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英婕這樣一解釋,我似乎突然就明白了。
還是人家當警察的有經驗,英婕比我更能把握像雨茗這樣剛剛被關進看守所,心裡充滿迷茫不安和恐懼忐忑的犯罪嫌疑人心理。
儘管前兩天已經知道自己肯定要被收審,但畢竟沒有親身經歷,雨茗對看守所是怎麼回事其實並不清楚,或許還以為只是條件差點,同時限制人身自由罷了,熬個幾天,只要我辦理好保釋手續,她就能很快出去了。
所以,正因為存著這種心思,雨茗才會一方面願意把我還給簡約,同時又表達出不甘心的情緒,那封信上的意思非常矛盾。
然而,真正進了刑警支隊,就算有英婕打招呼,可人家公安大哥什麼情況沒見過,別說孕婦了,就算身受重傷得了絕症眼看要死的人,該問還得問不是?
我甚至可以猜到,即便沒人對雨茗怎麼樣,但只要一進預審室,在那種冰冷而又陰森的氣氛中坐上個把小時,沒事也差不多有事了,心理承受能力差點的,搞不好都得瘋!
昨晚雨茗被帶過來,她肯定不可能來市局度假,保不齊連夜就被突擊審問了,而正因如此,親身經歷的一切才會對雨茗的心理造成巨大衝擊,讓她終於徹底清醒並且意識到,犯了罪就是犯了罪,說破大天去,她也得面對法律制裁!
最關鍵的,雨茗會覺得,自己一個戴罪之身,有什麼資格和我一起過那些美好生活?有什麼資格讓未出生的孩子跟著她背那些罵名?
伴隨著這種感覺而來的,就是心底殘存的那一絲希望也終於轉化為絕望,所以今天見到我,雨茗已經不再說什麼自己不甘心之類的話,而是毅然決然跟我劃清界限,希望我儘快能和簡約走到一起。
…
將我的理解和英婕說了說,這些念頭隨後得到英婕認同,她的情緒顯然也受到很大影響,低落著,最後在上她那輛老款捷達車之前,伸手抱了抱我。
「潮哥,我知道你現在心裡難受,可我不曉得該怎麼勸你。唉,這件事還得你自己拿主意…走吧,我們去醫院拿車,順便看看簡約。」
我沒說話,默然上了車,坐在副駕駛位子上一言不發。
到了市立紅十字會醫院,我和英婕一起去病房看望簡約,沒有瞞著她,將我上午去刑警支隊和雨茗見面的整個過程,以及她是怎麼說的,沒有遺漏全部告訴簡約。
簡約的眼角慢慢浸出兩滴淚珠,一臉傷感,最後問我,「潮潮,我…我真的不想再和雨茗爭什麼了,我累了,而且雨茗這麼可憐,她是孕婦更是你兒子的媽,她不和你結婚可怎麼辦啊?」
我聽著,能說什麼呢?
英婕安慰簡約幾句後,說,「簡約,當時雨茗說這些話的時候我在場,親耳聽到了的,她的態度非常堅決,甚至說如果潮哥不答應,她就算從局子裡出去也不會回家,從此不再見江潮,一個人找個地方把孩子生下來…簡約,你也別這麼說了,這個時候大家都很難,而且有些事沒辦法矯情的。」
簡約卻不領情,微微點頭,讓我扶著她慢慢側了側身子,面對著英婕說,「英警官,我簡約其實不是個輕言放棄的人,我和江潮、雨茗的三角關係你也看到了,這都多久了,一年多了吧,那麼困難的時候我都熬過來了,我從來沒說過退出對不對?這事兒也許你都知道的,我也別不好意思說,沒錯,我離開南京去北京、上海、廣州、深圳,甚至去香港,就是為了找醫生看病,因為南京這邊的醫院診斷說我有不孕不育症,都是小時後得腎病落下的根子,可我走是因為不想耽誤江潮,並不是不愛他不想和他在一起生活。」
簡約一口氣說了不少話,情緒很激動,大口喘著粗氣,面色潮紅。
我趕忙拿起毛巾在簡約臉上、額頭上輕輕擦汗,嘴裡埋怨道,「看看,你看看你,這麼激動幹嘛,有話好好說行嘛!」
平靜了幾分鐘,簡約緩了緩口氣,繼續道,「也許那時候我的心情和雨茗現在差不多吧,我不想離開江潮,我捨不得他,更不願意自己四年多感情的付出連個說法都沒有就無疾而終了,可我能怎麼辦?除非我的身體能治好,否則,明明知道自己不能生孩子還偏偏要纏著江潮,那算什麼,不地道啊!」
我連連點頭,生怕她一著急身體出現反覆,那樣一來我就真是叫天不應了。
「可是,當我知道自己其實還是有很大機會治癒,還能生孩子,我又不甘心了,我重新回到南京,重新進入江潮的生活,我要把以前自己失去的一切都拿回來,我要和雨茗競爭,因為她現在的位置,本來就應該是我啊!」
英婕一直沒說話,靜靜聽著,我們都知道這個時候保持沉默安心聆聽,才是最佳選擇。
「你們不知道,當我聽說雨茗懷孕的那一天,我一個人喝了整整一瓶白酒,醉倒在辦公室里,醒著的時候哭,哭累了躺在地上睡,半夜頭疼醒來,沒有開空調,屋裡冰涼,窗戶還開著,我的身子都被凍透了…唉,還好醒了,不然說不定就凍死了。」
一顆又一顆晶瑩剔透的淚珠從簡約眼角滑落,她卻依然哽咽道,「那天夜裡醒來後,我一個人在窗戶前站了很久很久,從來沒覺得自己這麼可憐!老公沒了,成人家的了,懷不了孩子,而情敵卻那麼幸運,早早有了自己最愛男人的種…他們應該摟在一起恩愛呢吧?雨茗是不是躺在江潮臂彎里睡著了?憑什麼我一個人孤苦伶仃?我是不是也該去酒吧只個野.男人?…」
「就這樣,我一夜未眠,我沒有因為雨茗懷孕而退縮,相反,我更是打定主意要把江潮奪回來,真的,我就是這麼想的,而且我並不覺得自己這樣做有什麼不道德的地方!」
我的手被簡約緊緊抓著,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想哭更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