜歡這樣拘束地活著。
見少女冷冷看他一眼就要走,夜魔羅懶洋洋開口:「我記起來了,第五條靈脈在何處。」
她腳步頓住。
夜魔羅眼中的惡意一閃而過:「不過恐怕,你們沒本事拿到。」
琉雙根本不信夜魔羅會真的告訴自己第五條靈脈的去處,然而身後夜魔羅含笑開口:「你可聽過,妖族舊址,無斷境?第五條靈脈,就在無斷境的弱水之下。」
琉雙手指一緊,無斷境,不就是後來的妖族,晏潮生成為妖君以後的宮殿?
她在妖族住過十年,見過弱水天河。
弱水萬物不生。昔有傳說,上古大戰,弱水奔流,禍害眾生,所過之處,蠶食無數生靈。本是天河,卻被遺棄,最後到了妖族之中。
宿倫大人曾調侃:「被八荒遺棄的河,與被八荒遺棄的種族,倒是般配。娘娘,您可要小心此處,若是掉下去,妖君也沒法救您。」
現在夜魔羅卻說,所有仙族賴以生存的靈脈,在弱水之下。
「信與不信,全看你們。」夜魔羅肆意大笑,「本座喜歡看你們仙族瞻前顧後、渴望又膽怯的模樣。」
他看好戲般:「小仙子,弱水之中,下去幾個死幾個哦。」
琉雙說:「多謝前輩告知。」
她一眼也沒看他,尋晏潮生去了。
夜魔羅看著她的背影,低低悶笑,漫不經心道:「夢姬。」
一個緊張倉惶的女聲響起:「夜魔羅大人。」
夜魔羅說:「你說赤水琉雙的心,好似碎裂過。」
「是。」夢姬道,「赤水琉雙來第一日,我試圖蠱惑她,就發現了她的記憶很奇怪,她竟然很早就認識了殿下。而且……」
「還有什麼?」
「仿佛她的愛恨痴欲,一併消散過。她想留,卻無法留住自己當初的痛苦與感情,心門被迫緊閉,如今只能期待一心守護,守護失去過的東西,守護空桑,還有一個叫做蒼藍的仙境。」
夜魔羅突然低笑道:「原來如此,蒼藍……」
難怪自己給她種下情花毒,她卻沒有像別的仙子一樣,惱怒至極,對他恨之入骨,來報復他,還能大局為重,去尋晏潮生。
因為她的心碎裂過,不再記得曾經的痛苦與快樂痴妄,赤水家的小姑娘,不知在外流離經歷了什麼,還與他們殿下有關,連一顆完整的心都沒保住。
「何等的痛苦,才會導致靈髓之心碎裂,既如此,讓她全部再次感受到好了。」
夢姬說:「夜魔羅大人為何對一個小仙子煞費苦心?」
「並非幫她。」夜魔羅勾唇。
上古蛇族血脈,在那種情況下竟然克制到沒有傷她,證明殿下如今的心,在她面前,軟得一塌糊塗。
而只有當赤水琉雙重拾愛恨,化作一把利刃,刺入少年帝君的心臟。
才能令他痛不欲生,令他殘酷覺醒。
妖族需要冷血的帝王,而非為一個女子,低下頭顱的大蛇。
*
彩羽小境界,已經潰散。
它傾注的法力本就不多,如今小妖鳥破了殼,它勉強支撐了幾日後,徹底潰散。
晏潮生沒了可以隱藏的地方,他試圖衝出鎮妖塔,被層層禁制壓了回來,血肉被燙得一陣疼痛。
鎮妖塔中,四處是搜尋他的仙族士兵。琉雙安全了,他卻陷入絕境之中。
闖入鎮妖塔時,他就看見,遍體鱗傷的妖族,均鎖在鎮妖塔。
他眸中冷凝,明白若是被抓住,自己也是這樣的下場。
小妖鳥蹲在他肩膀上,擔憂道:「啾啾啾啾!」
晏潮生開口:「我知道,我沒事。」
他捂住心臟,熬過了情花毒,法力大減,方才試圖闖出鎮妖塔,又被反噬。
本來妖族最頑強的地方,是有護心鱗護住的心臟,可他早就沒了護心鱗,如今最脆弱的地方,也是胸膛。
他鬆開手,看見指縫隱隱滲出血來。
小妖鳥回頭叫了兩聲:「啾啾。」
晏潮生:「閉嘴,我不會回去找她,一開始去空桑,就是個錯誤,不殺她,已經是我的仁慈。」
小妖鳥失落地垂下腦袋,它不明白,主人怎麼又變得好兇,在彩羽境界中,不是好好的嗎,別以為它沒看見,出來之前,主人一直在盯著人家仙子看。
雖然面無表情,但那時他心裡是歡愉的,小妖鳥都能感受到。
可一出來,提起仙子把他推給宓楚,主人變得陰鬱冰冷。
寧願自己闖塔,也不願向小仙子求助。
小仙子脾氣明明挺好的,主人掐她,她眨巴著水汪汪的眼睛讓主人掐,也沒給仙族通風報信。只要他們回去,她一定會幫他們的,或許她有幫助主人和自己離開鎮妖塔的辦法。
小青鳥好痛苦,它的主人喪心病狂,它肯定是八荒之中,第一隻在鎮妖塔中破殼出聲的上古妖鳥。
一出生就被關,還有可能永遠也出不去。要在塔里一輩子。
眼看追兵漸近,一個女聲道:「到我這裡來,我幫你隱藏,可好?」
晏潮生回頭,看見一張美艷溫柔的臉。
女子眼波盈盈,肩胛被鎖鏈貫穿,然而看向他的眼波,滿是溫柔之意。
*
琉雙沒有找到晏潮生。
他這麼大隻妖,如同在塔里蒸發了一樣,她從第一層找到三十五層,沒有看見晏潮生的影子。
她找了好幾日,最後只得放棄。
她知道了第五條靈脈的下落,按理說任務已經完成,可以離開鎮妖塔了。
夜魔羅笑嘆道:「為何還不走,在想那隻小妖?」
琉雙:「你知道他去了哪裡?」
夜魔羅悠然指出:「小仙子,念在相識一場,我勸告你,若不是真的在意他,別去招惹他。別看他現在這般脆弱,總是對你心慈手軟,有朝一日,把人逼急了,他會弄哭你的,我們妖族,最喜歡吃仙子了。」
說罷,他自己神經質笑起來。
琉雙安安靜靜等他笑完。
「所以,他在哪裡?」
夜魔羅頂著一張乖巧的少年臉,老實說:「三十二層。」
琉雙半信半疑,她來來回迴路過了好幾次三十二層,都沒有看見晏潮生的影子,這次她下去,又回到了那關押無數大妖的地方。
依舊是觸目驚心混亂的景象,然而有一隻青色小妖鳥,一蹦一跳出來,它還不會飛,只能銜住她的裙擺,把她往裡面拖。
琉雙捧起這個小傢伙,辨認出來以後,驚喜道:「青鸞?」
小妖鳥歪頭看她:「啾啾!」
它示意她跟著它走,琉雙遲疑片刻,往三十二層而去,只見昏暗的天地下,無數藤蔓橫生,玄鐵穿透妖族們的身體,一個美艷的女子橫躺在藤蔓床上,玄衣少年,便闔著眼,睡在她懷裡。
女子見了琉雙,挑眉道:「你還是回來了。」
琉雙記得,來塔里第一日,見過這個女子,她看向晏潮生:「他怎麼了?」
女子眸光微轉,凝神感知了片刻,捂著唇笑:「有趣,你竟當真以為他的心上人,是那個叫宓楚的仙子,還在疑惑,他怎麼會不顧宓楚,與我這般親密?」
女妖的手溫柔撫過晏潮生的發,憐惜道:「還好他沒醒,不然得多失落。小丫頭無意傷人心,可男子有時隱忍發怒,只是不願在你面前脆弱,我若把他還你,你可要他?你可想知道,他真正喜歡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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