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有這麼一問,還是因為疆域。
國師的疆域大概率橫跨整個大烈,幅員遼闊。
但根據他依然需要聽命於皇室、最起碼聽命於皇帝這一點來看,兵家多半和文教是一樣的。
依附於人間王朝,如此方能步步精進。
至於為何烈高祖神武帝最初邀請國師出山的時候,他就已經是化虛,蘇牧對此的猜測是——
那時候,國師走的便是「自身所在便是疆域」的路子。
而把力量擴展到具體的廣袤國土,則屬於更高層次的要求。
這符合盧雲口中說過的,雖然四方蠻夷也有和化虛同境的強者,可加起來都不是國師的對手。
因為國師有一整個大烈作為後盾。
兵天閣的使者說,前一條路更強……蘇牧對此保留自己的判斷,並不打算照單全收、完全相信。
烈安瀾秀麗的細眉意外的挑起,美眸審視著看蘇牧,語氣不是很自然的問:「蘇卿這是何意?」
「嗷……字面意思啊……」蘇牧聳了聳肩,「裂土分疆?」
把大逆不道的話說的就像在問「吃了麼」一樣自然。
「裂土分疆?」
烈安瀾脫口而出,再看看蘇牧,解釋道,「大烈律,非皇室宗親,不得裂土分疆……頂多食邑。」
蘇牧武平候爵位之外,還有千戶的食邑。
他不讀大烈律,不是很懂這兩者之間的差別,於是便詢問她:「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烈安瀾嘆一口氣,「裂土分疆,便是國中之國,皇權幾乎不再管轄。
「食邑只是取走賦稅而已,子民依舊是大烈的子民。」
「也不是不行啊。」蘇牧轉而說道。
國師也沒有在大烈一言定乾坤嘛,祭酒治國,也只是頒布國策,但本質上並沒有把京師南郊變成自己的私產。
烈安瀾於是低下頭思考了一小會兒,抬起頭時,目光游移:
「這一點事關宗親利益,律條沒有任何紕漏。」
牽扯到自身利益的律條倒是周全的很……蘇牧吐槽一句,皺著眉毛打算另尋他法,想著想著,突然又問:
「非得是皇室宗親不可嘛?」
女帝愣了一下,扭過頭去,別開視線,低低「嗯」了一聲。
然後補充說明:「……國戚也可以。」
瓊脂一般凝潤的兩頰迅速飛起淺淺的紅霞,似在期待什麼。
蘇牧很不解風情,心想——那沒轍了。
「我還是先關注第一條路吧……」他嘆一口氣道。
國師最初走的是這條路,盧雲的建議也指向這條路,說明這條路可行。
還是那句話,苟起來發展,不丟人。
丟人的是發展不起來,被人當棋子使,到頭了還連掀了棋盤的本事都沒有。
烈安瀾幽幽轉頭,面無表情的看他,眼神無喜無悲。
這個時候,管事李達再度前來通傳。
「陛下……侯爺……」他語氣略有遲疑。
蘇牧沒見過他這麼猶猶豫豫的樣子,便灑脫的問:「有事說事,陛下在這裡,天大的事都不算事。」
李達聽了很感動,拱手抱拳:「宮中來人傳聖旨……」
蘇牧:「???」
他霍然轉頭,非常詫異,皇帝就在我身邊,怎麼還有人來傳聖旨?
「要傳什麼直接告訴我不就得了。」他順嘴說。
烈安瀾沒搭腔,表情高冷,清越的嗓音矜持說道:「宣。」
咦,感覺她渾身繃勁兒……我怎麼得罪她了嗎……
俄頃,便有大太監尖細的聲音高高傳來:「聖旨到!」
女帝寢宮貼身侍奉之人全部換成宮女,但先帝遺留下來的一部分宦官,依舊在特定崗位上各司其職。
傳旨太監便是一例。
生得白白淨淨的大太監笑意堆滿臉,小碎步從府門外一路走來,越走笑容越盛。
蘇牧注意到,這位太監的服飾,雖然也精美華貴,但比起烈安瀾的大伴嬤嬤,仍有差距。
說明哪怕在宮中所有內侍之中,那名蟒袍嬤嬤地位也依舊高高在上。
伺候皇帝的就是不一樣啊……產生這樣想法的同時,蘇牧一拱手:「蘇牧接旨。」
女帝背著手,站在一旁,揚起精緻的頭顱,斜睨一眼大太監,便不再做聲。
傳旨的太監就很尷尬。
按道理說,聖旨到,百官都需跪迎。
偏偏眼前一個聖眷正隆,一個乾脆就是聖眷本身。
跪?誰跪誰?
他堆笑的臉皮抽搐了一下,不計較細枝末節,熱絡說道:「恭喜武平候,賀喜武平候。」
接著展開聖旨,清了清喉嚨,念道: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武平候力挫南妖荒山王雲山君,為大烈平夷,戰功卓越,爵進一等!
「著封武平候為武平徹侯,但有開疆闢土,准取其十一!
「大勝雲山君之功業亦自即日起露布天下!
「欽此!」
先前的武平候爵位,屬於關內侯,虛封無地。
而徹侯,已經屬於軍功爵的極致,可謂武職位極,且可享有封地,掌控封地之內的官吏任免。
哪怕還不是裂土分疆,也差不多了。
而開疆闢土就可以取其十一,就更不簡單。
意思是說,如果將來蘇牧真的領兵為大烈征殺,占下來的土地,其中的十分之一他可以劃歸己有。
這才是裂土分疆。
大烈律禁止宗親以外的人建立國中之國,烈安瀾便用這種方式為蘇牧尋到解決之法。
原來她已經替我想好了……蘇牧大驚,轉頭看向女帝,甚至忘了接旨。
女帝矜持扭頭,不看他,輕輕哼了一個鼻音。
蘇牧笑笑,發自內心的說:「謝陛下。」
侯爺,您這也不合禮數啊……大太監眉毛直跳,偏偏什麼話都不敢說,抬了抬手中的聖旨,小心翼翼提醒道:
「侯爺,聖旨……」
「哦哦。」蘇牧反應過來,一手接旨,一手雲淡風輕從袖子裡摸出來一小錠金子,遞了過去。
這還是朱太尉閒來說笑時提起的,蘇牧有樣學樣。
大太監臉皮僵硬,心說侯爺您這不是為難我麼……
陛下就在面前啊……賄賂內臣沒有這麼明目張胆的吧……
再說了,要賄賂也應該是小的賄賂您……
此時,烈安瀾看著大太監糾結的表情,噗嗤一聲笑出來。
「侯爺賞你的,拿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