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我得去見他。

2024-08-31 20:49:12 作者: 日日復日日
  旁白中斷,魔印失效……

  褚珀腦子裡就像死機了,一片空白,她聽到羅不息不可置信地說著什麼,他的嘴一張一合,聲音傳入她耳中。

  然後……然後究竟說了什麼?

  她的腦子好像一時間處理不過來,乾脆全都轉化成了嗡嗡的鳴響。

  影魔沉入地面,從眼前消失,師飛鸞從遠處御劍過來,那張不動如山的臉,流露出擔憂的表情。

  褚珀愣愣看著他們,鏽住的大腦終於開始轉動起來,蹦出的第一個念頭是那句中斷的旁白。

  他想見我。

  「他不會死的,」褚珀想,「所以我得去見他。」

  在這瞬間,周遭的一切好像又活了過來,羅不息的話語明晰清楚了,是在安慰她,翻來覆去地喊著她的名字,說宴月亭不會有事,一定不會有事。

  褚珀失神的目光終於有了焦點,落到他臉上,點了下頭。她深吸口氣,透過樹冠望向天邊潑灑的血色,那下面才是涿鹿古戰場,他們現今都只不過是在距離戰場很遠的地方,差不多百里之外。

  「戰場,他在戰場裡。」

  師飛鸞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只聽她這句話,便斷然否定道:「不可能,褚妹妹,至今為止,沒有任何一個人進過古戰場內。」

  褚珀轉向他,問道:「為何?古戰場裡的古靈才是最凶戾最能衝擊封印的吧。」

  「正因為如此,才沒有任何人進去過,以我們的修為,進去也只是送死。」

  褚珀在原地轉兩圈,又朝血色瀰漫的天際望去,「那就奇怪了,我們入遺蹟是為了緩解封靈大陣的壓力,可憑進入遺蹟的修士修為,只能在戰場邊緣打轉,誅殺些不痛不癢的小怪,這也能緩解大陣壓力嗎?」

  「最好的方式,難道不是請高階修士入內,直接掃蕩古戰場嗎?」

  師飛鸞沉默片刻,「在面向天下發布召集令之前,玄陽宗的確是以邀請的方式向各宗門大能修士發送請帖,他們大部分已經進過這裡,涿鹿只能進來一次。」

  這不對,山河靈尊若想讓人幫忙誅滅古靈,緩解自己的壓力,為什麼要立下這種限制。

  除非,它根本不需要別人幫它緩解什麼壓力,它只是想要找什麼人,或者挑選什麼人。

  宴月亭身為主角,天命之子,被選中是毫無疑問的。

  「那我不去戰場了,我想找陣靈,你知道怎麼喚出它嗎?」褚珀問道。

  師飛鸞疑惑地看她一眼,「在封靈大陣內,靈尊應是無處不在的,我並不知道該怎麼喚……」

  他話沒說完,眼前的人已經御空飛了出去,師飛鸞和羅不息都是一驚,同時騰空而起,追在她身後。

  「褚師姐,你別衝動啊!」羅不息叫道。

  褚珀只是飛到了半空,遙遙望著那一片血色,深吸一口氣喊道:「山河靈尊,你給我滾出來,把我師弟還給我——」

  師飛鸞眼中閃過震驚:「???」

  含著靈力的聲音在滿目瘡痍的大地上盪開,驚起了無數魑魅魍魎,幽魂古靈盡數出動,幾乎結成了一支大軍,轟隆隆地沖向半空,天邊的血色更濃,與地面黑雲相接,一時間好像天塌地陷,末日降臨。

  「你在做什麼!」師飛鸞想要上前抓褚珀,被羅不息一道劍光擋開,「兄弟,說話就說話,別動手動腳。」


  山河靈尊正手忙腳亂地幫宴月亭護住他那已經裂成篩子的識海,靈台要是崩了,這小東西就廢了。

  他被這一聲吼驚得整個人都是顫了顫,半透明的身軀又淡了幾分,語氣無比心虛,「這不會就是你念叨個不停的小師姐吧……」聽上去有點凶。

  地上的血人死氣沉沉地躺在那裡,什麼反應也沒有。

  山河靈尊默了片刻,在他身上翻了翻,找到一處還算乾淨的衣擺,撕下來,把宴月亭露在外面的臉和脖子都囫圇擦了一遍。

  血已經有些幹了,擦不掉,反倒被他抹得均勻了些,那可怖的傷口好像沒那麼嚇人了。

  山河靈尊端量片刻,將宴月亭的衣冠拾掇整齊,「總之,比剛才看著要好看一些。」

  他兀自點頭說完,這才循著那一聲大喊而去。

  古戰場內外,不散的幽魂怨靈沖天而起,浩瀚的大軍衝上天空,不到片刻,又被無形的力量給壓回去。

  果然,陣靈是壓得住這些魑魅魍魎的。

  隨著這無形的力量而來的,是一抹熟悉的光,從暗沉沉的天幕下掃過來,將浮在空中的三人一股腦捲走。

  褚珀只覺得眼前一晃,再站定時,入目便看到躺在殘破石台上的人,她走了幾步靠過去,才認出來,那是宴月亭,四肢不由得一軟。

  落後褚珀半步的羅不息一把托住她,這才抬眼往前一看,頓時倒抽一口涼氣。

  這口涼氣里都充滿了血腥味。

  宴月亭渾身是血,裸露在外的臉和脖子上爬滿了崩裂的傷口,延伸進領口,可以想像得到衣服遮擋下,這具身軀是什麼模樣,他的手臂以一種好似沒有支架的扭曲樣子虛軟地垂著,石台的溝壑里全都是乾涸的血,在低洼處積起了一汪。

  難怪他說疼呢。

  褚珀實在難以想像,人怎麼可以傷成這樣,她站在那裡,別說試一試他的呼吸,連看一眼都覺得心口一陣翻江倒海,痛得她喘不過氣來。

  羅不息把褚珀拉到身邊,擋住她的視線,手忙腳亂地給她擦湧出嘴角的血,「褚師姐,丫頭……你、你冷靜點,這裡是修真界,只要元神還在,再重的傷都可以治回來。」

  師飛鸞走過去探了探宴月亭的氣息,臉色凝重地搖頭,「肉身死了,元神無處依存,久而久之也會消散,魂魄歸幽冥。」更何況金丹修士,尚未結嬰,何來的元神。

  「你閉嘴吧!」羅不息回頭瞪他一眼。

  男主死了?他怎麼可能會死?

  羅不息茫然地想,如果男主就這樣隨隨便便就死掉,他又算是什麼男主?他們的蝴蝶翅膀能把男主也扇死嗎?

  師飛鸞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褚珀,抿抿唇角,「褚妹妹,節哀。」

  「節你個頭。」隨著這聲清斥,虛空中浮出一個半透明的靈體,他周身籠著一層帶著血色的光暈,面上罩著霧,看不見五官,盤膝浮在空中,面向師飛鸞,「見識淺薄,就別亂發言。」

  師飛鸞從未見過陣靈靈尊的實體,一時片刻竟沒認出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拱手行禮,「弟子拜見山河靈尊。」

  褚珀抬頭直勾勾地看著那所謂的靈尊。山河靈尊被她看得分外心虛,幸而有一層霧遮擋,他端著高深莫測的架子,說道:「暫時沒死,但快要死了。」


  「他迷失在自己所修之道,只知永無止境地掠奪吞噬,法身承受不住,自然經脈寸斷,骨骼粉碎,若不是本尊護著他的靈台,你們確實可以節哀了。」山河靈尊側了側頭,後方顯出一片遼闊的平原,平原上神魔交戰,喊殺聲震天,肅殺之氣遙遙撲來,令幾人心脈一震。

  遍地屍骸中,隱隱閃過一抹刀光,那刀光閃電一樣在大地上鋪開,將戰場中的古靈斬成了輕煙,但不過片刻,這些古靈又重新聚集而成,開始新的輪迴。

  「再有三次,他的元神就會被撐爆,要麼他現在修為暴漲,當場飛升,一刀劈了滿地魍魎,要麼,得有人進入他靈台,喚醒他,將他散在戰場裡神識收回來,喚回命刀。」

  山河靈尊說這話的時候,往褚珀的方向偏來,明顯是說給她聽的,「進入他的靈台,你會和他承受相同的痛苦,他受……」

  褚珀擦擦嘴角,走到那半損的石台邊坐下,還是不太敢看宴月亭的模樣,「別廢話了,我進去。」

  「褚師姐,這傢伙太可疑了,不要上了他的當。」羅不息已經顧不上私下交流,直接當著靈尊的面就把這句話說出口。

  山河靈尊冷哼一聲,「本尊想殺你們,動動手指頭就行,若是疑慮,大可看著他死去,更何況,那小東西現在神識不清,瘋狗一樣,會不會讓她進去還兩說……」

  在他說話期間,褚珀小心翼翼地輕輕捻著一點宴月亭的指尖,閉上眼睛,神識沉入他眉心,他的靈台外有一團結界一樣的屏障,將他牢牢護在其中。

  山河靈尊感覺到她的神識,在屏障上,劃開了一道口子。

  褚珀順著裂口探進去,隨即便落入到一處昏紅的地方。

  「竟然這麼容易就進去了。」山河靈尊嘖一聲,之前他為了救這小東西,嘗試過進入他靈台,那傢伙大半隻腳都跨在幽冥里,竟然還凶得瘮人,不分好賴,差點連他一起吸乾了。

  褚珀上次進入宴月亭靈台,這裡還是破曉黃昏一般的景象,現在整個識海里遍布裂紋,就和他的身體一樣傷痕累累。

  那顆元嬰蛋現如今已經散成了一團光暈,別說裡面的暗影,連蛋形都沒了。

  褚珀將神識探過去,團團圍住他。

  一股尖銳的刺痛立即扎入神魂,褚珀的神識似乎隨著他一同散入了腳下戰場,體驗到了刀斧加身,冰火侵襲的劇痛。

  「宴月亭……」她試著呼喚他,「你不是想見我嗎,我現在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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