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泓緊緊抱著失而復得的妻子,似要將她揉進自己的血肉里。閱讀
他雙目通紅,手臂微抖,直到此刻親眼看到她,親手抱住了她,聽到她的聲音,感受到她的體溫,一直高懸的心才總算是落回了胸腔,回到原位。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跟進來的部下低聲道:「王爺,咱們該走了。」
他們雖然用一場大火困住了魏弛,將宮中大部分人也都吸引了過去,但畢竟還是人少,敵眾我寡,能早些逃脫還是早些逃脫的好,免得待會趕來這邊的人越來越多,密道被人堵住就麻煩了。
魏泓點頭,將姚幼清扶了起來。
「可還能走?走不動的話我背你。」
「能走。」
姚幼清道,說完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沒能說出口。
魏泓知道她在擔心什麼,道:「放心,你爹那邊我也已經派人去救了,只是離這裡稍遠。咱們先走,等他們救下他之後自會追上來的。」
說完拉著她便向外走去,一刻也不在這裡多留。
姚幼清一怔,看著男人因消瘦而變得越發鋒利的側臉,淚水再次滾落。
……
另一邊,馮穆等人也帶兵闖進了關押姚鈺芝的地方,拉起他便要離開。
姚鈺芝這幾日被魏弛以身體不好不便挪動,需要由太醫照看著靜養為由,把他關在了宮裡。
剛才他得知外面起火,便覺得事有不對,猜測會不會是魏泓的人潛入宮中了。
此刻見到馮穆他們,印證了自己的猜測,但他並未歡喜能逃出去,而是掙開了馮穆的手。
「感謝諸位前來相救,但我並不打算從宮中離開,你們回去後告訴秦王是我自己堅持要留下,他不會怪你們的。」
馮穆皺眉,正要說什麼,就聽他繼續道:「另外,見到秦王之後煩請你們幫我帶幾句話,就說……」
「當年之事我並不認為自己有錯,無論是為國,還是為君,站在我的立場,我當時都會做出那樣的選擇。」
「但貴妃確實因我而死,我欠他一命,拖了這麼多年,一直也沒有了結,今日便將這條命還給他。」
「往後我們之間兩清,再無任何恩怨,只盼他善待王妃,不要因我而遷怒她,就當……當王妃沒有我這個父親吧。」
馮穆聞言眉頭皺的更緊:「姚大人,我不知道你口中說的事是什麼事,但不管以前發生過什麼,如今王爺給我的命令都是讓我把你救出去,既然如此,我就不能不從。」
「還有,王爺若是因你遷怒王妃的話,就不會千里疾行親自來救她,還叮囑我們把你也帶出去,你的擔心實在是沒有必要。」
「與其現在在這裡跟我說這些,你不如立刻跟我離開,將來還能跟王妃相聚,共享天倫之樂。」
姚鈺芝聽說魏泓竟然是親自來的,眼中微亮,欣慰地點了點頭。
能親自趕來,那他想來真的是很看重凝兒的。
可再好的夫妻感情,有那麼一樁殺母之仇橫在中間,也難保不會出現問題。
以前他在京城,不出現在秦王與凝兒面前,秦王或許不會時常想起,便是想起了,眼不見為淨,也就放過去了。
可他若被救出去,京城是肯定留不得了,將來必然會被他們接去身邊。
眼下秦王與凝兒情意正濃,為了她能暫時放下過往恩怨。
可是以後呢?
等日子平淡下來的時候。
等他想起貴妃之死,像以往一樣對他冷嘲熱諷,凝兒出於孝心維護他這個父親的時候。
他還能一直都像今日這般,不提過往,把她放在心尖上捧著嗎?
姚鈺芝只有這麼一個女兒了,以往因為一直牽掛著她,放心不下,這才不敢輕易言死。
如今知道秦王真的待她一片真心,他也就沒什麼不放心的了。
若是可以,他當然也是想與女兒共享天倫之樂,將來含飴弄孫,看著女兒兒孫滿堂。
可秦王不是普通的女婿,他們之間更有解不開的仇怨,將來他登基為帝,凝兒便是他的皇后,而他作為「岳父」,便成了國丈。
一個害死了新帝生母的國丈。
姚鈺芝知道自己會變成一根刺,扎在凝兒與魏泓之間。
魏泓想不起來還好,想起來了,隨時都能疼上一陣,疼的多了,看到他的女兒會不會就厭棄了呢?
他不敢讓凝兒冒這個險。
他寧願死,換凝兒今生無虞,讓魏泓記得的,永遠是她繞經大金南燕而來,在朝堂上當著滿朝文武,稱他是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時的模樣。
想到這裡,姚鈺芝笑了笑,對馮穆道:「年輕人,你若真是為了你們王爺好,就不要再執拗於救我出去了,我活著離開對你們王爺沒什麼用,反而是死在這裡更好。」
這世上除了凝兒以外,魏弛怕是最不想讓他死的人了。
以前他死了或許還不打緊,但有了凝兒前些時日在朝堂上說的那些話,他死了魏弛便百口莫辯,不管怎麼解釋,都會被人懷疑是殺人滅口,屆時便又給了魏泓一個出兵的理由,對他是百利而無一害的。
馮穆瞭然地點了點頭:「您說的有理。」
姚鈺芝以為他聽進去了,溫聲道:「放心,我不會立刻就死的,等你們走了,過幾日我在……」
話沒說完,眼前的年輕人忽然靠近,揚手便在他後頸一劈。
姚鈺芝眼前一黑,當即暈了過去。
馮穆順勢將他扛在了肩上,轉身大步向外走去,邊走邊道:「廢話怎麼那麼多呢!」
一行人沿著來路迅速返回,在途中碰到一個面色白淨的小內侍。
剛剛就是這小內侍幫他們支走了一隊禁軍,省去了他們不少時間,讓他們能免於和人纏鬥,直接來到這裡。
小內侍自稱是成蘭長公主的人,說長公主有命,若是秦王入宮營救王妃,能幫就儘量幫一點。
馮穆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幫忙,但兵貴神速,如今這種情況,能儘快辦完事出宮自然還是快一點的好。
只是不知這小內侍為何半晌沒有離開,現在還站在這裡。
內侍縮著腦袋躲躲藏藏,見到他們之後才趕忙跑了過來,對看上去面善又是首領的馮穆道:「將軍,您……您給我一刀唄?」
馮穆:「……?」
他一臉莫名,小內侍忙道:「宮裡亂成這樣,剛才禁軍又看見我出現在這附近了,回頭清查起來,我身上要是一點傷都沒有,那說不過去啊。」
「您給我一刀,最好是看上去特別慘,但不要命的那種,讓我能糊弄過去。」
馮穆明白過來,一手扛著姚鈺芝,一手舉起了刀。
內侍閉著眼睛下意識又喊了一句:「別傷臉!奴婢以後還要在宮裡吃飯呢!」
現在立功不就是為了將來能有更好的前途嗎?臉若是傷了,可就不能再在宮裡伺候了!
馮穆:「……」
他揮刀在內侍胳膊上留下一道傷口,道:「多謝了!」
內侍捂著傷口慘白著臉搖搖頭:「沒,沒事,將軍快走吧,待會可能就要有人過來了。」
馮穆點頭,扛著姚鈺芝繼續向前走去,一行人沒多久便進入密道,如預期那般順利離開了京城,而宮中的大火卻燒了整整一晚,毀掉的宮殿無數,不知要花費多少銀兩才能重建成原來的模樣。
魏弛雖被部下護著從火中逃了出來,卻也灰頭土臉,狼狽至極,還被煙塵嗆壞了嗓子。
待得知姚鈺芝姚幼清父女二人均被救走之後,更是氣的漲紅了臉,額頭青筋根根凸起,沒忍住氣急敗壞地嘶喊了一聲。
這一喊把本就不大好的嗓子喊的更不好了,整整三天沒能說出話來,險些成了個啞巴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