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珠氣鼓鼓下了樓，一鼓作氣衝到自己的房間，拖鞋都沒脫掉就逕自撲上了自己的床褥里。
她俯面趴著，臉蛋兒幾欲埋到內芯里，連帶著被褥都深深下陷。
此時此刻，她腦海里呈現無限循環播放著的——皆是方才江寂經由她身前的眼神。
那視線輕描淡寫，但偏偏就是欲語還休。
讓人不多想都難。
而且，什麼叫做還不錯？
再不濟也都得是非常滿意十分滿意。
別的不說，她對於自己的身材還算是有自信，纖細勻稱，膚白腿長，前凸後也翹。
季明珠側過臉來，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了床頭。
她之前從季宅帶來的小玩意兒里有許多毛茸茸的公仔，有的是合作方送的，有的是生日的時候得到的，還有些，是她上學時假期出去旅遊，買回來做紀念的。
季明珠盯著床頭擺放著的一隻sally雞，拎過來使勁兒地捶了捶。
捶一下——
「你很得意哦？「
捶兩下——
「讓你囂張！」
正要懟著那張臉來第三下的時候，小黃雞臉歪了，皺巴巴的，看起來頗為委屈的樣子。
季明珠撥好公仔上的黃絨毛兒，伸出手來，用指尖捏住sally雞的嘴。
橘紅的唇被這樣稍帶著力度擠壓，半點都張不開。
季明珠只覺得像是發現了新大陸。
很好，閉嘴了。
……
兩人清晨在書房分開以後，季明珠就一直窩在了閣樓里。
活動聚會的時間在晚上，白天的時候便還不急著忙這些，她轉悠了會兒就又開始剪輯視頻。
這次錄製的vlog內容量大，覆蓋面也十分廣。
之前她還在澳洲讀書的時候，視頻的內容多半是大學裡的生活以及空暇之餘的日常，偶有假期里出去旅遊，便是風景的隨行記錄。
這一次結束學業，也算是和一個階段的生活做了告別，季明珠便想著做一期總結性的內容。而在回國後拍攝的，便是又一階段的新開始，統統順延到下一期。
日常視頻做多了以後，相似的內容其實並不能重複太多，久而久之，視頻的質量保證就很需要把關了。
不過這些所謂的規則在季明珠這兒都不成形。
她一直都是靠著自身的興趣，很多視頻都是隨性而來，按下錄製鍵以後，依靠的是瞬間的靈感和捕捉。
再者，她自身風格比較獨特，偶爾出鏡的聲音都讓粉絲大呼女神，所以即便是簡單的日常，也照常有人捧場，關注者的黏性非常高。
當然，她也曾想過要進行新主題的探索，但來日方長，計劃已經在路途上了，總歸不會太遠。
畢竟在這一塊領域，無論拍攝和錄製什麼，總能給人的生活帶來不一樣的色彩。
季明珠沒有團隊，靠的都是自己在校所學的一些專業知識，為了讓拍攝能夠有個底，她還特意選修了有關的課程。
她走的向來都是輕鬆溫暖的風格，既不呆板，也不囿於單一的剪輯方式，貼合了時下的流行元素，洋溢著的都是「必須給我看完」的氣息，不會讓人覺得乏。
不過也有一點，那就是她每兩期vlog間隔中，要橫跨的時間實在是太長了。不過因為次次精品，粉絲在催的時候，也同時保持住了極高的期待值。
季明珠花費了一個上午，把剩餘的邊角料做了點處理，上微博發了個新一期vlog即將上線的預熱。
這樣一番下來，她抬眼看了下電腦屏幕上所顯示的時間。
已然是中午了。
她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慢吞吞地往樓下走。還沒走至客廳，就聞到了廚房裡飄過來的香味。
應該是江寂在做飯。
她之前早上起來的時候，料理台上放置的便是剩有餘熱的粥，一旁的餐桌上，布滿了吃食和小菜。除此之外，還有簡簡單單的三明治和咖啡，班尼蛋做的尤其漂亮，半煎至金黃燦爛。
要不是李嫂這兩天一直惦記著要來這邊幫兩人做飯，季明珠都以為是她偷摸摸跑了過來，悄無聲息地當了一次田螺姑娘。
中午的飯食照樣都是很簡單的款式，口味比較清淡，像是江寂的口味。
季明珠嚼了幾口，面上不顯，實際上卻覺得他這張所謂的「長期飯票」，算是穩妥了。
「你參加的是什麼活動？」
兩人的位置呈斜對角，江寂估計是不怎麼餓，吃了幾口就撂下了筷子。
本來因為清晨那場插曲，季明珠眼不是眼鼻不是鼻，看都不帶看他一眼的，但江寂率先劃開了沉默的僵局，季明珠也就姑且順著這個台階，緩緩地下了。
「不算是活動，是聚會。之前合作過的主辦方邀請我去一趟。」季明珠說到這兒，想了想，「具體的我也不清楚。」
「哪個主辦方？」
季明珠聞言，頓了頓，抬頭瞄了他一眼。
因為在室內，江寂今天只穿了淺灰色的襯衫，肩線被他清瘦的骨骼襯得利落，整個人像是清泉里汪著的一塊璞玉。
「就是城東那家剛興起沒多久的公司，簽了不少博主，算是半個經紀約吧，網絡大數據kpi。」
江寂點頭，再次出口的話卻是另般，「所以你要簽？」
季明珠：.........
不是，這是重點？
他從哪兒得出她要簽的這個結論？
「我當然不簽啊，即便是我想簽，我爸也不同意。」季明珠單手撐住臉，側著脖頸，閒閒地看他一眼，「更何況的是，我不想，我就是去看看。」
她在墨爾本大學主修的是金融，季少言早就在季氏為她安排了職位，回國就得走馬上任。
只不過現在還未安排好，等到入職日期定下來了，她還是得入駐季氏。
有關拍攝和錄製vlog，已然是她上學這幾年來為自己爭取到的最大自由額度。
不過，在季明珠的軟磨硬泡下——
季少言為她安排的職位，目前應該能夠和她所感興趣的vlog這一塊兒，搭得上邊。
「你吃好少。」季明珠思緒回籠，沒忍住問出了口，「就這麼快？」
感覺剛開始，就結束了。
「快？」江寂閒散地睇了她一眼。
隨後他語氣自然，仿佛她天生吃的多一樣，「確實比不上你，不用拘束，你可以多吃點。」
季明珠的筷子登時在碗裡打了個滑。
……
不得不說，江寂作為「馬力」，還是很奧力給的。
距離活動的時間越來越近，他掐好點，直接將在臥室補覺的季明珠給叫了起來。
大概是淺眠中被吵醒，一路上季明珠都神情懨懨，沒怎麼說話。
直至車子穩穩噹噹地停在了車庫裡，季明珠才堪堪回了神。
「謝了啊，我下車了。」
她打開車廂內自帶的鏡面，看鏡中人明艷俏麗，狀態近乎完美，這才稍覺滿意，開了車門。
「少喝點酒。」江寂淡淡吩咐。
季明珠這時已經下了車，從半掩著的車縫裡看他。
「啊，你剛剛說什麼？」
冬季寒冷的風從車庫入口裡沿著縫刮進來，刺得人剔骨般生疼。
江寂的聲音被模糊在風裡，聽不太清。
「沒什麼。」
這一句，季明珠倒是聽清了。
……
從地下車庫直達華安庭成的包廂，統共沒花多少時間。
實際上，她對於華安庭成算是十分熟悉的了。
她的小姑季可卿——季少言唯一的親妹妹，所嫁的沈家，是掌管著華安庭成的絕對控股方。
這一路上來，她走路目不斜視，仍然成了他人眼中的一道風景線。
還未到包廂，便有同期的博主湊了上來，直接認了親。
季明珠雖然在vlog里沒露過正臉，但偶有入境的側臉，便足夠驚艷。
當初粉絲截了圖，還在網上小小地爆了次熱搜。
因此，在圈子裡，也不算是遮著掩著不讓看的類型，這些博主僅憑側臉，直接便認出來了她。
三五個圍繞上來，語氣里掩藏著的，都是驚訝，更多的，則是對於見到真人以後的驚艷。
——【pearl醬，這都是緣分啊，你真人真的太漂亮了！】
——【剛剛k桑說是你，我們都還不信。】
——【是啊，翻出那張側臉照，仔細對照，我和elia才反應過來】
季明珠嘴角勾著淡淡的弧度，只簡單地應了聲。
這些博主她平日裡不怎麼熟，偶爾打開微博的時候，她更多的是看粉絲的評論，和這些人幾乎沒有互動過。
這次來赴會，她目的不在社交，雖有情分在的緣故，但更多的，則是純粹的好奇。
進了包廂以後，這些博主就紛紛繞了開來。她們聚會多次，已經有了自己的小圈子。
主辦方負責人熱情地迎了上來，之後就請出了所謂的公司經理，去照顧那位人士去了。
季明珠左右逡巡了一番，只覺得這種聚會，和她想像中的，並不一樣。
包廂進去以後，入眼便是一桌酒席，上面除了已經擺好的菜盤，更多的，則是白酒。
但今日來的，全是女孩，季明珠神情微凝，而後自若地坐了下來。
與其說是聚會，不如說是一場酒局。
開席了以後，活動負責人就開始三百六十度無盡旋轉——狂拍公司經理的馬屁。
而後便是公司經理的高談闊論，又臭又長，比起當年她讀高中的時候，聽聞過的，江寂班上的那位班主任，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季明珠幾乎沒動筷子，也沒和旁邊勸她喝的人交談。
公司經理淺笑吟吟地看著她，隔著幾個人朝著她舉起酒杯，面上的橫肉因為喝了酒泛起了紅，「小珍珠妹妹不來幾杯？」
「我有果汁。」季明珠指了指面前那杯幾乎未動的橙汁，繼而，又補了一句，「我家裡沒有直系的哥哥，如果可以的話，您還是叫我pearl比較好。」
她此話一出，周遭的博主紛紛將視線探了過來。
公司經理笑容收了回去，聲音稍稍揚了起來，「小珍珠有個性，我很欣賞。」
「只不過嘛，既然是想要簽約，就得聽公司的話，還是不要太強勢的好。」公司經理眼神在她的臉蛋兒上游移，意有所指。
季明珠嘴角稍勾，「不好意思，我沒有簽約任何平台的打算。」
公司經理臉色登時沉了下去，「我是實話實說了，我們雖然不是什麼大公司，但是在圈內還是有點話語權的，之前流量扶持是因為看得起，之後要說限流，那也是分分鐘的事。」
那位活動負責人也在打著哈哈，在一旁勸著。
季明珠還是之前那副狀態，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但她內心裡已經將此人摁進了泥里，不摁進地心對他都是客氣了。
這樣的態度和高高在上的語氣，她幾乎是聽笑了。
季明珠仍是沒搭理，長卷的睫毛略微垂著。
初看驚艷，再看動人，細看更覺得是天生尤物。
氣氛凝滯，公司經理又心癢又覺得下不來台，正要發作，只聽有人敲門，還未等門內的人應聲，那人便逕自推開門，走了進來。
那人在公司經理的耳畔低語了幾句，而後——季明珠便見到公司經理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向了她。
待人走了以後，公司經理雙手端著酒杯，站了起來，滿臉訕笑，橫肉上堆著的都是討好，「那個......pearl，容我敬您幾杯。」
季明珠隨意應了聲，注意力全在剛剛敲完門以後直接進來的那個人身上。
沒由來的，她覺得那人看起來，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