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官逼官反(下)
贏武麵皮漲得通紅,他腳下黑氣水霧瀰漫,好容易穩住了身形,氣急敗壞的看著朱雕蟲,厲聲道:「朱肥蟲,你的修為不對勁。」
朱雕蟲雙手合十,微笑頜首:「是,曾經你贏武,一根手指能按死十個小僧,奈何,小僧得上師隔空灌頂,自行開悟,得無上正覺,得十信,十住,十行,得十迴響正果,已然是正經菩薩果位。」
刑天鯉瞪大眼睛。
《原始巫經》中,十幾道巫文有氣無力的閃了出來。
十信,十住,十行,十迴響,這都是菩薩修行中的詳細位階描述,十信,就是最初級的菩薩修為,而得十迴響果,已然是在菩薩修持中極其精深的大能。
若是將其和常識中的仙人對比,修為最弱的菩薩,也是金仙層級,而十迴響層次的菩薩,就是金仙絕巔,逼近太乙妙境的恐怖存在。
僥倖的是,看朱雕蟲身上的氣機,他的境界固然達到了十迴響層次,但是他的法力修為,礙於末法時代的阻礙,哪怕有大能灌頂,他的法力修為,也就是普通地仙絕巔。
四下里雲光繚繞,水汽升騰。
不多時,蔡京、童貫護著趙青苟行了過來,刑天鯉急忙衝著趙青苟看了一眼,僥倖,這個丫頭還是正經人,沒有修為飆升的徵兆。
魏忠賢也帶著幾個陰氣森森的老太監突兀的閃到了船頭,皮笑肉不笑的衝著贏武咧了咧嘴。
幾個長袍高冠的大楚男子,則是極瀟灑的唱著歌,念著詩,喝著老酒,腳踏江面上點點浮萍,好似郊遊踏青的公子,滿不在乎的趕了過來。
高空一聲轟鳴,大片烏雲瀰漫,十幾架古老的青銅戰車帶著雷霆轟鳴,從天空猛地落下,直接落在了巨艦甲板上,數十名身披重鎧,神色肅毅的男子從戰車上緩步而下。
為首的男子,身高九尺開外,身形瘦削,卻煞氣極重。
他已經極力收攝氣息,但是體內依舊有淡淡的血霧飄散開來,血霧中,隱隱可見一尊龍頭人身,遍體白骨,背生七臂,白骨鱗的手臂緊握七柄白骨劍,正緩緩凌空揮舞的奇異人影。
刑天鯉瞳孔一縮。
這法相,乃是太古巫殿中,專修死亡之力、專攻幽冥法脈的巫殿,核心血脈「燭九陰」的死亡分支「燭陰」人形化後的法相。
燭九陰何等來歷,就不用說了,其威能之龐大,簡直駭人聽聞,傳說其睜眼,則大日當空,天地白晝;他若是閉上眼晴,則天地昏味,萬鬼夜行。
燭陰』一脈,於諸多古籍中名不見經傳,實在是其血脈稀少,族人不多,
又因為專供死亡、陰間的力量,哪怕是在巫族內部,也不為人所喜。
洪荒太古,虞朝,即人族部落聯盟之時,燭陰一脈還是人族大軍中最緊要的攻伐殺主戰力。到了夏朝之時,沒有了滅世大戰,人族得享一段和平歲月,燭陰血脈就逐漸衰落,到了商朝時,燭陰部族已然隱匿人間。
而眼前這男子,其燭陰血脈頗為純正,且修行層次極高,他的實力,是妥妥的金仙層次。
贏秦臣屬,專攻死亡之力的燭陰血脈,而且身上殺意如此凜冽,此人-」」—-
贏武麵皮又是一陣通紅,他然朝著這中年男子深深行禮:「武安王,這朱肥蟲,我應付得來,哪裡需要你們出手?」
刑天鯉心頭又是一驚,他驚訝道:「白?」
中年男子眸子裡血光閃爍,他看向刑天鯉,一雙眸子盡成猩紅色,兩顆瞳仁卻是兩柄白森森的白骨長劍,極其不安分的在血色眸子中震盪跳躍。
「某,白仲。你所想的武安君白起,是某之父親。」白仲沉聲道:「蒙父親餘蔭,某於贏秦,被封武安王·—--咳咳,其實某,向來心善,並無多少殺戮,更無多少軍功,得陛下封王,著實是慚愧。」
刑天鯉看著白仲極力收攝,卻依舊無法完全收攏體內的血氣,『呵呵呵』的笑了一一你把道爺當傻子呢?燭陰血脈,若是不殺人,是根本不能提升修為的。
你的修為已經到了金仙境啊,大哥,你說你向來心善?
要不是道爺腦殼裡有一部巫族的百科全書,把你的底細漏了個乾淨,還真被你給糊弄了。
刑天鯉乾笑,蔡京、童貫、魏忠賢等人,也是「呵呵呵呵』笑得極其尷尬。
顯然,他們都是知道白仲的,對於白仲的這番話,他們就當在聽相聲笑話。
只是,礙於白仲的凶名,哪怕是蔡京、童貫這樣的老奸,也有點畏懼莫名,
他們除了乾笑,似乎也不能做什麼。但是看他們然的眼神,很顯然,他們在惱怒,贏秦有點壞規矩了。
甲子行走,說白了就是族中晚輩滿天下溜達,給執掌神州神器的勢力挑點刺,添點亂,打打秋風,回去大家分潤分潤銀子什麼的。
你贏秦,居然將白仲這樣的武力擔當給派了出來,你們想要做什麼?
尤其是,白仲實力如此恐怖,哪怕他是巫族血脈,走的體修路子,他畢竟是金仙級的實力,他在這末法時代出來溜達一圈,你贏秦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就不怕他在外面大打出手,回去後直接掏空了你們祖地的底蘊?
白仲出場,氣氛一時變得古怪。
巨航卻已經緩緩靠岸。
岸上,刑天鯉派出的先頭部隊中,十幾名刑天氏兄弟帶著大群精兵悍將齊齊呼喝,向刑天鯉行禮致敬,而那些黑婆羅洲的土著戰士們,更是誠惶誠恐的跪倒在地,向刑天鯉頂禮膜拜。
一時間,朱雕蟲、趙青茴、半湘君、嬴武,無不羨慕、嫉妒,盯著這些精兵悍將,眼珠子都挪不開了。
趙青苟故作嬌嗔:「鯉大兄,你確定,你不是大夏這一代的甲子行走麼?」
刑天鯉激靈靈打了個寒戰,渾身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這趙青苟,不對勁,
她平日裡做男裝打扮,行事也頗有諷爽之風,今日裡卻突然做小兒女狀!
更要命的是,刑天鯉突然發現,她今日居然穿著女裝,是一整套趙宋宮廷的華服,頭上、手上,諸多佩飾琳琅滿目,將她妝點得珠光寶氣,好似一尊美玉雕成的絕世佳人。
這是要做什麼?
你趙宋,想要做美人計麼?
刑天鯉目光古怪的朝著朱雕蟲看了一眼,輕咳道:「你們趙宋、朱明,不是要聯姻麼?嘿,嘿嘿,貧道年僅十六———·」
趙青苟麵皮通紅,死咬銀牙。
朱雕蟲微笑合十,連連頌佛。
贏武、湘君,則是若有所思的看看朱雕蟲,再看看趙青苟,然後露出了恍然大悟般的詭異笑容。堊湘君是君子,看破不說破,而贏武則是大咧咧的一拍胸膛:「哈,原來如此,朱肥蟲,你要入贅給趙宋麼?」
蔡京、童貫、魏忠賢齊齊冷哼,正要開口,白仲不緊不慢的上前一步,身後飄忽不定的燭陰法相突然發出尖銳的嘯聲,於是三大老奸齊齊色變,很從心的退後了一步,強行扭頭,朝一旁的江面看了過去。
蔡京感慨道:「如此大好河山。」
童貫幽幽道:「奈何滿地腥腹。」
魏忠賢頜首:「何日神州光復?」
刑天鯉有氣無力的給他們捅了一刀:「三位的文采實在是不怎樣,就不用對對聯了罷?搞得氣氛這麼尷尬?你們對白王爺不滿,你們聯手,揍他啊!」
白仲咧嘴,笑了,頗為欣然的朝著刑天鯉點了點頭。
三大老奸麵皮微紅,然後迅速回復了常態,魏忠賢尖笑道:「碣石公哪裡話?我等古三家世代友好,怎可能作出那等打打殺殺的事情?哎,休要呱噪,您的人,在下面等您呢?咱們的正經事,稍後再談?」
正經事?
刑天鯉眯起了眼晴,好麼,贏秦、周楚、趙宋、朱明,四大家的甲子行走齊齊露面,贏秦更是派出了白仲這等相當於行走核彈的大殺器,你們這是一點都不含蓄,一點臉面都不給大玉朝留了啊?
好吧,正經事,貧道就等著聽你們的正經事。
也懶得走梯,刑天鯉直接從老高的甲板上一躍而下,在碼頭上無數迎接之人的驚呼聲中,他「咚』的一聲,宛如沉甸甸的隕石重重落地,濺起了大片的沙塵。
一票刑天氏兄弟齊齊向刑天鯉唱喏:「大兄!」
刑天鯉點了點頭,正要說話,一名高五尺一寸許(一百六十八厘米),身形瘦削,神貌清雋,蓄有美須,頗有松形鶴骨之姿,看上去道貌岸然的老官兒已經大步沖了上來。
這老官兒乍一看去,起碼在七十歲開外了,按理,這個年齡,大玉朝的正經官兒,早就辭職返鄉,提前給自己修陵墓去啦。
但是這位老官兒身上裹著一件御賜的蟒袍,腰間扎著御賜的虱龍玉帶,腰間掛著兩件龍環佩,手上更是把玩著一柄顯然也是內廷御造的黃玉如意,通體上下都蕩漾著一股「皇恩浩蕩、國之干臣』的濃厚氣息。
他腦後飄著五根細細的小辮子,七十多歲的人了,步伐卻比年輕小伙子還要清靈一些,他衝到了刑天鯉面前,厲聲喝道:「奸臣逆子,你意欲何為?」
刑天鯉被罵了個迷瞪,他瞪大眼,看著直衝到自己面前不到兩尺遠,口水都噴到了紫綬道衣上,卻被紫綬道衣四周的無形力道彈飛的老官兒,笑呵呵的問道:「敢問,老人家您是?」
老官兒傲然昂起了頭:「老朽,河東魏無涯是也!」
老頭兒就報了個名字,沒有再做任何其他的介紹,很顯然,他以為,但凡他報了名後,天下就沒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字。
果然,刑天鯉知道他。
其實好幾年前,在小龍秋鎮的時候,刑天鯉就從官方的邸報,從民間的八卦中,深深的了解了魏無涯這老鬼。
河東總督魏無涯,少年神童,年輕名士,中年大儒,老了後,就是國之耆老。他在河東總督的位置上,一蹲就是四十年,從沒有挪過窩。他在河東自建赤壁學派,門人弟子滿天下,勢力遍布山河四省,更有門生高居朝堂,關係網遍布天下。
此老的光輝事跡,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單單說一件事情吧一一此老的大兒子、二兒子、三兒子的媳婦兒,儘是大玉朝的公主和郡主「下嫁」,由此就可知此老在朝堂的影響力,知道他多麼的輝煌、榮耀。
但是民間傳聞嘛,此老年少風流,年老不修。
就說今年吧,此老七十多歲的年紀了,還新納了四房小妾,其中有兩房小妾還是一對兒姐妹花歌姬,端的是年少風流,也不知道他這身子骨是如何吃得消的。
更精彩的是,有秘聞說,此老擅長『扒灰』。
偏偏他扒弄的對象,不是他其他五六十個兒子的媳婦兒,就衝著自己大兒子、二兒子、三兒子的三個有著特殊身份的媳婦兒下手。
如此行徑,此老創建的赤壁學派,偏偏其宗旨還是「以誠治學、以忠立世、
以德修身』!
「以德修身』啊!
噴噴!
刑天鯉上上下下大量魏無涯,他很和藹的笑著,欠了欠身,拱手道:「敢問老先生有何教訓?
魏無涯沉聲道:「你是要造反麼?」
刑天鯉瞪大了眼睛,『駭然』道:「老先生可不敢這麼說,貧道向來忠君報國,造反這兩個字,大幹忌諱,是萬萬說不得的。」
魏無涯厲聲道:「既然不造反,你派這些多兵丁,從碣石郡沿大江而上,順涇水、渭水、溧水三大水系,沿途強占大小城池、村鎮,將三條命脈水道強行掌控,斷絕了國朝南北交通,你意欲為何?」
刑天鯉沉聲道:「確保貧道兵道、糧道不受威脅啊,這是行軍打仗的,第一要緊的事情。」
魏無涯『哈哈哈』朗聲大笑,他回頭衝著身後大群官員和無數百姓大吼道:「何其可笑,難不成,這三大水系,沿途的官兵都是廢物麼?還不能保證你的兵道和糧道安全?」
刑天鯉也『哈哈哈』的大笑了起來,他的笑聲更是將魏無涯的笑聲壓了下去:「您老這麼說,就有趣了,您魔下的官兵如果不是廢物,拉出來和貧道下軍兵打一仗?無論您老出動多少兵馬,貧道這裡三千精兵足以!」
刑天鯉發狠。
如果你魏無涯魔下大軍,都是一群草包,也就算了,三千精兵足以打死他們。
如果你魏無涯魔下,不幸有一支精兵強將,他們就將體會到和三十六尊天仙、一百零八尊地仙、兩千許人仙境甲士凶鬼對戰,人均扛著一門一百五十毫米重型榴彈炮衝鋒是何等恐怖的滋味啊!
三千門大口徑榴彈炮齊射,你來百萬大軍,都灰灰了你去。
你魏無涯有百萬大軍麼?
你區區一河東總督,你敢拉出百萬大軍來?
魏無涯笑聲驟然停滯,他得麵皮通紅,咬著牙,氣急敗壞的吼道:「你的兵道、糧道,是做什麼用的?」
刑天鯉好奇的打量著魏無涯一一剛剛半湘君等人在江面上,在船頭一通折騰,感情你們離了十幾二十里地,你們都沒看清究竟發生了什麼啊?
也有可能,這些人一旦行動,要麼風雲翻滾,要麼黑霧瀰漫,要麼佛法微妙,要麼遁法神奇,隔著十幾二十里地,肉眼凡胎怎可能看清什麼?
難怪,這老冬瓜還敢當著刑天鯉的面大呼小叫的。
如果你們看清了這群傢伙飛天遁地的模樣,怕是連站在刑天鯉面前呱噪的勇氣都沒有了吧?
刑天鯉的聲音越發響亮了:「老先生明鑑,貧道出動大軍,乃是去西北平叛。這是為國解難,為國分憂的正經事情,貧道魔下百萬大軍征討亂軍,兵道、
糧道,是萬萬不能有任何缺失的。」
魏無涯扯著嗓子,再次大笑了起來:「簡直荒唐,平叛之事,自有國朝袞袞諸公運籌帷,你一介封臣,擅自調動兵馬,不是造反,又是做什麼?」
刑天鯉輕咳了一聲:「貧道只是一片憂國憂民之心,天地可鑑啊-—----貧道若是不出兵,朝堂上的袞袞諸公,就能平定了叛亂麼?看看,看看,現在那些亂軍,是不是將山河四省的數十座城池都給打下來了?官兵無能嘛。」
魏無涯氣得鼻子都歪了,他怒吼道:「豈有此理,若不是你那三百萬大軍投敵,將無數輻重糧草送給了亂軍,山河四省的防線穩固如山,凱能被區區亂軍攻破?」
刑天鯉頓時叫起了朝天冤:「您老先生可不能胡說八道,那三百萬先鋒軍隊,乃是貧道組建的東雲僕從,他們的戰鬥力是屏弱了一些,他們打了敗仗,豈能怪貧道?哎,貧道也沒想到,東雲人如此屏弱,居然如此不堪一擊。」
「這是東雲人無能,和貧道有什麼關係?」
魏無涯氣得眼珠凸起,他一輩子的養氣功夫,都被刑天鯉氣得金身告破了,
他眨巴著眼睛,抬頭看著比自己高了許多的刑天鯉,突然大吼了一聲:「諸位義士,逆賊就在眼前,速速將其擒拿,不世奇功,豈能放過?」
魏無涯身後,人群中,頓時奇形怪狀的數十人搶了出來,他們悉數穿著各色品級的官袍,但是身上沒有半點兒官味,只有一股子江湖草莽的濃鬱氣息。
他們齊聲吶喊,直衝刑天鯉。
刑天鯉眉頭一挑,朝著一票就要發動的刑天氏兄弟微微搖頭,等到一名大漢衝到自己面前,拳頭剛剛碰到自己的胸膛,刑天鯉就猛地向後倒飛,一頭撞在了戰列艦的側面甲板。
「咚」,偌大的戰列艦被撞得猛地一顫,向後倒滑出了兩里多地。
刑天鯉猛地反彈了回來,大口的吐著血,「嘢』的一聲拍在了碼頭上。
他嘶聲吼道:「本公一心為國,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奈何國朝不幸,上有昏君,下有奸妄,一個個肆意坑害本公這等忠心耿耿的大忠臣。
「既然如此,本公,反啦!」
刑天鯉的吼聲如一萬門巨炮齊鳴,不遠處的赤壁城內,無數官民全都聽得清清楚楚。
「大家聽好了,大玉朝天字一號大忠臣,碣石公刑天鯉,是被河東行省魏無涯逼反!」
「本公,冤啊!」
「殺!」刑天鯉一聲大吼,只是一聲大吼,魏無涯身後,眾多官兵,眾多捕快,還有那些江湖好漢,一個個身軀爆開,全都炸成了團團血霧。
一刻鐘後,赤壁上下,悉數被刑天鯉控制。
一條條運輸艦迅速靠岸,流水般的土著戰士、良家子組成的大軍,浩浩蕩蕩,直奔向了河東行省四面八方。
半個月內,行動迅速,得到了英吉士大量汽車援助,每日裡行軍可達數百里的碣石公府大軍,已然如入無人之境般,自赤壁城出發,向四面八方飛突猛進,
毫無阻礙的橫掃了周邊三千里地,河東行省東南地帶,大大小小數以百計的城池,悉數掛上了『刑天舞干戚』大旗。
一時間,大玉朝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