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句話後,重新說起正事,楚風這兩日在秦府實在沒有查到什麼有用的信息,他們就算進去再看一遍,其實也沒多大用處。
「我覺得羅師弟說的對,秦老爺肯定有問題,還有那個姨娘,秦倦,乾脆都綁了,看能不能問出些什麼線索。」
宴月亭跟在褚珀話音後面說道:「我去把那個元嬰符修引走,你們去綁人。」
褚珀點頭,「對,你們去綁人。」
「小師姐,你跟他們一起去。」
褚珀皺眉,「你是在教你小師姐做事?」
楚風簡直不可思議,很想一人拍一拍他們的額頭,讓他們清醒清醒。
「開什麼玩笑,那是元嬰期的符修,今天下午我們能從他手裡全身而退,多半是他顧忌著我們巽風派弟子的身份,沒有真的出手,要是再去招惹他,我們四個都不夠送。」
「他不是元嬰期。」宴月亭搖了搖頭,「楚師兄,他可沒有手下留情,如果真的是元嬰,我已經死在他手裡了。」
元嬰和金丹期的差距是天塹,就算只是元嬰初階,也不該弱得在他們兩個金丹期手裡吃癟,簡直差大岳山的柳君行一萬倍。
「我也是破開符鏈的時候,才察覺到的,他的實際修為應該還不到金丹圓滿。」他攤開手心,捏了一張碎符在手裡,符上有一個銘文字,其上還有靈力轉動,「他可能萬萬沒想到,兩個金丹初期能扛住威壓,破開他的符鏈。」
「啊……」褚珀張了張嘴,「我也想說,這個元嬰期的符修是不是有點弱。」
楚風處于震驚中,「那他是怎麼做到的?」
「我想他身上應該是有什麼符籙法寶提升神識威壓,讓他能偽裝修為。」宴月亭捏碎了碎符上的銘文,抽出手帕擦手,「元嬰期的修士對上四個金丹初期,還拿神識壓住人動手,楚師兄,你不覺得奇怪嗎?」
楚風沉吟了片刻,「你這麼一說,確實有點問題。」
羅不息撫掌道:「我就說,元嬰期的修士怎麼可能自降身份給人當保鏢,請一個元嬰保鏢要花多少錢?」
「很多錢,大概可以請十個金丹大圓滿。」楚風還有些不可置信。
「這不是敲詐嘛!」羅不息拍桌痛斥,眼睛發光,「不知道他身上那是什麼寶貝。」
褚珀和他想到一處了,那不是裝逼神器嘛!以後說不定可以用來唬唬人,怎麼也要把這個羊毛薅過來。他倆心有靈犀,一拍即合,興奮地隔著桌子擊了一個掌。
楚風、宴月亭:「……」
羅不息:擦,大意了!
宴月亭表面看著沒什麼反應,面色正常道:「所以,小師姐,我一個人對付他就足夠了。」
「駁回。」褚珀半點都不含糊,「你也說了,就算不是元嬰,他也差不多金丹圓滿了,你經脈才好,一個人夠個屁。」
楚風附和:「褚師姐說得對,更何況,他還有神識威壓。秦老爺因為有個元嬰在身邊,覺得高枕無憂,也可能是……這一個花錢太多,所以別的修士都價格比較低。」
言外之意,就是不足為懼。
最後四人決定兵分兩路,楚風帶上禮品去為中午的莽撞登門道歉,羅不息守在後門等著接應他。
只要秦府里有響動,宴月亭就設法引走假元嬰符修,至於怎麼引走,宴師弟表示他有辦法。
入夜後,遷林關里家家戶戶關門閉縫,空曠的街道上黑黝黝的,陰森冷風時不時穿過街道,不知從哪裡飄出的紙錢,順著哭嚎的風在街面上翻滾。
和當初雲城時相比,有過之無不及。
褚珀和宴月亭兩人到達秦府的時候,還不到約定的偷雞摸狗的時間,秦府內安安靜靜。
「等會兒你要怎麼引?」褚珀問道。
宴月亭攤開手心,一朵緋紅色的食人花出現在他手心裡,「下午符鏈的靈力爆開時,我趁機把菌絲埋在了他體內。」
宴月亭忐忑不安地打量著她的表情,「我不會殺他,只是將他引出來,控制住。」
「如果到了生死相搏的時候,你這個想法會讓你猶豫。」對戰當中的一絲猶豫,很可能就是生死之別,褚珀必須得認真糾正他,「他如果要殺你,你自然可以殺他。」
宴月亭眼眸微微睜大,沉默了片刻,嘴角不由得翹起,「我知道了。」
正在此時,秦府里傳出一聲尖嘯,府內的陣法波動,裡面傳來打鬥的聲音。
宴月亭當即拽緊手指,兩人蹲到秦府的牆根底下。
片刻後,一個人被纏繞的菌絲拖出牆頭,以狗啃泥的標準姿勢砸到兩人腳邊。
在此同時,他一個引雷符貼到自己腦門,符上噼里啪啦的弧光閃過,符修當場被劈成焦炭,身上的菌絲也化成了灰燼。
他還沒喘過氣來,寒霜撲到臉上,他一個挺身連滾帶爬地飛身後退,又一張引雷符甩到褚珀刀尖上,看清他們時,一臉震怒,「我就猜到你們。」
褚珀急忙後退兩步,一張黑影被扯過來,及時裹住了引雷符,雷被吸進影子裡,黑影「嗷——」的一嗓子,飛過去抱住了符修的腳。
雷光重新竄回那假元嬰身上,他一連被自己的符咒劈了兩次,整個人外焦里嫩,暴怒地放出元嬰威壓,「你們找死!」
宴月亭眉心的魔紋亮起,他的身上迸發出毫不掩飾的魔氣,激得秦府的護院陣法開始瘋狂閃爍,比ktv還要閃亮。
那假元嬰的威壓被魔氣席捲得蕩然無存,符修被壓得噗通跪到地上,還沒反應過來,褚珀衝過去,一刀拍在他腦門上,勾星刀的寒霜從上到下,貫穿了他,將靈脈徹底封死。
那符修目眥欲裂,抽搐一下,暈過去了。
她沒想到戰鬥結束得這樣快,褚珀震驚地回頭看向宴月亭,「你是不是謊報了你的修為?」
宴月亭摸摸眉心,「這可能是我身上血脈的唯一好處。」
褚珀想要去找剛剛那個影子,什麼都沒找到。
宴月亭踩著地上的人,「怎麼處理?」
褚珀蹲過去,想去搜身,被宴月亭伸手擋了一下,「小師姐,我來吧。」他乾淨利落地把符修身上的搜了一遍,連隱藏在褲腰帶里的儲物袋都給他搜刮出來了。
宴月亭眉心魔紋再次亮起,抹去上面的神識印記,褚珀從裡面翻了翻,翻出一本符籙書,她快速瀏覽一遍,「找這個,抽靈符,給他用用吧。」
宴月亭湊過去看一眼符籙模樣,很快從符紙里挑出了那張抽靈符,褚珀照著符籙書練習了幾次,然後捏過符籙驅動,紙上銘文霎時化作流光扎入符修的丹田,昏迷中的人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經脈里的靈氣決堤一般外泄。
兩個人都不由地後退了一步,宴月亭道:「這樣下去,他的境界會跌。」
「正好,免得他到處招搖撞騙,仗著自己修為不分青紅皂白地欺負人。」
宴月亭引風將他捲起塞到小巷角落裡去,褚珀又找了一個隱匿符,將他化作一塊石頭,讓他一個人在這裡慢慢泄。
然後才帶著大包戰利品回去。
羅不息雙眼透亮,讚嘆道:「還是符修裝備多。」
「不少符籙都不是出自他自己之手,想來這也是他缺錢的原因。」
褚珀問道:「你們有問出什麼來嗎?」
秦家一家三口整整齊齊地在屋裡床榻上,秦老爺和姨娘看上去半昏半醒,只有秦倦被靠坐在床頭,是清醒的。
「魔修不是從外入侵的,是這位姨娘遭受魔修蠱惑,被魔修寄存了一口魔氣在她的體內,然後又渡到了秦老爺身上,秦老爺從內破壞了陣法,讓魔修長驅直入。」楚風咬咬牙,「魔修只是將他們見不得人的心思,翻到了明面上而已。」
「兩人讓魔氣蝕透了五臟六腑,眼看都活不長久。腦子倒是清醒,不希望霜師妹被救回來後,將仇怨報在秦倦身上,就想將錯就錯,徹底捨棄她,所以請人徹底盪清了整座府邸,沒有留下一絲線索。」
「如果我是魔修,來都來了,會連秦倦一起吃了,修煉過的醫修弟子,是秦老爺、姨娘,那些被襲的僕從加起來都比不上的。」
宴月亭說這話的時候,抬目看向被定在床榻上的人,很平靜,就是在理智分析。
秦倦露出不可思議的眼神。
楚風道:「年假的時候,秦倦並沒有回來,是收到家中噩耗,才趕回來的。」
「原來如此,」宴月亭點點頭,眼眸乾淨純粹,「是我想多了。」
褚珀對秦倦沒有好感,瞥了他一眼,「就算他之前毫不知情,看後來的態度,也是默認捨棄霜師妹的。」
楚風面色鐵青,「問是問不出來了,要想知道魔氣從何而來,只能對秦姨娘搜靈。」
搜靈需要布置,布置得越妥當,對被搜的人傷害越小,但顯然他們沒有時間。楚風將秦姨娘單獨提過來的時候,秦倦額角青筋突出,布滿血絲的眼中都是哀求之色。
而這位姨娘,腰際上還掛著秦如霜做的養生藥囊。
褚珀一把拽了藥囊,揣進自己儲物袋裡。
楚風的神識直入秦姨娘眉心,普通人的靈台毫無防禦,楚風飛快搜索著她的記憶,終於抓到了一點蛛絲馬跡。
「城外十里坡。」
楚風屈指解了秦倦身上的封印,秦倦撲上來,抱住昏迷不醒的秦姨娘,「楚風,你對普通人進行搜靈,我一定會告上擎蒼峰。」
「隨你。」
***
秦姨娘是城外玉清觀的香客,每月里初一十五都要去上香。
但是從三個月前開始,她每次去玉清觀,都會繞一段路,來十里坡停留一點時間,獨自一人沿著小路進林子裡,去溪澗邊一座亭子裡,和一位女子閒話。
閒話的自然是她心裡那些說不出口的苦悶,不敢在菩薩跟前許的心愿。
一行人連夜來到十里坡,此時剛過丑時,月色被濃雲遮在背後,樹林裡黑得伸手不見五指,路也是踩出來的泥路,很難相信這條路盡頭會有什麼亭子。
「秦姨娘並不知道那女子的來路,只是有一日馬車輪子壞了,她趁著修車的功夫,閒來無事就沿著這條小路隨便走走,然後在亭子裡遇上了她,兩人話語相投,便來往得多了。」
褚珀取了一顆夜明珠出來照路,「這麼大一片樹林,情況不明也不能輕易放出神識掃一掃,我們沿著河流分頭找吧。」
宴月亭開口道:「小師姐,把你的夜明珠借我一用。」
褚珀將珠子遞給他,只見宴月亭飛快掐了一個很複雜的手訣,夜明珠浮在半空。
瑩瑩的白光里,漸漸出現一個人影,背對著他們,裙裾拂過路旁的草枝,在這樣崎嶇的小路上,像是如履平地。
她腳步很快,目的地鮮明。
楚風認出那個背影,「是秦姨娘。這是回溯術?」
褚珀驚嘆地望向他,宴月亭在她的目光下,抿著唇笑了下,不好意思道:「我閒來無事,學過一些雜七雜八的法訣,小師姐如果想學,我可以教你。」
「好啊!」
「回溯術是偏門小法術,需要依靠周遭聚而不散的氣息,人太多了,氣息太龐雜就沒用處了。」
樹林裡荒無人跡,回溯景象保留得很完整,這是秦姨娘最近一次來這裡的景象,幾人跟著身影往前走去,大概一盞茶的功夫,聽見了溪水流淌的嘩嘩聲。
到了這裡,樹林沒有那麼密了,周圍浮著一層詭異的光,不再那麼黑暗不能視,像是溪澗里的水反射出來的光,褚珀又抬頭看了一眼天幕,沒有月亮。
水邊確實坐落著一座方亭,在珠子的螢光中,只見一道纖細的身影坐在亭子裡,白色衣裙上罩著一層紅紗,紅紗迤邐地垂在地上,烏黑的青絲垂在削薄的肩頭,只從背影就看得出來是個美人。
美人顯然是已經等候多時。
秦姨娘快步走過去,微微有些氣喘,「讓妹妹等久了。」
那女子回頭過來,一張臉平滑無比,竟然沒有五官,褚珀倒抽一口涼氣,抬手揉了揉眼睛,
羅不息比她更慫,倒抽一口氣的同時,瑟瑟發抖地縮在她身側,「荒野山林,煙霧,美人,聊齋里的必備元素。」
他說完抬頭,正對上宴月亭的眼睛。羅不息倒抽第二口涼氣,把身子一扭,拱進了楚風懷裡。
楚風:「???」
宴月亭低聲道:「是魅魔。」
魅魔在一眾魔物當中也算是鼎鼎有名,它是天生的魔,由各種慾念滋生而成,能夠變成任何它見過的人,魅惑他人與之交合,靠吸食人的精氣修煉。
羅不息恍然道:「難怪秦老爺和姨娘看上去都是一副身體被掏空了樣子。」
「霜師妹現在一定很痛苦。」楚風捏著手裡魂珠,狠狠砸了一拳樹幹。
亭子裡的秦姨娘毫無所覺,和無臉美人聊得火熱,一會兒哭一會兒笑,非常投入。這畫面看著實在讓人害怕。
秦姨娘訴說著她在秦府過得有多痛苦,明明是她先與秦郎定情,可就因為她出身寒微,所以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情郎與他人成親,忍辱負重多年,才被正式納入門中,可就算如此她還是不快樂。
她不會管家理財,甚至字都不識得幾個,刺繡小家子氣,不會侍弄藥草,上不得台面,她處處不如人,奴僕背地裡瞧不上她……
這一切都是因為有一個大家閨秀的存在。
無臉美女一直安安靜靜地聽著,抬手輕柔地拭去她眼角淚痕,「那殺了她不就好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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