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潮生好不容易下定了決心, 然而實踐起來,卻發現自己頗有些束手無策。記住本站域名
他這個年齡,少年人剛長成, 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還是悄悄滋長, 熱烈又純摯的戀慕,習慣了內斂, 一時間要他表露心意, 晏潮生完全做不到。
他沒什麼經驗, 只好觀察別的師兄師姐是怎麼做的。
他選的對象, 是剛入門一起修習的師兄, 這師兄與一位師姐交好, 也沒表露心意, 且人比較羞怯, 這正好適合不方便表露的晏潮生。
結果晏潮生暗中跟了師兄幾日,發現師兄頗為木訥,只敢自己偷偷看那位師姐, 人家和他說幾句話, 他都面紅耳赤,半晌接不上來。
晏潮生頗為嫌棄地皺緊眉。
他正要換個觀察對象,結果當日晚上,這對準仙侶就有了行動,偏偏主動的不是師兄, 而是那位師姐。
師姐霸氣地把師兄堵在回院子的路上。
「今日咱們就說個清楚, 你每次見了我就繞道, 看也不看我,我與你說話, 你愛答不理,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師兄的臉,騰一下紅了。
「你是不是討厭我?」
師兄急得直搖頭,很想表達自己並不討厭她,是害羞才會這樣,然而越著急,越說不出話。
眼見師姐失落地離開,晏潮生眸中划過一抹輕嗤。就這樣,都沒勇氣表露心意?
沒想到師姐紅著眼眶走了幾步,又風風火火跑回來,捧著師兄的臉頰,強行印了個吻,師兄整個人都傻眼。
「不管你喜歡不喜歡我,反正我喜歡你,若不反對,明日我便去稟明師尊,若你生氣,大可出手教訓我。」
師兄哪裡會反對,那一瞬心花怒放的模樣,看得晏潮生沉下了臉。
兩人自然是成了,晏潮生轉身,不想看那兩人你儂我儂。他本來是想找個和自己一樣的人當作參考學習的,沒想到師兄比他還不頂用,師姐也是,這年頭的修仙者都奔放,師兄尚未主動,師姐便表明了心意。
晏潮生絕不承認自己心中欣羨。
同時,他也明白了一個要死的現實,那便是難以說出口的卑怯情感,不論什麼樣的情況下,都很難改變。
他心裡看不起師兄不敢表露心意,落在自己身上,又何嘗不是不敢有方寸冒進。
他在心裡嘲諷別人那一日就該明白,自己比師兄難多了。
因為他喜歡的,是一個還未開竅的少女。晏潮生以往也和師兄一樣,見了琉雙總避開她走,他的目光追隨著她,卻不願她看見自己,也時常不知如何應對她。
然而一旦與她有關的事,她自己都沒有他上心。
不過這次少年有長進許多,他不再躲在暗處,決定靠近她。
每人每三月有一次宗門任務,大多時候並不為賺取靈石,而是保證百姓們安居樂業,查看山下是否是害人的靈獸,將他們抓獲。
少幽把琉雙當弟子養,因此琉雙也不例外。
宗門任務大多是分配的,琉雙此次本來該與一個師妹下山,沒想到到了山門前,來的人變成晏潮生。
她驚訝地看著他:「靈韻師妹呢?」
他沒法表達,只用一雙乾淨漆黑的瞳看著她,琉雙揣測:「她有事與你交換宗門任務了嗎?」
晏潮生頓了頓,點頭。
他自然不會告訴她,他用了許多靈符,換來的與她同行。
琉雙舒了口氣,兩人並肩走著,晏潮生主動拿走她身上的包袱,修行時門派內不許弟子嬌氣,她沒有帶儲物袋,自己背了個小包袱,現在全被晏潮生拿著。
她看著少年清雋的臉龐,還有他頎長的身軀,不知為何心裡生出幾分彆扭,這份彆扭讓她覺得臉熱,是和別的師兄師妹下山,沒有感受到的。
若和靈韻一起走,兩個少女必定是一路上嘰嘰喳喳,歡聲笑語。可和晏潮生一起,他沒法說話,還不愛笑,氣氛沉默自是不必說。
琉雙試著找了兩個話題緩和氣氛,見他神色緊繃如臨大敵看向她,心裡一陣懊惱。
她以前也想過親近這位師弟的,可是就在去年,本來分配給她和晏潮生的任務,不見他與自己同行,她便揣測他不太喜歡和自己相處。
他看上去獨來獨往,性子也頗為孤僻,自己這麼吵,是不是打擾到他了?
於是接下來的時間,她儘量少說話,晏潮生默默抿緊唇。
兩人就這樣詭異地去了一個村落。
那村落最近晚間有凶獸出沒,他們倆的任務也簡單,誅殺了孽障即可。
他們夜間一同出去,林間四處飛舞著螢火。
這樣本該曖昧的獨處時間,令有心人難免暗潮洶湧,想入非非。
晏潮生的心思不在凶獸身上,他說不出來的緊張,偏他越緊張,一張年輕俊俏的臉,顯得越冷漠狂傲。
身邊的少女默默離他遠了些。
他拳頭緊了緊,有些懊喪,發現自己比師兄還不如。他還不如不跟著她,遠遠看著,表現許是還好些。
琉雙停下:「就在這裡守株待兔吧。」
少女找了個隱蔽處,在看林間漂亮的螢火蟲,晏潮生看著她在月光下若隱若現的容顏,心跳很快,隨手一握,捉了好幾隻螢火蟲遞給她。
他緊張得掌心汗濕,這還是第一次,當著她的面,給這樣討好的禮物。
琉雙見他靠過來蹲下,少年身形比她高大多了,完全一個陰影籠罩著自己的身軀。
他繃著臉,攤開手,遞到她面前。
她莫名也被帶得緊張,結果低頭一看,晏潮生捏死了十來只螢火蟲。
「……」兩人相對無言。
她有幾分驚駭,忐忑看著他,不明白他想做什麼。嚇唬她?他們過了那個年齡了吧?而且晏潮生幾年前也沒有這般惡劣,一直對她還不錯,以前沒聽說晏潮生對她有意見呀?
晏潮生僵硬地收回了手,轉身背過去。
漫天飛舞的螢火中,她看著少年懊恨的背影,還有落在他肩上,他都顧不上拂去的螢火蟲,一個大膽的猜測出現在她心裡。
琉雙耳根有些紅,好在黑夜裡沒人能看見。
這樣的猜測不能有,一旦有了,兩人待在一起更覺得不對勁,她一面好奇地看著晏潮生,一面十分想要驗證自己的揣測對不對。
這個猜想並沒有令琉雙苦惱,她抱著膝蓋,小臉埋進去,悄悄笑了笑。
情竇初開的少年少女待在一起,一點兒微末的動靜,都會擴大數倍。
他們靠得很近,在月光明亮的夜晚,近得晏潮生能聞見琉雙身上的香氣,也怕她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
琉雙當然聽不見他的心跳,她只看見少年微動的喉結,上下滾了滾,那畫面她說不出來的……哎令人緊張。
晏潮生注意到她偶爾打量的目光,僵硬得一動不敢動,好在他快要受不住時,那隻凶獸出現,拯救了他。
他如一支離弦的箭,頃刻消失在琉雙身邊。
待琉雙趕過去時,他已經殺死了凶獸,他蹲在凶獸旁邊,低著頭,喘息得厲害。
那凶獸被砍得七零八落,琉雙見了眨了眨眼。
好兇。
而且晏潮生單方面虐凶獸,怎麼還喘得如此厲害?她有些擔心,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沒事吧?」
他身體劇烈一顫,抬起一雙漆黑的眸子看著她。視線慢慢移到她的手上,琉雙感覺到了他那一顫,鬆開手,後知後覺記起他不愛讓人碰的。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他抿緊了唇,手指蜷縮了一下。那種感覺又來了,他簡直想握住那隻手,讓她別離開自己身體。可這樣會嚇壞她,他遺憾地沒有動。
「你還好嗎?」
他盯著她的唇,不太好,他心想,可晏潮生到底還是點了點頭。
琉雙什麼力都沒出,乾脆幫著晏潮生把凶獸的內丹取了。
明明簡單得不行的任務,晏潮生以往做過許多兇險的任務,卻只覺得今晚驚心動魄。
他除了捏死一堆螢火蟲,還有在她面前兇殘砍死凶獸,什麼都沒做。
晏潮生氣悶不已,他就說,還不如遠遠守著她,他這簡直比什麼都不做還要糟糕。琉雙會怎麼看他?
兇殘的暴力狂?她會不會已經討厭他了?
他低落無比地想著。
*
琉雙抿著唇,心臟也撲通撲通跳,極力保持平靜。
她一點兒都不覺得晏潮生可怕,她想起幾年前自己初見他的時候,他孤身一人搶了靈果,捧到她面前。
少女雖然懵懂,可是每個女孩子大抵都是敏感的,他縱然沒有表露太明顯,她仍舊從晏潮生的態度里,感受到了不一樣的氛圍。
她隱約觸碰到的東西,令她也繃緊了小臉。
怎麼辦,不覺得排斥,只想彎起眼睛,衝著他笑。她克制住這個想法,輕輕咳了咳。
身邊的晏潮生立刻看了過來。
她極力告訴自己,若是自作多情就糟了。
回到宗門以後,沒幾日便發生了一件事,讓琉雙更加不確定起來,晏潮生又開始疏遠了她,他近來和一位師姐走得很近,聽那師姐講話時,眼眸專注認真,大多數時間都和師姐在一起。
琉雙看得心裡不太舒服,臉頰鼓了鼓。
午後,又聽說他給師姐送去不少法器,她險些把窗前的靈植葉子揪下來,原來真是她想多了。
她小心看著窗前的花,這是自己培育出來的靈植,一粒種子吃進去,會在耳朵里開出一朵小小的嫩芽,嫩芽能傳遞外界的聲音,若送給晏潮生,他說不定就能聽見了。
她心裡生著悶氣,眼見靈植都要結出種子了,琉雙心裡更有些委屈。
他喜歡師姐,為什麼要給自己靈果,還來聽心法課,送自己東珠呢?
恰好這時候,獻殷勤的二皇子又來了,她本來不想理這個心術不正的弟子,眼眸一見晏潮生,那股屬於少女的憤懣委屈立即改變她的主意。
他都和別人好了!
琉雙也沒聽清楚二皇子說了什麼,笑著看向二皇子,就是不看拐角處過來晏潮生。
自從上次晏潮生調換任務,陪同琉雙下下山,搞砸了一切,晏潮生很是苦惱了一段時間,因此才特意請教師姐,還送去了謝禮。
晏潮生終於向師姐取完經,明白怎麼討好女孩子時,過來就看見這畫面,琉雙和二皇子有說有笑。
他面無表情看著,掌心被掐出血來。晏潮生目光陰翳地看著二皇子,死死抿緊了唇。
他離得遠,卻隱約能從唇形辨別二皇子說了些什麼花言巧語。傾身越來越近,和他當日看見師姐吻師兄的場景一模一樣,偏少女心不在焉點著頭,沒有躲閃,落在晏潮生眼裡,成了另一番景象。
晏潮生咬牙轉身就走。
沒等踏出她的院落,他驟然折返,五指成拳,仙氣全凝在拳頭上面,拽開二皇子,當著她的面,把二皇子摁著打。
琉雙目瞪口呆看著晏潮生,他抬起發紅的眼眶,冷冷瞪著她。
明明是暴怒,她偏生看出幾分委屈之色。
他鬆開二皇子,朝她走過來。一手掐著琉雙下巴,一手擦她的唇。擦得她疼,唇被晏潮生揉得變了形。
琉雙反應過來晏潮生誤會了什麼,心裡笑開,那股氣莫名盡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悄悄在心裡散開的羞赧和喜悅。她呆呆看著他,任由他「粗暴」給她擦唇,覺得他這幅樣子,比起以往的謹慎卑怯,可愛不知多少倍。
眼見晏潮生整個人快要氣炸,再無昔日在自己面前的小心謹慎,唇上也要疼死了,她才終於輕輕告訴他:「他沒親。」
晏潮生的手連同冷怒的表情,一同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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