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5章 基調
回公司後,又從張一明那裡抓了一把喜糖。
周不器拿了一兜,回頭可以給辦公室里的小秘書們分一分。不過,對於外包的事情,張一明的了解並不比周不器多,這種人力管理方面的事情,一般都是由賀陽來負責。
那索性就兩人一起,下基層去做調查了。
多找幾個外包員工問問。
第一站來到了朋友網,見了一個名叫鄭宇的外包前端。
鄭宇是個樂天派,就很看得開,說道:「外包挺好的,平時啥也不用管,就專心寫需求好了。如果沒有緊急任務,下班到點就走。有什麼對外溝通交涉的活動,直接扔給主管。沒有文檔任務,也不用參加各種會議,也就每個版本初期聽一下需求宣講會。」
當周不器問他想不想晉升時,他表示完全不想,「我見過內部的各種變態考核,我可受不了。那種工作壓力太大了,現在這樣挺好的。」
感覺這小子水平還可以。
轉而就去了見了朋友網的人力總監。
人力總監對這種現象也見怪不怪,「很多人就這樣,不上進,也缺乏很好的職業規劃。職場上很多時候就是這樣,不進則退。在外包崗時間長了,長時間不承擔重要工作,就像鐵釘生鏽一樣,就真的再無法獨當一面了。一般人都是沒有選擇了,才去當外包。如果是暫時找不到工作,短期過度,這還可以,要是長期擺爛,那人就有問題,這種人干不長。」
周不器道:「每個人都有不同的選擇。」
人力資源總監說道:「是啊,每個人都有選擇的自由。說實話,這種基層的程式設計師,國內有太多了,根本不愁量。我們只是覺得有些人明明很有能力,卻選擇了擺爛,覺得很痛惜。他們現在二十來歲,技術什麼的都適應,有這個資本,以後怎麼辦?三十歲呢?四十歲呢?那就意味著一定會失業。」
周不器笑道:「外包員工,應該沒有什麼年齡的限制吧?」
外包員工通常沒有35歲的焦慮。
反正都是做一些重複的技術含量不高的工作,沒有什麼上升空間,就是幹活而已。
大公司里存在的35歲焦慮,主要指的是正式員工。
因為正式員工的存在邏輯,最重要的是「潛力」。
如果一個員工到了35歲,還沒能展現出能力,還在基層混,那他可以說就再也沒有任何的潛力了。沒有了潛力,自然也就沒有了正式員工的定位邏輯。
要是不看潛力只看能力,很多外包員工的能力也很強。
為什麼不用更便宜更靈活的外包,而用一個失去了潛力的正式員工?或者不乾脆用一個應屆大學生去替換?
最後遭遇的就一定是淘汰。
人力總監說:「理論上外包員工的確沒有年齡的限制,可是這裡有一個麻煩。一個三四十歲在職場工作了十幾二十年的外包員工,願意接受一個初入職場的年輕小伙領導嗎?就算他們願意,年輕小伙願意領著一群大叔開展工作嗎?他指揮得動嗎?還有一點,就是技術的更新換代。我們這種科技行業,最大的淘汰因子其實不是HR的選擇,而是技術的選擇。」
張一明在旁解釋道:「朋友網也有過兩次技術上的全面升級,很多早期的員工,也是因為這樣都離開了。高速成長的公司里,不僅有業務上的快速變化,還有技術體系上的不斷改變。很多人的學習能力弱,甚至很多人就不愛學習。技術高手可以精通多種程式語言,很多人學會了一種語言裡的一小個模塊,就以為能吃一輩子了,這是行不通的。」
人力總監說:「每個人成長之路,都是靠著他自己的雙腳走出來的。哪怕他不在乎公司,最起碼也得在乎他自己吧?很多年輕人我看著真有點心疼,他連自己都不在乎。就只是活在當下,對未來完全沒有規劃。年輕時候是行啊,以後怎麼辦?」
接下來,又見了朋友網的一個叫劉德安的後端外包。
劉德安今年已經三十出頭了。
是個二本大學生。
這麼多年的摸爬滾打,很不容易。
說起外包這樣一個似乎有些歧視的崗位,劉德安不以為意的說:「打工賺錢有啥看不起的?你不干,自然有人干。別人憑什麼是正式員工,又不是中彩票中的!但凡能進大廠的誰願意做外包,問題是學歷能力就卡死了一堆人。倒是一些年輕人做外包,就怕他們有什麼誤解。」
周不器問:「什麼誤解?」
劉德安道:「外包崗位,真是沒什麼技術含量,項目見識少,缺乏流程和建模設計的經驗,都是別人定好了,外包去執行。大家也不參與、不琢磨,也不去考慮架構應用,就不可能獲得技術上的成長。稍微拓展了一點自己不會的,就會感到很自豪。我身邊有一個就是,他說會什麼什麼技術框架,追問一下就露餡了,其實就是別人搭起來了,他跟著跑了一下,有點像把輸出個helloworld當成掌握了一門新技術。」
之後,周不器和張一明又一起去了紫微雲。
一問之下才發現,這邊沒有外包團隊。
張一明道:「紫微雲算是公司里最有技術含量的業務了,這還真不好僱傭外包團隊。一來是技術要求高,二來可能也是出於保密的需要。現在國內公司都在做雲計算,都盯著咱們呢。」
周不器笑笑,指了指旁邊的那棟辦公大樓,「去那看看!」
那裡是微點事業部。
這裡的外包員工就太多了。
在過道的走廊里,有幾個人在抽菸,一問之下就發現都是外包員工。
一個叫吳翰林,前幾年畢業於一所211的大學,說起工作就嘆息著說:「工作里的事情……別的也都好說,我就是覺得不被信任,總是分配不到重要的工作。我有超過4年的職場經驗,可是……可是我們團隊裡的一個新人,大學畢業這才一個多月,試用期還沒過呢,就被領導安排重要的工作了。他什麼都不會,很多時候還得我去教他。」
「什麼都不會?」
張一明笑呵呵的,感覺有點陰森。
很明顯,對方這話不真。
大學畢業加入紫微星……這是應屆大學生啊,都是從國內優中選優選出來的,怎麼可能什麼都不會?而且試用期都沒過就被重用了,很有可能是他早早就「加入」紫微星了,可能大學期間就來實習了,所以對紫微星的工作流程、業務和技術環境都很了解。
果然,這麼一追問,吳翰林也就承認了,說道:「他是清華的,學東西是快,有時候我就說了個開頭,他就什麼都明白了,是聰明。我對正式員工和外包員工的待遇,倒沒什麼想法。我一共換過三份工作,現在公司給我的薪水,已經是最高的了。就是我手裡的工作都太邊緣化了,瑣碎又日常,感覺發揮不出我的能力。」
周不器問:「很多人都說外包員工是二等公民,你怎麼看?」
吳翰林不以為意,淡淡的說:「二等公民,那至少也是公民了。在別的地方,說是奴隸都不為過。我上一份工作,薪資少不說,每天還要挨罵……還真是,咱們公司里的正式員工都是高學歷,素質也真是高,說話都笑呵呵的,我還真沒感覺他們對我有什麼歧視。有時候項目進度落後了,也都是心平氣和的溝通,情緒管理都到位。要是上一份工作,早就劈頭蓋臉的給我罵過來了。」
周不器又問:「那你覺得有什麼需要改進的?」
「呃……」吳翰林猶豫了一下,也不好意思貪得無厭的談加薪,他在紫微星的這份工作已經是他工作這幾年裡薪資最高的了,就說道:「其實我就一個要求,工位上最好是有銘牌。正式員工,行政的妹妹都會主動給安排。我的銘牌,是我自己去列印的。」
「改,一定要改!」
周不器給了他一個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