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勝在虎頭寨附近嚴陣以待,聽聞魏泓帶著姚幼清平安逃出京城,很快就會抵達這邊的時候,立刻將手中能調動的兵馬全部調動起來,迎出了百餘里。
自從王忠因不讓靖遠軍進城而被郭勝斬殺,孟孚因勾結朝廷出賣魏泓而被掛屍城牆之後,虎頭寨附近就再沒有人敢跟凶名在外的秦王作對了,最多是不親近也不排斥,作壁上觀而已。
如今聽聞秦王與朝廷徹底翻臉,朝中還傳出了當今天子通敵叛國,為構陷秦王而勾結大金南燕帶走秦王妃的消息,原本置身事外的很多人便都做出了選擇,偏向了秦王這邊。
即便是依舊謹慎小心不敢輕易做決斷的,也不敢幫朝廷阻攔秦王,一個個關起門來,只當不知道他從自己的地界裡逃了過去。
魏泓一路有驚無險,身後從京城而來的追殺者雖多,但前行的途中卻沒遇到什麼像樣的阻攔,順利擺脫追兵,與郭勝等人會和。
「王爺放心,這裡雖然還沒到朔州地界,但已然跟咱們自己的地方沒什麼兩樣了,孫劉兩位將軍也都已經向咱們投誠,將家眷都送到咱們朔州去了,您可以安心在這裡歇息幾日。」
孫劉兩人在魏泓當初親自來說服他們出兵迎戰南燕的時候沒有出來幫忙,如今嘴上說投誠,自然不會輕易被人相信,但是將一家老小都送到朔州,交到魏泓手上就不一樣了。
魏泓聞言點了點頭,又問了一句:「不是你逼著人家把家眷送去的吧?」
為了讓對方證明自己的忠心,要求他們把家眷都送去朔州,這還真是郭勝能做出來的事。
郭勝趕忙道:「這可不是我逼他們的,是他們自己主動提出來的!趙大人他們還都覺得他們二人狡猾奸詐呢!」
今時不同往日,魏泓火燒皇宮,險些困死魏弛,想來過不了多久,朝廷就會派兵攻打過來,以謀逆之罪要斬殺他。
魏泓必定不會束手就擒,雙方少不了一場廝殺。
而虎頭寨一帶與朔州緊鄰,是前往朔州的必經之地,屆時很可能會成為戰場,家眷留在這裡反而危險。
若是以往魏泓與朝廷之間勝負難分的時候,他們自然不會將家眷送往朔州。
但如今有了姚幼清在朝堂上的那番證詞,魏泓的贏面大大增加,朔州反而成了相對安全的地方。
他們此時將家眷送去,既表明了忠心,又給自己的親人找了個安穩的託身之所,何樂而不為呢?
魏泓緊皺的眉頭稍松,道:「那就找個乾淨的住處收拾一下,我帶王妃歇幾日再走。」
在不能確定絕對安全之前,他幾乎一直在帶著姚幼清趕路,很久都沒有好好休息過了。
他自己倒是無所謂,但姚幼清身子嬌弱,一路上吃不好睡不好,整日在馬背上顛簸,已是瘦了一大圈,他早想停下來讓她好好歇歇了。
郭勝應了聲是,又道:「屬下帶了架馬車過來,您……您帶王妃坐車吧。」
說著讓人把那馬車趕了過來,停在他們近前。
魏泓看到馬車,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扶著姚幼清坐到車中。
郭勝以往不喜歡姚幼清,見面就算稱呼一聲王妃,也只是應付事而已,態度並不見得多恭敬。
此刻見魏泓扶著她從自己面前走過去,少見的將自己總是在她面前揚著的下巴低了下去,再沒有了之前的敷衍應付。
兩人上車後,他翻身上馬走到車旁,道:「啟程。」
一行人便浩浩蕩蕩地向前走去,直到他們歇腳的地方才停下。
……
姚幼清在車上便睡著了,是被魏泓抱下的馬車。
她昏昏沉沉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期間似乎醒來過,見魏泓就躺在自己身邊,便又踏實再次睡去了。
徹底清醒過來已是一日之後,魏泓正拿著帕子給她擦臉,見她睜開眼忙停下,道:「我吵醒你了?」
姚幼清緩緩搖頭,茫然四顧,撐著身子坐起身來。
「我睡了很久嗎?」
「不久,我也才剛醒而已。」
魏泓道。
姚幼清點頭,蔫蔫地靠進他懷裡,似乎直到此刻還沒從之前的經歷中回過神來,要靠他身上的溫度才能告訴自己那場噩夢已經結束了,她已經安全了。
魏泓將帕子扔到一旁,輕撫她的脊背,道:「累的話就再睡會,我陪著你,哪都不去。」
懷中人卻並未再睡,就這麼在他懷中靠了許久,才將這些日子想說但一直不得空說的事情對他說了。
魏泓聽完之後眉頭微蹙:「你是說……是成蘭幫你拖延了時間,才等到我們去救你?」
「是,我起初也不太信,但是……又捨不得王爺,就試了試,還好真的把王爺等來了。」
魏泓抱著她的手微微一僵,旋即越收越緊,將她緊緊箍在懷裡。
是啊,還好真的等到了,也還好他在那日及時趕過去了。
若是再晚一天,晚一步,他的凝兒都不知要面臨什麼。
儘管已經過去有些時候了,但他想起那日的場景依舊覺得恍若昨日。
高燃的紅燭,大紅的喜服,蓋著蓋頭的新娘子……
那是他的妻子,卻險些「嫁」給了別人。
「這個成蘭,就會出這些餿主意!」
魏泓低聲道,聲音忿忿。
說完也知道自己是遷怒,沉默半晌,呼出一口濁氣,自責道:「是我不好,凝兒,是我不好。」
「我若一開始就信你,立刻就來找你,又怎會讓你等到那時?說白了……還是我自己心裡信不過你,覺得你……真的會離開我。」
姚幼清搖頭:「不怪王爺的,若換做我是你……我也會是一樣的。」
誰能全然相信一個和自己有殺母之仇的仇人的女兒呢?
現在想想,他當初能放下芥蒂善待她就已經很不易了。
世人都說不該遷怒,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幾個?
魏泓輕吻她的發頂,將她抱的更緊幾分:「凝兒,你是我的命。答應我,以後再也不要做這種事了好不好?不管是為了什麼,都不要做這種事了。」
「除了你,我已經沒有別的親人了。」
那些皇親國戚都不是他真正的親人,只有父皇,母妃,凝兒,才是他的親人。
父皇母妃都已不在,他僅剩的只有凝兒一個了。
姚幼清知他是想起了貴妃,伸手環住他的腰,故意輕聲說道:「自然不會有下次了,我膽子沒那麼大,這次嚇壞了,下次可不敢了。」
魏泓知道她是在哄自己開心,笑著在她唇邊吻了吻,跟她說了另一件事。
「你爹爹一切安好,只是他們出宮晚,身後追兵跟得緊,若是追上來跟咱們同行的話,人太多太顯眼,不好逃走,所以便分道而行了。」
「如今馮穆帶他直接去倉城了,我知道你肯定想趕快見到他,但是……我可能要在這附近停留一段時間,等我辦完事,再帶你一起回去找他好不好?」
朝廷接下來一定會有一系列的動作,他要將這裡的一切安排妥當,確定沒問題之後再離開。
可是父女天性,姚幼清又向來孝順,定然想儘快見到父親的。
他不是不能派人先將她送回去,但他……不想。
魏泓以前不是沒有跟姚幼清分開過,有時分開的時間甚至比這次更長,但沒有哪次像這次一般,讓他覺得他要徹底失去她了。
他直到現在偶爾還會恍惚,不摸到她就在自己身邊,心裡就不踏實。
此時將她送回倉城,又不知過多久才能見到,他不捨得。
姚幼清聞言並未多說,只問了一句:「爹爹確實已經平安了嗎?」
「放心吧,他什麼事都沒有,我不會騙你的。」
姚幼清點頭:「那就好。」
說著又在他懷裡蹭了蹭:「那我等王爺辦完事一起回去。」
她乖巧柔順,如以往在上川一般安安靜靜地伏在他懷裡。
魏泓心頭一軟,低頭吻她的唇,親吻一番後又與她一起用了飯洗了澡,親自給她擦頭髮。
女孩的頭髮又細又長,他擦的仔細,卻見她似乎不太舒服,頻頻扭動身子,動作不大,但他還是察覺了。
「怎麼了?我弄疼你了?」
他將手上的力道更鬆了幾分。
姚幼清搖頭:「不是,我……我這衣裳,不太合身。」
不合身?
魏泓探頭看了一眼:「大了還是小了?」
姚幼清面色微紅:「貼身的……小衣,有點緊。」
她從京城逃出來的時候身上只有一身吉服,其餘一件沒有。
魏泓不喜歡看她穿那身吉服,逃出來後頭一次歇馬休息,就把那身衣裳扔了,只給她留了貼身的中衣,然後用自己的寬大外袍把她罩了起來。
剛才沐浴更衣,新換的這身衣裳是下人臨時找來的成衣,雖是全新的沒人穿過,大小卻不一定完全合適。
魏泓恍然,起身要往外走:「我讓人給你換一件來。」
「誒,不用。」
姚幼清趕忙攔住。
「湊合穿吧,不用換了。」
這裡不是上川,周圍服侍的沒一個她熟悉的人,她不想因為一件肚兜讓人再去重新更換,就算那些下人不會亂傳,她也不好意思。
魏泓看出她是害羞,忽又想起什麼,笑道:「我有辦法!」
然後抬腳便走到妝檯邊,將上面一個小箱子拿過來打開,嘩啦啦掏出一把肚兜。
「看,都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