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鈺芝口中哼著不知從哪裡聽來的歌謠,懷中的孩子聽著低沉溫柔的歌聲哭聲漸小。閱讀
魏泓雖然心中不滿,卻也不好硬去將孩子搶過來,只能沉著臉在一旁坐了下來。
姚幼清又轉頭看向姚鈺芝,但姚鈺芝顯然也不想說剛才的事,不等她開口便岔開了話題。
「我聽人說淮城那邊的事都處理妥當了,那咱們是不是也差不多該啟程了?」
當初魏泓就是猜到那些世家定然會不甘心,八成會在他進入淮城前想辦法除掉他。
因為一旦進了淮城,他很快就要登基了,到那時他們再想做什麼就來不及了。
果然不出所料,郭勝一行人遇到襲擊,順藤摸瓜就牽扯出了不少世家。
這其中以京城的世家居多,但也有幾個其它地方的世家,這些人跟安國公等人多有往來。
新帝遷都登基,有些人認為這是機遇,也有些人跟安國公他們一樣,覺得這是條絕路。
尤其是回想秦王以前的種種行事作風,怎麼看也不像個會任由世家權勢擴大,染指朝堂的人。
沒了權勢,世家就只是個空殼子,這讓許多人不安。
加上安國公等人對他們許諾,將來幼帝登基,朝堂上會有他們一席之地,他們便鋌而走險,成了附庸者。
結果事情敗露,安國公他們因為身在京城,魏泓目前又不打算攻入京城,所以暫時還算安全,他們這些不在京城的可就沒那麼幸運了,當即被郭勝連根拔起,拿來殺雞儆猴。
這件事情處理完了,姚幼清產後休養的又很順利,那麼前往淮城的事也就沒有必要再拖延了。
新都已定,還是早早過去登基的好,免得又生出什麼枝節。
魏泓不想理會姚鈺芝,但見姚幼清也看向了自己,緊繃的臉色緩和一些,伸手讓她坐到了自己身邊,道:「我正想跟你說這件事,昨日我已經讓人去倉城將子謙叫回來了,等他回來,咱們就啟程去往新都。」
「因為不能提前走漏遷都的風聲,所以我之前沒敢派人過去修繕行宮。雖然子義這些日子已經在著手安排了,但時間畢竟倉促,肯定沒有京城的皇宮那麼好,凝兒你先湊合住著,等將來咱們搬過去了再慢慢修繕。」
姚幼清搖了搖頭:「王爺,那行宮我雖沒去過,但既然是高宗在位時所建,專供皇室居住的,想來也不會差,你只要讓人打掃出來能住就行了,不必特地修繕,免得甫一登基就落人口實,讓人說你奢靡無度。」
魏泓笑著伸手想將她攬入懷中,被她躲了過去,嗔他一眼看了看姚鈺芝的方向,示意長輩還在呢。
魏泓撇撇嘴,只得把手收了回來。
「放心吧,我不會大肆鋪張的,不過新朝總要有些新氣象,我也不能讓自己的宮殿看上去那麼破敗啊。」
他這話讓姚幼清想到了以前的秦王府,心道再破敗也不會比以前的秦王府更破敗了吧?
不過皇宮和秦王府畢竟不同,秦王府只會魏泓自己的居所,皇宮卻不僅是他們今後要住的地方,也是文武百官上朝之地,是大梁皇室的象徵,確實還是要有幾分威嚴的。
所以這句話姚幼清也就沒說,只是抿唇笑了笑微微點頭。
……
崔顥回來之前,魏泓處理了另一件事,他將一直關在王府的連城放了出來。
連城雖是人質,但這一年來除了不能走出王府以外,並未受到別的什麼苛待。
他甚至可以定期見自己的部下,只是身邊必須有王府的人盯著,記錄下他說的每一句話。
說不上自由,但這待遇在人質中實在算是非常好的了。
當然,這是以南燕從大梁退兵,並且將當初從大金奪來的蘅水之地拱手相讓換來的。
魏泓早些時候其實就已經想過把連城送走,是他自己選擇了留下。
南燕從大梁退兵,國內的幾位皇子以及那位老皇帝沒了共同的敵人,便又開始了內耗。
連城想著既然自己已經「死」了,那就索性先不回去,等他們廝殺一番,拼個你死我活,幾方人馬都消耗的差不的時候再回去,那時他收拾起來也更方便些。
反正他手裡早就已經準備好了一份空白的詔書,上面所有印鑑全部齊全,到時候只要模仿燕帝的筆跡寫上立他為儲的內容,絕沒有人能認出是假的。
但現在魏泓要離開了,也不再「收留」他了,他只好回去。
「馬車已經給你備好了,我的人會一路護送你離開大梁,確定你活著離開,至於你離開大梁之後是死是活,那就跟我們沒關係了,不管你出了什麼事,都別想賴到我們頭上。」
魏泓沉聲道。
連城點頭:「叨擾你們這麼久,也是該離開了。」
說完卻並未立刻就走,而是沉默片刻後問道:「我可以跟王妃……」
「不可以。」
魏泓直接打斷,拒絕了他想跟姚幼清道別的請求。
這倒也在連城的預料之中,他無奈地點了點頭,沒再多說。
「那……我就走了。」
「滾吧。」
魏泓回了兩個字。
連城皺眉,嗨了一聲:「咱們好歹兄弟一場,雖說我後來做的有些事是不地道,但以後大梁跟南燕總還要打交道不是?你何必對我這麼無情呢,哪怕裝模作樣地給個笑臉也行啊。」
「我不是你,不會裝模作樣。」
魏泓冷冰冰回了這麼一句。
這是諷刺連城當初裝模作樣一邊跟他稱兄道弟一邊背後捅他刀子。
連城面色微僵,訕訕地聳了聳肩:「罷了,反正你本來也不愛笑。」
連城當初穿著一身破衣爛衫來的,沒什麼行李,不需要收拾,最後看了一眼這個住了近一年的院子,又看了看內院的方向,轉身向外走去。
魏泓一路跟在他身邊,親自看著他上了馬車。
連城還以為他是來送自己,上車後笑著探出腦袋:「我走了,等回頭到了南燕給你寫信,再讓人給你送兩壇醉太白來。」
「不必了。」
魏泓回道,說著拔出腰間掛著的一把匕首,將自己寬大的袖袍割下一片。
「我與你從此割袍斷義,今後你做你的燕帝,我做我的梁帝,除兩國正常邦交,再無其它任何瓜葛。」
之後將那袖袍連帶著匕首一起扔到了地上,頭也不回地走了。
連城一怔,掀著車簾的手久久未動,直到王府的下人提醒他就要啟程了,讓他坐好,他這才動作遲緩的將帘子放下,重新坐回了車中。
馬車緩緩駛出王府,駛出胡城。
連城在車中呆坐許久,忽而輕笑出聲,低聲喃喃:「不就是割袍斷義嗎,誰還不會啊。」
說著竟用蠻力去撕扯自己的衣袖。
他力氣大,幾番撕扯真將袖子撕裂一道口子,發出嘶啦一聲。
可這聲音才響起,他又猛然停了下來。
被撕裂的袖子一半好好的在他胳膊上,一半在他手中,他看著那道裂痕怔怔片刻,又將手中布料按了回去,無力地靠回到椅背上,雙手隱隱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