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人頭被丟進了安國公府中,府上下人看到後險些嚇暈過去,連滾帶爬地去找家主稟明了情況。
安國公孟昌當時正在喝茶,聞言手中一滯,杯盞落地,摔成碎瓷。
「敗了,敗了……」
他喃喃道,雙手微微發抖。
一旁的下人見他呼吸不暢,忙倒了一顆藥丸出來給他,但被他推開了。
孟昌深吸幾口氣,將呼吸平復,顫顫地站了起來,一步步向祠堂走去,不讓旁人跟著,把自己關在了裡面。
大梁太。祖皇帝開國之時,安國公府的祖上曾立下大功,因此被賜下公爵之位,並許諾永不降爵。
安國公府因此一直屹立到今日不倒,是京城世家之首。
可秦王捨棄京城,改立淮城為都城,這明擺了就是要將他們這些世家捨棄!
被捨棄的世家便是有再高的爵位又如何?還不是要日落西山,漸漸被世人遺忘在腦後,別說今日的榮光了,便是族中基業都可能保不住。
何況如他們這般的世家,誰還沒有幾個仇人?到時候他們日漸式微,昔日的仇人只要找到機會就會將他們踩在腳下,那族中的日子又該如何繼續?
安國公府世代榮寵,權勢無兩,孟昌又已經在朝中叱吒了數十年,怎麼也不能接受好好的一個國公府敗落在自己手中,而且敗落的這樣突然,毫無徵兆。
他奮鬥一生,才維持住安國公府這一派繁榮,如今秦王一句話,就讓他所有的努力都付之東流了嗎?憑什麼?
所以他賭了一把,除掉秦王,擁立幼主登基,但是可惜,敗了。
一切都結束了,他們安國公府的前程,榮耀,從此後都將失去。
孟昌看著眼前的先祖排位,緩緩閉眼:「我已經盡力了……」
……
「安國公自盡了?」
「是,在自家府邸的祠堂里投繯了。」
孔嬤嬤對成蘭長公主道。
成蘭輕笑:「這老東西,一輩子高高在上目中無人,連皇室宗親都不放在眼裡,沒想到最後是這麼個結局。」
「是啊,換做以前,誰能想的到呢?」
就在前不久,她和公主還討論過,秦王進京後要拿這些眼高於頂的世家怎麼辦,是為了維持現狀穩住他們,還是大刀闊斧的直接除掉呢?
穩住的話將來勢必面對很多麻煩,除掉的話現在就要面對這些麻煩,而且還不知道能不能成。
畢竟這些世家之間的關係盤根錯節,牽一髮而動全身,著實有些不好對付。
不想他根本就不理會,直接遷都,讓這些世家自生自滅。
他不僅遷都了,還說當初曾對高宗立誓,絕不攻打京城。
他不攻來,那就意味著京城還會在魏弛的掌控中,而不屬於秦王將來自己組建的朝廷。
那麼新朝的一應任免擢升,蔭恩封賞,甚至就連俸祿,都跟京城這些世家沒有關係了!
「其實他們也不是完全沒有出路。」
孔嬤嬤道。
「倘若他們不想著扳倒秦王,而是捨棄祖業離開京城,投奔新朝,秦王就算不會給他們今日這般的榮耀,但看在他們是大梁老臣,先祖都曾對大梁有恩的份上,也會善待他們的。」
「可他們偏偏要跟秦王作對,不效忠就算了,還想除掉秦王。」
眾世家聯手刺殺秦王的事早就已經被宮中的魏弛知曉了,魏弛身邊有成蘭的人,所以她和孔嬤嬤便也知道了。
成蘭倚在引枕上,輕聲笑道:「嬤嬤,你眼中的出路,於他們而言跟死路沒有區別。」
「他們世代榮寵,到先帝時越發權盛,連朝堂都能掌控幾分,有時候陛下要做什麼決定還要看他們的臉色,他們又怎麼能允許新帝這般有主見,不受他們掌控呢?」
「有些人啊……在高位上坐的太久了,你讓他再從雲端走下來,他就覺得還不如死了呢。」
孔嬤嬤點頭:「所以安國公死了。」
成蘭失笑:「對,沒錯,所以他死了。」
孔嬤嬤也跟著笑,又道:「還是咱們公主聰明,早早地選擇了秦王,將來去了淮城,也能……」
「誰說我要去淮城?」
成蘭打斷。
孔嬤嬤面色一僵:「公主不打算去淮城嗎?您……您幫了秦王,秦王又向來是個賞罰分明的……」
「就是因為他賞罰分明,所以我才不能去啊,不然豈不是讓他誤會我挾恩圖報?到時候恩可就成了仇了。」
「而且嬤嬤你想想啊,秦王就算現在不攻打京城,但他也已經將京城圍住了,京城早晚都是他的。」
「到時候陛下沒了,京城也不再是京城,而是大梁一座普通的城池,但我因幫過秦王,還能繼續留住我現在的這座公主府,也能保住眼下的榮華富貴,還不必到秦王跟前瞎晃,擔心一不小心惹他不痛快,那不是很好嗎?」
既能保住榮寵又能自由自在,聽上去似乎真的很好。
但孔嬤嬤太清楚她在想什麼了,毫不留情地拆穿。
「你就是不想見崔大人!」
成蘭翻了個白眼:「天天崔大人崔大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您一手帶大的不是我,是他呢。」
說著起身趿上鞋,款款離去,獨留孔嬤嬤看著她的背影無奈嘆氣。
……
姚幼清剛生產完不久,魏泓哪裡捨得讓她這麼急著前往祁州,因此從一開始坐在馬車裡的人就不是她,而是由一名身形與她相似的女子假扮的。
車裡的那個秦王自然也不是秦王,而是由一名靖遠軍代替。
為了讓這隊人能糊弄過關,魏泓特地把郭勝李斗瓊玉這些常跟在他們身邊的人都派去了,甚至連小可愛小乖乖都讓他們帶上了,只留了周媽媽照顧姚幼清,崔顥則又以代他坐鎮邊關為由被打發去了倉城,讓外人看起來覺得一切如常,不會懷疑。
他自己則藉此機會踏踏實實在王府待了一段時間,天天就是陪著姚幼清一起帶孩子。
魏啟安是他的第一個孩子,雖然不是女孩,但他也很喜歡,時常抱在懷中逗一逗,還親手給他編了個草螞蚱。
但乳母說孩子現在還小,皮膚嬌嫩,玩不了這種東西,他只能又收起來了。
同樣留在府中的還有姚鈺芝,而姚鈺芝比他還要喜歡抱孩子,只要得空,必然要來看看小外孫,這一來就不走了,恨不能整天整天呆在這裡。
這日姚鈺芝來時,孩子已經被魏泓抱著了,身材高大的男人一手托著孩子,一手拿著個布老虎在孩子面前晃來晃去。
姚鈺芝笑著探過頭來,看那襁褓中已經長開一些的小嬰兒,伸手想碰碰他的小臉。
魏泓微微一側身,不著痕跡地躲了過去,沒讓他碰。
姚鈺芝的手僵在半空,訕訕地收了回去,但並未就此離開,過一會又想伸手摸一摸,再次被男人躲過。
如此這般幾次,饒是他再怎麼提醒自己忍讓,也有些惱怒了,等魏泓又一次避開他的手不讓他碰孩子的時候,他伸出的手沒有再縮回來,而是順勢在魏泓頭上狠狠摸了一把。
魏泓險些炸毛,差點把手裡的孩子扔出去。
他轉身怒視姚鈺芝:「你幹什麼!」
結果聲音太大,嚇著懷中的孩子了,小小的嬰孩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魏泓一愣,姚鈺芝趕忙將孩子接了過來,溫聲安撫:「晨兒乖,晨兒不哭啊。」
在裡屋休息的姚幼清聽到動靜,掀開帘子走了出來,問道:「怎麼了?」
魏泓指了指姚鈺芝:「他……他摸我!」
姚幼清:「……?」
她雖未說話,但臉上的疑惑和不解已經表明了她對這件事的態度。
魏泓:「……」
這老匹夫!當初就不該將他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