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是秦王本人嗎?」
議事廳里,魏弛沉聲問道。閱讀
剛剛宮外忽然傳來消息,說秦王兩日前曾出現在瓦安溝附近。
出現在瓦安溝就意味著離京城不遠了,甚至此刻可能已經抵達京城周圍。
劉福垂眸應是:「絕對沒錯,就是秦王本人。」
「只可惜當時只有兩名斥候發現了他,他身邊又帶著不少心腹干將,那兩名斥候知道憑自己的本事拿不下他,只得一個去請兵,一個繼續跟隨。」
「等那請兵的斥候帶人趕過去的時候,另一個斥候卻已經被秦王的人發現,死在了密林里,秦王的蹤跡也就此不見了。」
「他們苦尋無果,立刻派人來京城傳話,讓陛下早做準備。」
魏弛嘴唇微抿,面色緊繃,雙目中燃著兩簇火光。
秦王從上川遠道而來,一路卻未被發現半點蹤跡,可見帶的兵馬一定不多,是為了營救他的王妃悄悄潛行至此的。
兵馬不多就意味著無法跟京城的大軍抗衡,縱然靖遠軍以一當十,也終究還是普通人,沒有三頭六臂。
倘若他們被人數遠多於自己的兵馬圍困,必然只有死路一條。
「陛下!機不可失!一定要趁此機會除掉秦王啊!」
「是啊陛下,只要秦王一死,秦王妃之前在朝堂上說的種種言論也就不足為慮了!」
秦王妃願意冒死揭露陛下行徑,不就是為了秦王嗎?
若是秦王死了,那又有什麼意義?
到時候黑的白的都是活著的人說了算。
魏弛抬眸,眼中火光更盛。
廳中有人繼續說道:「秦王無召回京,已是死罪,陛下別猶豫了,應速速派兵將他捉拿才是!」
「不行!」
一旁有人開口否決。
「秦王妃在京城,前些日子又在朝堂上說了那番話,此刻將秦王出現在京城附近的消息散播出去,眾人都會覺得他是來營救王妃的。」
「近來軍中本就因為秦王妃來京一事而多有動搖,若是讓那些跟秦王熟識的衛軍先一步找到了他,保不齊會不會暗中將他放走。就算是最後他們真的把人抓了,也一定不會傷他性命,而是把他送進京城。」
「到時候以周大人為首的那些人定然不會允許陛下輕易殺了秦王,而是會要求他上朝對峙。」
「他說得越多,對陛下越不利,所以……他最好就死在京城外面!死的悄無聲息才好!」
沒人知道秦王來了京城,也就沒人能證明魏弛不經三司會審便私自殺了他。
便是將來朔州的人前來質問,沒證據的事情誰會承認?他們還能說是朔州污衊他們,趁機找藉口對朝廷發兵呢。
「陛下,夜長夢多,決不能讓秦王活著進京啊!不然誰也不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
那人拱手道。
魏弛沉吟片刻,緩緩開口。
「朕聽聞……近來各地多有匪盜,沿途打劫商旅過客,有殘忍的馬賊土匪殺人越貨,男女老幼皆不放過。」
「既然如此,也是時候該派兵剿匪了,免得人心惶惶,百姓不敢出門探親,商賈不敢外出行商。」
他話鋒轉得太快,有人沒反應過來,但有那頭腦精明的,立刻便明白了什麼意思,接道:「沒錯,臣聽聞前幾日就在距離京城只有數十里的一條官路上都出現了土匪,搶的還是一戶官宦人家!」
「天子腳下竟敢如此囂張,的確該好好懲治他們一番了!」
魏弛點頭:「那明日早朝便將此事提上議程吧。」
至於是否真的有人在京城附近打劫了官宦人家並不重要,他只是需要一個調動兵馬的藉口而已。
就算沒有此事,他們說有,那隨時都能有。
只要等到明日朝會,有人提出此事,他便能借著剿匪的名義尋找魏泓的下落,暗中殺了他。
當然,派去「剿匪」的都是他的心腹軍隊,不會有其他的衛軍。
眾人明白過來紛紛點頭,都覺得這個主意好,今晚先聯繫那些將領讓他們派些人暗中尋找,明日再派出大軍集中尋找,就不信找不到秦王的下落!
總歸秦王帶的人少,也不必擔心他能在三兩日內便闖入京城。
即便是闖入京城,也不可能衝進宮中把秦王妃帶走。
當年貴妃死後先帝便將這宮裡的宮人上上下下幾乎換了個遍,秦王妃別說是走到華陽門了,便是想走出關押她的那間宮殿都難。
他們篤定秦王此刻一定還未進京,而是在尋找偷偷救走秦王妃的方法,所以聚在一起專心致志地商議「剿匪」的人選,可還未等人選敲定,外面就忽然響起尖利刺耳的驚呼:「不好了!不好了!秦王帶人殺過來了!」
廳中眾人均是一怔,旋即亂成一團,有人急匆匆向門口奔去想要逃命,也有人回過神立刻護到魏弛跟前:「保護陛下!」
走到門邊的人在這聲呼喊中也猛然驚醒,拉開門後腳步一頓,沒有離開,而是抓住那個正要衝進來的宮人,做出自己只是來找人問話的樣子。
「秦王怎麼可能悄無聲息地進宮?你亂喊什麼?」
別說是進宮了,按理說便是進京也不可能啊!
他要救人那就不可能單槍匹馬而來,身邊怎麼說也要帶幾百人吧?
幾百人進京,能逃得過城門守衛的眼?那他們都瞎了不成!
那宮人卻滿臉驚慌,指著外面顫聲道:「真……真的殺過來了!他……」
話沒說完,被疾步而來的劉福一把拉開。
劉福將宮人拉開後又推開了擋路的官員,徑直走到魏弛面前。
「陛下,秦王不知何時在宮中挖通了一條密道,率三百人從密道進入宮中,直奔您這裡而來。」
「好在他們人數不多,臣已命人將這裡牢牢守住,必能保護陛下安全。」
廳中官員及魏弛都鬆了口氣,但旋即想起什麼,急道:「秦王妃那裡呢?可曾派人守住?」
「陛下放心,那邊臣也已經派了人過去,絕不會讓他們將秦王妃帶走!」
劉福辦事向來是穩妥的,魏弛心下稍安,但仍舊不能完全放心,坐在廳中煩躁地等著外面的消息。
魏泓人手有限,絕不可能在這宮中殺到他跟前來,他唯一擔心的就是姚幼清和姚鈺芝被他救走。
若是這兩人被救走了,他今後就再也沒有任何可以拿捏他的東西了,那他必然肆無忌憚,隨時都可能對朝廷開戰。
偏偏姚幼清那個賤婦前些日子還在朝堂上胡言亂語,給了秦王發兵的藉口!
秦王此時若要對他宣戰,響應的人必然比之前多出很多,對他而言也就愈發難對付了!
魏弛皺眉坐在桌前,心煩意亂正想派人出去問問時,一個宮人忽然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聲音嘶啞地道:「陛下,秦王……秦王的人帶了乾柴和火油!把通往外面的幾條路全都堵住了!連附近的宮殿也都燒了!外面……外面現在全都是火!到處都是火!都是火啊!」
這宮人顯然被嚇壞了,說著說著坐在地上大哭起來。
魏弛等人剛剛放下一半的心又倏地提了起來,懸的比剛才還高。
偏偏此時又有宮人跑了進來,說劉福剛才派去調兵圍守寶清殿的人被半路截殺,消息沒能傳出去。
劉福眉眼一沉,轉身向外走去,站在門口往四周一望,果然見四處火光,竟把這裡團團圍住了!
魏弛緊跟在他身後也走了出來,面色驟然一變,一隻手狠狠握住了門框。
秦王根本沒想和他的人馬廝殺,而是故意放火困住他!
四周火勢猛烈,單靠水龍局【注】是絕不可能撲滅的,此刻見到大火的人一定都圍過來幫著滅火了,哪還顧得上什麼姚幼清姚鈺芝,能把他這個一國之君平安救出去就謝天謝地了!
便是有人想起那兩人,派去的人一定也很少,魏泓這會說不定都已經闖進寶清殿,把人救走了!
他憤憤咬牙,一拳捶在了門上,甩袖便又回到廳中,縱然知曉秦王計謀,卻也無可奈何。
……
姚幼清蓋著蓋頭,看著眼前刺目的紅,眼睛哭得又紅又腫,抽噎的聲音卻越來越小,身上的力氣在先前的掙扎中幾乎流光了。
她被綁縛著坐在床邊,手腕因掙扎而被繩索磨破了皮,卻已經感覺不到疼痛,只覺得腦袋昏昏沉沉,仿佛隨時都會暈過去。
可還未等真的暈倒,就聽外面的宮女忽然喊道:「走水了,那邊走水了!」
房中的宮女聽到動靜也跑了出去,見外面果然一片火光,離這裡雖遠,但看上去火勢很大。
「怎麼回事?好好的為什麼會……」
這句話沒有說完,便化作一聲驚呼被堵在了嘴裡。
只見一隊兵馬宛如神兵天降,忽然從外面闖了進來,不待她們反應便已衝到近前,為首一人則大步進入殿中,看也不看她們。
這宮殿是有侍衛日夜值守的,此刻能被這些人闖入,說明侍衛一定已經死了,而她們卻半點動靜沒聽到!
宮女尖叫著四散躲避,進來的兵馬有人將她們驅趕至一旁,有人則跟著為首之人進入了殿內。
魏泓事先已經知道姚幼清被關在這寶清殿,所以讓人扮作他的樣子去往議事廳,自己則換了普通兵服直接來到這裡。
但他沒想到,一進來卻到處都是艷麗的紅,就像是……就像是要辦什麼喜事!
他心口一抽,三兩步跑進內殿,就見一個女子穿著大紅嫁衣,蓋著紅蓋頭坐在床上,雙手被反綁在身後,肩膀還在隨著抽噎聲時不時地顫抖。
魏泓胸口鈍痛,抬腳向她走去,那女子聽到腳步聲不知來人是誰,劇烈地掙紮起來,口中發出含混不清的嗚嗚聲。
魏泓忙上前按住她的肩膀,掀開她的蓋頭。
「凝兒,是我!」
姚幼清從紅腫的雙眼中看清眼前來人,淚水頓時翻湧而下,待口中布團被取出後嗚咽著一頭撲進他懷裡:「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