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珠察覺到了右側砸過來的陰影，餘光能夠覷到的範圍內，旁邊的樓梯上，江寂正杵在那裡。
視線沒有撇向她，也沒有要繼續下台階的意思，像是定格般，就那麼停在了半中央。
看到這樣的畫面，季明珠話到嘴邊——倏然又打了個轉。
她原本想要問他怎麼去了二樓，轉念一想，江寂估計閒暇之餘，又去了書房。
「你......還沒睡？」
之前她剪輯視頻的時候，時間就不早了，更別提她左右拾掇一番，中途又洗了次澡。
季明珠看向落地窗外，天色都黑透了。
繁榮街景由市中心綿延開來，依稀可見排成長龍一樣的車流，在遠處天際交接的地平線上映出熒亮。
「剛剛處理了點文件。」江寂話落，又緩緩往下踱。
季明珠垂眸，一心一意在這些小玩意兒身上。
她將八音盒撥回靜音的狀態，雙手捧起來，直接揣進了懷裡。
「那我先回房了。」
說著，她站起來，撥了撥垂落在身前的捲髮，向後撩去。
鄞城每至初冬，四處充斥的都是乾澀的冷意，因此屋內四季恆溫，還裝有地暖。
這個時候，房子裡被氤氳的暖融融。
既然是屋內，那便不必講究太多，所以季明珠就穿了清涼款的睡衣。
她原本在外面還套了件細絨的開衫。
但大抵是地暖開的溫度過高，季明珠整個人像是被放進了蒸籠里，還是剛開鍋水還沒沸的那種，不算太熱，但也不太舒服，所以她逕自脫了下來，放在了一旁。
說是隨意也好，不走心也罷，她依舊還是像之前在自己家那樣隨心所欲。
管什麼新居，管什麼江寂，那都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內。
這般以後，季明珠還覺得餘熱未消，就又將籠在身前的長髮盡數撥到了耳朵後面，露出的弧線優美的天鵝頸。
她皮膚嬌嫩，瑩潤的肩膀還有被睡衣肩帶勒出來的淡淡痕跡。
江寂將季明珠的動作收入眼底，而後即時喚了她一聲。
「你不冷？「
季明珠本來都快要踏入房門，被江寂這麼突如其來的一句話給喚住了。
「不冷啊。」
江寂視線落向客廳一旁的沙發，意思很明顯。
那上面還有她的開衫。
季明珠本來覺得莫名，而後看到江寂目光凜凜，像是覺得好玩，復又慢悠悠地踱了回去，把開衫拎了起來。
「你指的是這個？」
她對著江寂眨了眨眼，語氣舒緩。
「我穿還是不穿，你總不會還要管吧。」
「不穿」——這兩個字被她格外加重了聲調，刻意停頓，尾音長長地拖曳著。
說完，她也沒等江寂的回應，逕自轉過身來，走到自己的臥房門口。
身後半晌都沒有動靜。
幾秒後，才傳來他抬腿跟隨過來的腳步聲。
江寂走向通往臥房的走廊，隨後停在了自己的房門前。
季明珠輕呵了聲，在關門的前一瞬，她腳往後勾住即將闔上的房門，探出半個身來。
視線準確地捕捉到他，幾乎是一字一句，「這下滿意了，江少爺？」
「嘭」的一聲——
伴隨著女孩嗓音落下的，是略顯突兀沉重的關門聲。
江寂面容隱在走廊壁燈的昏黃里，半明半昧，神情看不太真切。
滿不滿意？
——耳畔是季明珠剛剛扔下的那句話。
腦海里率先躥出來的，全然是之前看到的畫面。
江寂凝視著對面緊閉的房門，默了默。
……
季明珠進房就關了燈，只留了床前的一盞小燈。
收拾東西收拾了一天，之後她又忙著做事剪輯視頻，到了這個點已然是累癱。
八音盒已經被她小心地放置好了，就靠在床頭櫃邊，和季少言送給她的鑰匙項鍊，緊緊地挨在了一起。
雖然困極，但是季明珠在睡覺前，照例要檢查一下手機里的消息。
更別提她進房之前噎了江寂一下，姑且可以算是大獲全勝，這會兒還不想太快進入夢鄉。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
心情不錯的記憶能多感受幾秒，就多感受幾秒。
她剛躺上床沒多久，開了消息提示音，就有陸續不斷的信息湧入。
季明珠認識的人多，之前是因為季家，許多人拋來想要結交認識的橄欖枝；之後則是因為她做了視頻博主，網上的往來總需要交際，雖然關係密切的沒幾個，但她也算是一直緊跟消息的前沿了。
有時候一會兒不看手機，便能錯過很多的動態。
就好比現在——
她戳開手機，有一個群的消息炸了鍋一般，近乎溢出屏幕。
這個群前陣子剛創建，目的是為了之後的一項聚會活動，裡面聚集了一眾視頻博主。
流量在網上靠前的，就是群里的主力軍。
召集這次活動的主辦方意圖也很明顯，想以招攬優質視頻博主的方式辦聚會，之後詳談合作的事情。
季明珠沒回國的時候，這種形式的聚會自然不可能參加。
這次她本來不想去，但是耐不住主辦方的盛情邀請。
之前她在國內開通個人頻道的時候，主辦方曾經主動幫過一些忙。
雖然季明珠本意不是想推廣，也不是她個人有所要求，但這畢竟是對方的心意，也算是一份小小的人情。
順水推舟，就趁著這次還回去了。
行業內的一些規矩，她也有所耳聞過。
而她也想過這般聚會能是怎樣，心中不免揣著幾分好奇。
自此，季明珠也就應了邀約。
只不過，今天這個消息比以往都要來得多。
主辦方也私戳了她。
活動負責人：pearl醬，通知你一下哦，我們聚會的場地換了。
活動負責人：群里有公告，但是找不到你人，我就過來通知你一下。
季明珠看了看屏幕上顯示的時間。
對方發過來的消息，在十幾分鐘前，還不算離得太久。
季明珠：嗯，知道了，所以換到哪了？
這下對方回復的很快——
活動負責人：之前本來定了市中心的華安庭成，但是後來發現位置不夠，所以臨時決定換掉。
活動負責人：不過剛好城東的比較空，就改成那一家了，可別走錯地方了啊。
城東的華安庭成？
季明珠在腦海里逡巡一番，依稀有點印象。
她上網搜了搜具體的地址，是靠在城東再往東的地方，距離市中心非常遠，幾乎要貼近另外一座城市的交界線了。
之前季明珠還覺得方便，都不用折騰太久，左右就在柏悅公館附近，她走幾步路就能赴約。
眼下變數來得太快，她也只能硬著頭皮說了聲好。
她倚靠在床頭，正想著明天讓自家司機趕過來接，對面開門再關門的聲響卻在這個時候模糊地傳了過來。
季明珠琢磨了下，倏然冒出了一個主意。
江寂不是最近沒那麼忙了嗎，這麼好的「馬力」，不用白不用。
她關了手機，也就沒再給家裡打電話。
兩眼一閉，逕自陷入沉睡。
……
第二天清晨，季明珠一起床就去敲對面的門。
她惦記著，也沒忘。
但是敲了又敲，裡面都沒什麼動靜。
她在原地停頓了會兒，直接上了二樓，去書房找人。
這一次，敲門很快便有了回應。
「進來。」
果不其然。
季明珠推開房門，江寂坐在書桌之後，整個人沐浴在晨光之中。
「喂，跟你商量個事兒。」
江寂停下手中的動作，抬眼看她。
季明珠邁了進來，掩好房門，直接來到他桌前，側身撂腿，就這麼倚了上去。
她開門見山，「我要去趟城東的華安庭成，你有空的吧這幾天？」
季明珠指關節反扣，在書桌上敲了兩敲，「不過你要是還有事情要處理的話。就讓林叔送我去好了。」
「林叔最近在我媽那邊。」
江寂言簡意賅，意思也很明確。
人林叔照顧他媽呢，沒空。
「那江二少還真是屈尊了哦。」
季明珠暗自腹誹，他就不能好好說個話，非要七拐八弄。
她從倚靠著的書桌側邊直起身來，剛要離開，就聽到江寂緩緩開了口。
「承讓，不過季小姐也真是貴人多忘事。」
江寂取下金絲邊的眼鏡，漆黑雙眸直接探了過來。
他眼尾狹長，末梢勾起漂亮的弧度。
「我能忘什麼事？」季明珠腳步頓住。
「你自己親口問過，還真是忘了。」
他視線從季明珠明媚的臉蛋下移，在她胸前的起伏處停頓，而後淡淡掠過。
「要說滿不滿意。」
江寂頓了下，語氣不緊不慢——
「還不錯。」
季明珠順著他的目光，低頭往下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