塬清撫著下巴,點點頭,「你說得有道理。」
師父怎麼會同意?!
褚珀睜大眼睛,想要說話,被宴月亭默不作聲地捏住手指,對她搖了搖頭。
聞蓮朝他們看過去,用眼神示意他們稍安勿躁。
那位峰主面上一喜,繼續道:「塬清真人理解就好,如今生花筆現世,山河圖中古靈戾氣已消,可以重建遺蹟,繼續作為新一輩修士歷練地,天下修士定會感謝貴派大義。」
「一百三十七年前,周峰主在九澤收從淵泉眼,致使九澤枯竭,好好的一處靈氣充裕的仙草靈田就此成了荒野,不如周峰主將從淵泉還回去?這樣天下修士定會感謝峰主大義。」
那位周姓峰主噎了噎,表情扭曲片刻,「從淵泉是我入道之物,這如何能一樣?塬清真人說這話,無異於叫我自絕修途。」
塬清慢吞吞地喝口茶,從袖中掏出一卷捲軸,揚手鋪於主殿半空,「好在玄陽宗諸位都是鼎鼎有名的人物,『豐功偉績』傳揚四海,我這上面也就羅列了不到一半,若是諸位都能將這些返還,天下修士定會感激涕零。」
余望抬目掃了卷上內容一眼,氣不打一處來,「豈有此理。」
塬清心平氣和道:「那諸位要我徒弟交出已認主的寶物,又是何道理?」
主殿上,沒人接他的話,玄陽宗幾位峰主都兀自沉默,互相看了看。
捲軸還浮在半空,玄陽宗九大峰主能修到如今的境界,誰沒有一點機緣奇遇?修真界普世所遵行的一條行為準則,天材地寶,仙器靈獸,只要無主,能者得之。玄陽宗堂堂正道大宗,斷不可能做出殺人奪寶之事。
山河圖已經認主,他們想要人再交出來,確實不占理。只不過山河圖是與玄陽宗開派便共存的遺蹟,不同於其他寶物,就這麼拱手相讓,總歸不甘心。
周峰主看來是個慣常出面發言的人,吃了一回癟,也不氣餒,擺低態度道:「塬清真人別動氣,玄陽宗和巽風派歷來交好,不要因此傷了兩派和氣。只是山河圖於我宗而言,實在非比尋常,我們誠意相商,商量嘛,自是你來我往。」
塬清笑了,「不打大義的旗號了?」
周峰主幹笑一聲,「之前所言,也確實是其中一個原因。」
主殿談判期間,又有兩名來客到了玄陽宗山門前。
師飛鸞隨同在殿內,只派了同是師家子弟的師雲前去接引,師家來的人是師飛鸞二叔,褚家來人是褚家嫡長子,褚珀的親哥哥褚言。
雙方沒有多話,師雲引著兩人直奔玄陽宗前峰主殿,眼看主殿就在前方,三人落地,攀上主殿前的九十九階台階。
師雲行到半途只覺得一陣微風襲來,竟被這風吹得微微迷了眼,他似有所感,剛一回頭,就被兩隻黑臉藍眼的狗撲了滿懷。
而跟在他身後的兩人蹤跡全無,師雲驚道:「二叔?褚公子?」
師雲被踩了一臉狗腳印,兩隻狗撒了歡似的東奔西竄。他下意識掐了一個法訣,將兩隻狗困住,那兩隻狗悽厲地嚎起來。
主殿內,師飛鸞眉目微微一動,幾不可查地與周峰主對視一眼,快步往外走去。
用一時刻,宴月亭無奈地在心中問道:我只叫你擒住那兩人,你還做了什麼?
山河靈尊滿不在乎,「送兩隻狗逗他們玩玩。任務完成,你快將我放出去,本尊定要好好教訓一番這幾個敢藐視本尊的蠢貨。」
他說著,囂張的語氣突然一斂,「玄陽宗的化神老怪物醒了,都怪你修為太低,認你做主後,也拖累本尊,快快收圖。」
師雲找遍了都沒找到二叔和那褚家的公子,就算再無法置信,也只能拖著這倆奇奇怪怪的狗往上跑,剛跑到頂,就跟出來的師飛鸞撞上。
師飛鸞青筋直跳,目光在那兩隻狗上轉一圈,落到師雲身上,「怎麼回事?」
這四個字帶著掩藏不住的冰冷怒意,讓人瑟瑟發抖,師雲語速飛快地解釋:「師兄,我接到二叔和褚公子後,立即將他們帶往主殿,只是到了殿前石階上,不知為何他們兩人突然失蹤,取而代之的是這兩隻狗跟在我身後,我找遍了都沒找到他們二人身影,要是他們真的……呃,萬一跑丟了不好找。」
「廢物!」師飛鸞滿臉陰沉,揪住一隻狗打量,他才揪住狗頭,那畜牲就驟然化作輕煙消失,另一隻狗同時消散。
障眼法?什麼人可以在玄陽宗主殿前悄無聲息地將人換走?
塬清嗎?就算是塬清都做不到。
師尊閉關不出,余望師叔是個心中藏不住事的人,為免節外生枝,這件事師飛鸞只告知了周峰主,他會在殿中盡力周旋,拖延時間,只等取來魂相,當著諸位峰主以及塬清的面,揭穿褚珀神魂真相。
奪舍之人,一律視為邪祟,人人得而誅之,他以殺破情關,順理成章。只要取得生花筆,山河圖也就手到擒來。
這一系列決定都是知道褚珀非本人後,臨時安排,二叔兩人是用師家旁支內部傳送法陣連夜趕來,怎麼會被人察覺?
師飛鸞心裡轉著數不清的疑問,轉頭才發現身邊無聲無息站著一道虛影,他臉色劇變,猛地退後兩步。
那虛影一身素裙,淡如雲煙,抬手在半空中一撈,蒼白的指尖沾上了一點殘墨。
師飛鸞看清她袖口識紋,震驚地跪地行禮,「弟子拜見右琴長老。」
一旁的師雲如墜夢裡,一起噗通跪地,右琴長老?他竟然有幸能見到化神長老?
單看外形,這位化神長老平平無奇得像是一名凡間女子,但她那雙眼睛卻極為溫潤,垂眸看他們一眼,說道:「起。」
只一個字,便猶如清風入懷,潤物無聲,能撫平人心中一切煩憂雜念。
師飛鸞近日來慾念纏身,第一次這般心如止水。
眼前還只是化神長老的一道分丨身。
主殿內的大部分人自然也察覺了化神修士的到來,塬清臉色凝重下去,跟著一同起身。
九位峰主還未迎到殿外,化神長老的虛影已經踏入殿中,在主位上坐定,九位峰主畢恭畢敬地俯首行禮,殿內殿外的玄陽宗弟子頓時趴了一地。
余望也說起了人話,「驚擾右琴長老清修,弟子們惶恐。」
塬清帶著身後小輩拱手鞠躬。
「免禮。」溫和的聲音輕飄飄拂過所有人耳際。
猶如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所牽引,褚珀忍不住抬眸望向主座,沒成想直接撞入一雙墨玉似的眼珠,那眼瞳沉得恍如深淵,有一種難以名狀的溫柔引力,即便是深淵,也是一處溫柔的深淵,有她最嚮往之景……
塬清側身一步,截斷了她們的對視。
褚珀被手上幾乎握得她生疼的力道驚醒,轉眸才看到宴月亭擔憂的表情,他幽藍色的眼瞳中,瞳孔幾乎縮成一條直線。
「你……」褚珀想起當前場合,立即閉上嘴,又仔細看了看他的眼睛,宴月亭放鬆下來,豎瞳恢復成圓點。
「別緊張,我只是想看看喚醒生花筆現世的,是什麼人。」右琴輕聲細語,探出袖口的指尖上,捻著一絲墨痕。
褚珀手腕上的迎春花微微發熱,那是生花筆的墨跡。
右琴:「山河靈尊與我師祖定下盟約,如今盟約實現,爾等這般強留,違信背約,當罰。」
自家化神長老發話,就算是玄陽宗宗主在此,也只能垂首聽命,九位峰主心中苦不堪言,面上還不能露出分毫,齊道知罪。
塬清拱手道:「多謝長老。」
右琴頷首,「山河靈尊,可否放過被你收入圖中之人?」
宴月亭瞳孔猛縮,握緊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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