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天意難違
過了幾天，莫辭君勉強養好了幾分身體，川砮把他送出了地宮。
他獨自一人搖搖晃晃的走進無序城，看著初春刺眼的陽光落在城內的殘雪上。
只覺得安靜極了。
近千年都沒有再感受過溫度的變化，此刻忽然感覺到了冷。
讓他不由自主的攏了攏衣裳。
莫辭君呼出一口氣，用手擋住直射的太陽光，喃喃道：「久違的陽光，真好啊。」
他慢悠悠的穿過一片寂靜的無序城，雖有些疑惑為何城中那些瘋癲的魔修都不見了蹤影，但他的身體狀況不容樂觀，還是要儘快到達仙宗的地界才是。
一排淺淺的腳印規律的排序在雪地上，當他穿越過無序城的時候，只覺得自己的精神有些恍惚。
路的前面，站著一個微微發福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十分普通。
莫辭君眼角卻濕潤了，他站立不穩想要跪倒在地，那人卻一下子出現在他面前扶住了他。
「大樓主……辭君何德何能讓您親自來北境接我……」
「我不接你，怕你忘了回家的路。」中年男人和藹的笑了笑，「前幾日，附近幾個城鎮中休業的萬寶樓便收到了魔修的傳信，我就知道你要回來了，辛苦你了，孩子。」
「辭君不辛苦。」莫辭君搖了搖頭，略帶疑惑和擔心的問道：「您為何要關閉萬寶樓？」
中年男人悠悠道：「這是天意，天意難違。」
莫辭君忽然想到謝姚所說的天道令。
他忍不住問道：「是天道令嗎？讓您做這一切的原因。」
「不要猜了，我不會告訴你的。」中年男子說道，「先跟我回家療傷吧。」
「不……」莫辭君倔強的站起身子，感到一陣頭暈目眩，「謝姚讓我轉達你，她要天道令……」
說完，他便暈了過去，腦袋無力的靠在男人的肩膀上。
中年男人嘆了口氣，使了個術法讓莫辭君漂浮起來跟在他身側，便在城中找到了一處臨時的居所將他安置了下來。
他給莫辭君餵了丹藥渡了靈力，等到對方悠悠轉醒時，制止了莫辭君想要開口的行為，「活下來就好，旁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不用擔心。」
「您會把天道令給她嗎？」莫辭君固執的問，「還有秘境靈礦的事情，真的要幫她嗎？」
中年男人避而不答：「答應過的事情是一定要做的，否則萬寶樓的信譽如何維持？」
「萬寶樓都要沒了，還要什麼信譽！」莫辭君忽然激動起來，他臉色漲紅的咳了幾聲，「師父……你告訴我，你究竟是不是隱宗之人……」
男人沒說話，把手覆在了他的眼睛上，掌心一片濕潤。
有時候，不否認，也是一種默認。
他道：「睡吧，孩子。」
莫辭君不甘的閉上了眼睛。
他是師父從小養大的孩子，可是師父卻從沒有告訴過他，他是隱宗之人。
那他是什麼呢？在師父眼裡，他是弟子嗎？還是只是一個培養出來管理萬寶樓的工具？
如果是工具，又為什麼對他這麼好呢？
……
今年春天的北境格外冷，漫天大雪連綿了幾天幾夜。
可遍布地宮的藤曼卻是常綠常新，謝姚手裡捏著一片葉子正在出神。
她已經等了一個月，萬寶樓終於把消息傳了回來。
靈礦秘境已經賣出去了，她切割了一部分領地給秘境的周圍，劃分給了仙宗之人。
這次交易的買家也十分爽快，三百萬一次付清，讓她意外的是，秘境靈礦是由玄冰宗和玄極宗共同持有。
雖然都是三大宗門，名字也十分相像，可他們一個是中州老大，一個是東州地頭蛇，沒想到這回也能合作到一起去。
謝姚並不擔心，因為年前無序城的掃蕩，讓周圍所有的魔修都夾緊了尾巴，不敢輕易冒頭，自然也不會故意去秘境靈礦附近晃悠，讓仙修順手給滅了。
她把一百萬靈石如約交給了阮幸，問道：「下一次再見面的時候，應該就可以看到仙台樹了吧。」
「當然。」阮幸微笑。
她把一百萬靈石充值到了模擬器里，久違的安全感又回來了。
與謝姚告別後，她離開地宮，恰巧看到天邊幾道流光。
神識微微探過去，裡面竟然好幾個老熟人。
小池峰的李峰主，瑤光峰的江峰主，還有琴台鶴。
另外幾個不認識的，大概是玄極宗的人，看來是派過來探索秘境的第一道前線。
阮幸身上穿著厚厚的妖獸皮毛織成的大氅，下意識的用兜帽遮住自己的臉。
轉念又想到，自己現在用的是邢軟軟的容貌，而且那些人高高的飛在天上，怎麼會把目光放在北境中一個疑似魔修的身上。
啼笑皆非的搖了搖頭，阮幸轉頭繼續走。
被她清掃過的無序城現在多了一片仙宗的駐地，也算是有了些人氣，或許過上百年，這裡也能成為一個熱鬧的城鎮。
路邊正在使用術法建造駐地的弟子看到阮幸的靠近多了幾分警惕。
他們這些低階弟子雖然只負責城內的駐地，但也有著遇到魔修的風險，不自覺地緊張起來。
阮幸本想瞬移離開，忽然目光中撇到一個人，便掀起兜帽，露出明媚的笑容上前，活潑的叫道：「趙師兄！你不是在執法堂嗎？怎麼也過來啦？」
那人眼神茫然了一瞬，似乎並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認識過這樣一個小師妹。
他當然不認識了，因為阮幸是在模擬里認識的他。
不過阮幸記得，這人的性格有著底層修士的通病，喜歡抱團，與人交好不得罪人，恐怕他自己都不記得自己與門內多少個修士交談過。
但這位師妹知道他以前在執法堂，應該是個認識的人。
趙姓修士便笑道：「原來是你啊，說來話長。」
周圍其他的修士看到這一幕，知道對方雖然穿的不像仙宗，但不是魔修，也放下心來，繼續修繕駐地。
趙姓修士便光明正大的偷個懶，笑呵呵的和阮幸交談起來。
他試探著問道：「昨日我們一起來的時候怎麼沒見過你？」
「我偷偷和師尊一起來的。」阮幸俏皮的眨眨眼，「今天不小心被師尊發現了，就把我趕回來了，你呢？執法堂也需要來做這種任務嗎？」
阮幸的解釋也算合理，趙姓修士便相信了，他苦笑一聲，「我在執法堂也沒待多久，剛進去就被迫站了隊，跟著朱真人，可惜，前幾年徐師姐和岳師兄成婚以後，岳師兄當了執法堂的堂主一點面子都不給朱真人留，把我們全都趕出來了，沒辦法，我一介無根無據沒出身的小修士，只能又去宗務堂了，宗務堂人多，這種任務還要靠搶呢。」
他壓低了聲音，「聽說，等三位峰主探完了秘境，我們這些修士就可以第一批進去挖靈礦，根據靈礦的品質，宗門會給我們獎勵，到時候也是一筆不菲的收入，說不定等值守回去的時候，我就可以到築基後期了！」
他的臉上洋溢著希望的神采。
他們還不知道重山秘境中有多麼危險，這次不同以往，貿然進去可能會死很多人。
底層修士們只根據以往的經驗，覺得峰主們探過的秘境，肯定都是安全的，就算死了人最多也就一兩成，算是自己倒霉。
這件事幾乎是阮幸一手提議促成的，她也沒有拆穿的必要，只是注意力放在了另一句話上。
「三位峰主？我怎麼只看到了兩位呀？」阮幸奇道。
「你是小池峰的弟子嗎？」他道，「青虹真君的親傳弟子，之前晉升元嬰的時候，已經成了晴雪峰的峰主了，你不知道啊？」
阮幸小聲的驚呼道：「琴台師兄已經成峰主啦？真厲害。」
「那可不。」趙姓修士艷羨道，「人家天資絕艷，聽說還不到四十歲呢，就到了元嬰期了，我年紀和他差不多，如今還在築基期呢。」
「誰說不是呢。」阮幸敷衍的附和道。
琴台鶴他們被派到北境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因為在模擬中，下個月謝姚就會攻打中州了。
留在中州，他們可能會死，但謝姚對北境是一种放任的態度，留在北境不願意跟她的那些魔修是她留給仙宗發泄的對象，她不會管北境剩下人的死活的，自然也不會管秘境靈礦里的人。
和對方又聊了幾句，阮幸便隨便找個藉口離開了。
她身上還有著萬寶樓發給她的請帖。
她要去東州看一看。
撤去了臉上的幻形術和身上遮掩的修為境界，阮幸以自己的本來面貌前往東州。
因為還有一個月的時間，也算充裕，阮幸並沒有使用飛劍或者梭靈舟趕路。
而是走走停停，體驗一下這些她在模擬中也沒來過的地方。
因為她有預感，這可能是她最後難得的一段悠閒時光了。
仙魔大戰後，她將不會再有閒暇時間，要麼活著飛升靈界，要麼死在這裡。
但她堅信，她自己是不會死的，畢竟模擬器中還有一千多萬的積分，足夠為她兜底了。
靠近的北境的地方並不是人人都打扮的仙姿玉貌，這裡的宗門修士似乎也不流行這樣，阮幸穿著的兜帽大氅也不突兀。
街邊專門供奉修士的店鋪中，凡人侍者帶著熱情諂媚的笑容。
她隨意的走進了一家酒樓中，便又看到了一個熟人。
面容蒼白的莫辭君身邊有一個長相普通的中年男人，雖然看不清修為，但他的外表一點都不像一個高階的修士。
莫辭君認不出她現在的樣子，阮幸也沒有打招呼的意願，腳步沒有停留的被侍者引去旁邊的雅座。
凡人又看不出修士的修為，如果修士沒有特別要求，凡人眼中築基期和歸墟期沒什麼不同，都是惹不起的仙長。
阮幸沒有為難凡人的愛好。
「仙子這邊請！您需要些什麼？本店靈酒靈食應有盡有，炙獸肉更是一絕，每天的妖獸肉都是新鮮送來的！絕不是用術法冷凍了好幾年的殭屍肉，紋理色澤都能看清楚！」侍者熱情的推銷著。
阮幸正打算隨意挑幾樣嘗嘗，忽然，莫辭君旁邊的中年男人開口說話了，他對阮幸善意的提議道：「仙子若是不知該選什麼，我建議仙子嘗嘗此店的果酒，味道香醇，酸甜可口，比普通的靈酒好喝不少。」
阮幸看了看他，但對方似乎並沒有什麼特殊的用意，只是單純的對食客的提醒。
半晌點了點頭，「那就來一壺吧。」
「好嘞，仙子，一壺82年拉菲！您還要什麼？」
「？？」
阮幸瞪大了眼睛。
「你剛才說什麼？」她似乎沒聽清。
侍者便笑笑道：「您是覺得這名字奇怪吧？我也覺得奇怪，不過東家說這是釀酒的人起的名字，咱們就也這麼沿著用了，您是不知道，這酒才賣了不到一年，都快成店裡的招牌了！」
沒想到胡三都把生意做到這邊兒來了。
阮幸有些好笑的點頭，「那是不是還有其他的？」
「對，還有一個大黑葡葡果茶，聽起來也和其他的名字不一樣，不像崖山，瓊露等那麼雅，倒是新奇，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咱們這兒因為靠近北境所以沒有傳送陣駐地，又不種靈米，之前賣酒賣靈食幾乎全靠萬寶樓捎帶著運過來，現在萬寶樓門一關，咱們店裡的酒也斷貨了，幸好這時候來了個賣果酒的修士，不然啊，店都開不下去了。」
侍者一臉的唏噓。
阮幸又隨便挑了幾個看起來長相不錯的菜色，「就這些吧。」
她丟給侍者幾塊下品靈石當作打賞，侍者眉開眼笑的垂首，「仙子您稍等！」
侍者提起來的修士，恐怕就是阮幸之前給胡三說過的經銷商模式。
因為風靈月影宗缺少高階修士，又有許多是目前不能見光的魔修，打開外面的市場十分艱難，因此阮幸便提到了經銷商模式，他們不去聯絡商家，也不去送貨，只是把酒用優惠的價格大批量的賣給一些遊歷的修士。
因為酒的味道不錯，價格合適，靈性溫和，就算是剛入道的孩童也可以喝，拿到外面去一定不缺銷量。
遊歷的修士大部分也都是靠自己賺靈石花銷的，能多一個收入來源也不錯，況且幾乎每個修士都會有儲物袋，這種經銷模式很快便能被理解接受。
感謝_熊貓君_的打賞~